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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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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m”地一声巨响,大楼警报被触发。
虫族喜好群居,哈尔家族有亲戚关系的都住在这两栋外观类似鹅卵石堆积起来的高楼中。
背靠海,前面修建了飞行隧道,地面密密麻麻的矮屋子住着依靠哈尔家存活的非贵族虫。
窗外,飞船碎片如流星一般撒落,最先弹出来的安全舱里躺着一只昏迷雌虫。
西泽匆忙拉好外衫往下跑,心中惊疑不定。
如果他记得没错,近期唯一一次星际航行是老爸接到秘密指令去主星偷偷带回艾克赛尔。
前世飞船于半月后的清晨准时降落,哈尔家有头有脸的管理者都会迎接。
西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他起了个大早,有史以来第一次没睡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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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烟滚滚,数不尽的碎片疯狂往下坠,落在草坪,落在建筑顶,落在防护罩外层。
一簇簇燃起的火光令空气变得逼仄、炙热。
尽管淡蓝色光晕笼罩着大半建筑,可总有一小块处在边角的易燃物被波及,造成小型火灾。
救火这事轮不着西泽,他捂着口鼻慢慢朝黑烟走去,耳边猝不及防多了尖锐喊叫。
他刚要仔细辨明,肩膀又被谁撞了一下,脚步踉跄。
“快跑啊啊啊那是怪物!!”
“天呐哈尔大人的飞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它会喷毒气,黑烟有毒!!”
“……”
西泽愣了一下。
他们说的怪物该不会——
黑烟中隐隐约约有好多身影往外跑,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喊声,还有时不时碰到西泽肢体的陌生虫。
顺着惨叫声多的地方走,西泽双眼已经不能视物,纯靠一双手在前路细细摸索。
突然。
手碰到了凹凸不平的鳞片。
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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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以诡异的速度迅速散去,所有虫都看见中间景象。
自飞船残骸中爬出来的怪物足有十多米长,浑身附着鳞片,两侧长着似蹼爪的短足,尖端弯钩在地面刻出深深痕迹。
它微张的大嘴里若隐若现好几排利齿,沿着嘴角往下滴的不明液体砸在地上“滋啦啦”就是一个坑。
尾巴又长又凶,满是骨刺,难看得没有一分艺术感可言。
嵌在头上的红眼睛大大小小有十来颗,瞳孔不是竖着就是横着,此刻齐齐盯住眼前少年,活脱脱的斗鸡眼消减了两三分攻击性。
少年只是一只刚踏入蜕变期的虫族,用一句不恰当的话——他还是个孩子,个头刚到成年雌虫腰际。
一头凌乱又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散发柔和光晕,身上质地极好的白衫有两颗扣子未扣好,被风吹歪了形状,露出两截脆生生的锁骨。
他的肤色显然是贵族式的莹白,薄薄一层,暂不考虑毒素,仅仅不小心磕到怪物鳞片上都有可能流血不止。
但他的手完整无缺落在怪物眉心,那块堪称最柔软的鳞片上。
“……”
乍一看见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的西泽手指微动,瑟缩了回去。
怪物的大眼睛也随着他的手往下看,继续盯他的脸。
标志性的红眼睛让西泽瞬间联想到雌君,只是……这跟虫族扯不上一点关系的原型,真的能用虫族的称呼去称呼吗?
它,它真是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雌君么?就,没有记忆、连人形也维持不了的虚弱状态?
金发少年看起来有点别扭,他既不跑也不上前驯化,干巴巴站在那,漂亮的浅金色眸子不断在怪物奇怪的大尾巴和地面被口水腐蚀的小坑游移。
……等等。
口水。
西泽做几个深呼吸,理智回来了。
他在围观虫众或惊恐或哀悼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重新用手指戳上怪物的眉心——还看起来很重的戳了两下。
那怪物的眼睛们都跟着眨了两下。
金发少年一字一顿,认真严肃:“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个虫卫生?”
围观虫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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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的大嘴闭不上。
它大概生来就没有这个功能,努力闭合,口水反而滴得更频繁,险些砸到少年好看的小皮鞋。
眼瞧少年蹙眉后退两步,不满意的小模样令红眼睛微微颤着。怪物尾巴一直,不管不顾嘴里的利齿用力往下咬——
偏黑色的血取代口水滴了下来。
一滴一滴,渐渐变快。
利齿刺穿怪物嘴上没有鳞片保护的地方,痛得瞳孔一阵一阵惊颤,血色像是要在眼睛里蔓延开来。
“……不,不是。”
西泽连忙急走几步上前,比先前靠得更近。他无措中差点用手去碰怪物的嘴,怪物头一扬,躲开了。
西泽这才反应过来它的嘴有毒,手在空中僵了僵,慢慢放下。
“你能恢复我这个样子吗?”
怪物尾巴动了动,大脑袋小幅度晃着——怕幅度太大,甩下来的血沾到靠自己太近的少年。
“那……”
“快,快让他们都散了!”
身后传来老哈尔的大声喊叫。
西泽回头一看,从安全舱里出来的老爸捂着胸口,在两个雌虫的搀扶下往这边来。
但表情有点忌惮,越近越减缓速度。
“儿、儿砸,你能不能让艾……让它进来啊?它是能缩小身型的,它……”
西泽想到刚才的事,问:“缩小身型会伤到他吗?”
老哈尔摇头,勉强笑着:“不会。不然我是怎么把它装到飞船上去的?它就是受刺激了,恢复原本大小……”
西泽转过头,怪物的红眼睛又变成了斗鸡眼。
他抿抿嘴,努力比划着:“变小……?就是变得……呃,我能抱起你的大小?”
“这么大吧。”他两只手比了个长度。
怪物半天没动静,十多只眼睛无声盯住他的手。
直到西泽累了,左顾右看试图换个方式来表达——
白光一闪。
大怪物变成了他比划的大小,跟小猫崽一样蜷缩在地上,鳞片变得又薄又脆弱,在微风中轻轻发着抖。
小怪物顶着仍在流血的嘴到处嗅,弱化到只剩三只的红眼睛似乎不能看清东西。
西泽蹲下来,手伸出去在鳞片上碰了一下。
如看起来那么软,没有戳伤他,也……没毒?他刻意等了两分钟,触碰过的地方确实没有中毒反应。
小怪物被碰了一下后红眼睛睁得很开,尾巴下意识朝旁边打了下,应该很不适应与虫接触。
但在这两分钟里,它又找准了西泽的方向,慢慢吞吞爬到他皮鞋边,脑袋轻轻压到了鞋面。
西泽不再多虑,双手将它抱了起来。
这小怪物还挺轻。他想。难以想象以后能长成两米的雌君……
老哈尔边走边吐血,伤得挺重。巴巴看了会在儿子怀里乖到反常的怪物,他意味深长:“这怪物身上的毒不可能消失。儿砸,你用了什么抗毒剂啊?”
虫族本身就对一些毒或药有抗性,但这怪物不同,从“深渊”出来的,天生克虫。
怪物的毒会随着缩小减弱,却不会消失。若是换个虫族这样抱着,怕是手都烂成白骨了。
抱着小怪物的西泽的确不知道,他现在也不太想面对老爸,他还没想好呢:“没。你把他带回来应该知道怎么治他吧?他嘴伤了。”
说着,他摸摸一直在蹭他手心的脑袋。
小怪物被摸得发出“咕叽咕叽”声,西泽不摸了,它又凑上来拱他掌心,看起来还挺着急,仿佛一秒不摸嘴上的伤就要疼坏了。
老哈尔眼神深沉地看了会一虫一怪,一边咳血一边让虫去看安全舱里的教授死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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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物恢复能力强大。
在老哈尔想用非常手段把昏迷中的教授弄醒前,小怪物嘴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西泽没养过小宠物,他也不觉得小怪物会一直维持这个样子,所以懒得置办窝啊什么的——他的房间很大呀,小雌君睡在哪里都可以,地毯可软了。
心中忽然有个小声音控诉道:雌君上一世为他做了很多事来着的!为他报仇了,还没告他!
西泽一顿,也许是不情不愿,也许是有点羞涩地想,如果他心情好,大发慈悲让小雌君在床上占一小块位置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小雌君必须洗得很干净,带点儿香味的那种干净。
前世之所以没发生显出原型的事,多半是飞行器延后抵达的半个月内把伤养好了。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唔,半个月呀?
西泽看着爬到他床上格外亢奋的小怪物,撇了撇嘴。
老哈尔注意到儿子腕上空荡荡,他笑着去碰西泽的肩:“怎么,那些东西又戴腻了?幸亏你老爸有先见之明吧,给你带的东西在保险箱里呢,肯定没摔坏。”
“就是有个条件。”
老哈尔弯下腰,乐呵呵:“你实话告诉老爸,究竟是什么解毒剂啊?”
“刚刚当着那么多虫的面确实不好说,这点老爸没顾及到,失策失策。现在就剩咱爷俩——”
西泽抖开雌虫的胳膊,用力太大惹得对方扯到伤处又是一阵咳嗽。
他没什么同情心地坐在床边,歪头问:“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老哈尔沉默。
的确,他这个儿砸只时不时的难哄,却是从不屑说谎骗虫。
爬到枕头上本想蜷缩着睡一觉的小怪物脑袋一抬,又吧嗒吧嗒极快地爬过来。红眼睛注视着金发少年侧过来的脸,尾巴尖端轻微地变色。
老哈尔心里一咯噔,干笑几声,‘嗖’一下离西泽好几米远,还有越离越远的趋势:“啊哈哈哈,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哈,今天起得可真是太早了……儿砸你接着睡,东西等会送你房间来,我……”
“我不要。”西泽摸着小怪物的脑袋。
老哈尔:“那怎么成呢?说好给你的,我……”
西泽:“那你以我的名义捐了。”
老哈尔:“……”
老哈尔不笑了:“你认真的?”
西泽没回答,留了个单薄背影。
雌虫在身后故作沧桑地叹了口气,感慨了两句有的没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走了。
西泽清楚老爸永远不会为父子间的关系烦恼,无非是从前的西泽喜好金银财宝好拿捏,当他什么都不要了,就难以控制罢了。
……突然感觉得了这种见到钱就晕的病也不算太糟?他肯定没办法自己戒断,然后又变成前世为钱疯魔的笨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