《仙四霄青——轮转》籁源

8、七

　　只闻一声凄厉狂喝，玄霄赫然惊醒。睁眼仍就是一片幽深晦涩的蓝，身缚刻满咒印的锁链。耳旁水声不绝。

　　竟还是在东海枝梧之中。

　　玄霄大惊，原来所谓脱困而出，随后去了鬼界见到云天青这些，竟皆是一场空梦么？心中纷乱如麻，是失落亦是侥幸，脚步声入耳，他收敛神色望去。

　　[玄霄，观了本座让你所见，如今你可知悔改？你心性成狂一心逆天而行，你可知你无论做些什么，都是逃不过天意二字。]来人乃是九天玄女。

　　竟真就是南柯一梦。鬼界那空守着云天青幻影的三百年，天界那场父子相杀的大战，云天青，近在眼前几乎可以碰触到的身影，竟皆是场梦，亦或是给他的警告，警告他若执意妄为，那便是现实。

　　[天意…这就是天意…？]玄霄嗓音嘶哑唇角微颤，梦中一切历历在目。

　　云天青成魔狂乱嗜杀，是天意。天河被迫与父兵刃相见，是天意。云天青刺入天河胸口一剑是天意，而再发展下去，该是云天青之毁灭，或是疯狂或是自残或是种种，一切皆是天意。

　　玄霄哪里舍得云天青走上那般不归之路，胸腹中剧痛。他第一次垂下头去，几乎便要认命。让自身归于天命，总好过见着云天青那般惨烈。

　　九天玄女神色忽然有变，扬起手中法器一道金光闪现，笼罩玄霄全身。

　　然同时，玄霄却隐约听见有人唤他，声声情切。

　　[……师兄…师兄……]

　　玄霄眼前不见，这呼喊却似就在耳边。

　　玄霄忽是有些明白了，即便所观皆是虚幻，可云天青对他之心始终未变，就如同他对云天青之心，虽是曾经刻意忽略，始终不曾有所改变。

　　[…天命，不到最后…是不会知晓他究竟如何安排……或许还有转机……]

　　一字一句，极为熟悉的语气，同样的话，却是出自云天青的暗哑嗓音。落入玄霄耳中，是另一番意味。

　　玄霄终于明白，低下的头颅重新抬起，望着九天玄女，嘴角带了一丝笑容。

　　[我命由我，自不由天……]

　　昔日云天青所说，如今自玄霄口中说出。

　　一言起，玄霄周身金光全灭，九天玄女倒退数步，手中法器骤然碎裂。

　　[……即便是天意注定了毁灭，我……]

　　狂风起，周遭景物震荡难平，随着玄霄之语出现裂痕，撕开了晦涩的色泽，有明亮的光芒自四面八方照射而来。

　　[…也愿和天青一同承受。]

　　一语掷地，虚假的景色碎成飞絮，展现出了其真实的模样。

　　确实是在天界，百年的等待，天界的一役，这才是真实，而适才所见，不过是九天玄女设下的一个骗局。

　　[玄霄你竟破了本座设下的法阵！]九天玄女是惊是诧，竟不相信玄霄在那般低迷之下，仍能脱出她设下的圈套。

　　[天意让我如此，若有不服，便问天意吧。]玄霄淡淡回答。

　　九天玄女哑口无言。

　　玄霄自九天玄女身旁走过，见到了仍停留在空中的云天青。

　　云天青适才一声凄厉呼喊，全然释放了暗藏体内的灵力，如今他周身皆被凛冽的风刃围绕，似是自我保护一般，他完全没了动静，只是静静的停留在原地，风声如悲泣。

　　玄霄脚步不停，一步步往风刃包围之中的云天青走去，风如利刃又是绕体高速旋转，令人防不胜防，玄霄也未张起任何结界防护，就这般往前走去。

　　衣袍破碎，浑身裂开伤口无数，鲜血飞溅，玄霄浑然不觉。他眼中只存云天青一人身影，只想着要尽快到达他的身边。

　　[……天青，当年琼华月下你我共赏天悬星河，你还记得么……]

　　玄霄面露笑容轻声诉说，胸口藏有一丝悲痛。

　　[……昔日凤凰花开，吾心中感慨万劫无期，你笑言即便真是无期，也会陪我一路。这誓言，可还记得……]

　　一步一言，落了一路血色红花。一字一句，是硬揭开的陈年旧伤，痛入肺腑，却也存了一丝温暖。总算百年后的如今，虽物非人非，虽中有诸多变故，这誓言还是守着不曾破去。

　　[……我终是记起了，我亦向你立誓，无论此生来世，皆不会有负你的情谊……]

　　鲜血自脸侧迸出，染红了玄霄带有悲意的笑容，视线中满目的红，偏云天青的身影愈发的清晰起来。

　　[……你不记得了……天青，你之痛我今日终是感同身受了……]

　　玄霄一步踏出，终于到达中心位置，不受风刃威胁，风声却呜咽的更为凄厉。云天青静静立于中央，无感无实仿若雕塑。

　　[天青……]玄霄呕出一口鲜血，欺身上前小心将人搂入怀中。

　　[天青….忘了也没关系，我今日便以天为证在此立誓，无论此生来世，都将与你一同，不离不弃。]

　　怀中云天青沾了玄霄身上血气，突然起了动作浑身颤动不止，体内有道气流震荡不安，仿佛要破体而出。玄霄惊诧，唯恐他又会就此发生变故消失，将手搂紧不愿放开。

　　便就这时，云天青仰头，一道黑气从口中喷泄而出，隐隐绰绰化做无数道鬼形，形状狰狞肢体摇曳，被日光一照哀号着散去了。

　　[……师兄…师兄……]

　　玄霄听这一声师兄，心头百感交集，欲抱紧云天青，可惜失血过多身体无力倒下，恰被云天青接住。

　　经此一番，云天青眼中恢复了往日清明，他张开双臂紧紧将重伤的玄霄抱紧，眸中最后一滴泪掉下。

　　[师兄…师兄……]

　　声声唤着，玄霄伤重神志涣散，却也执拗的声声应着，他睁开发红的双眼，周遭的一切都是静谧无声，只得云天青的声音。

　　[天青……]

　　玄霄疲乏无力的笑起。

　　[……这就是天命最后的安排了么，终于…到了你身边。]

　　[师兄。]

　　云天青不曾说其他，只是笑起，随着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笑容扬起，眉间的魔印逐渐的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他抱紧了玄霄，挺起身躯，望向周遭的一切。

　　风呼啸着吹过，飞扬起云天青一头散发。

　　环视四周，魔界约摸是上头有人下了命令，不去插手他这等闲事，魔军渐渐从神魔之井散去，猎猎狂风中，仅剩下云天青玄霄二人面对众多天兵天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