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1 赴远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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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转凉秋，总是那么猝不及防。就像一个人决心要离开另一个人，不留一句解释。
“小掌柜，傅大人这便要去京城了，你真的不出去送他一程吗？”
玉饵焦急的小脸红得像个苹果。
荆桃“啪”的一声合上账本。
“首先，那个人已经不是知县了；其次，我身为房东，没道理去送他一个房客；最后，我同他已经绝交了！”
言语决绝得不留一丝情面，然而少女的眼睫还是微微颤动起来，眼下投出的淡淡阴影也带着些许落寞。
这时，银钩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小掌柜，傅大人让我转告你，他没答应要与你绝交。”
荆桃掀了下眼皮，对此视而不见。
接着，停灯“噔噔噔”地跨步而入。
“小掌柜，傅大人让我转告你，万事保重。”
荆桃不以为意地“啧”了声。
后来，芳信、李朱、钱浅等人也相继返回。
“小掌柜，傅大人让我转告你，他雕了一些小物件，就放在他原本房间的柜子里。”
“小掌柜，傅大人让我转告你，待他在京城安顿妥当，便把那里所有时兴的玩意儿都寄给你。”
“小掌柜，傅大人让我转告你……”
荆桃完全失去了耐心，恼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谁让你不为人家送行，人家只能把对你说的千言万语通过别人来转达咯。”
蒙绵噙着笑，袅袅地走近她，“笨丫头，再迟疑的话，人家可真的走啦！”
而见她一脸“阴翳”地瞪着自己，翕动的双唇似在磨牙，也不再作过多劝解，重复着统一“话术”。
“傅大人让我转告你，他保证还会回来的。”
荆桃“腾”地起身，把大家都赶出了房间。
此刻的心情，很怪又很复杂。她刻意忽略了所有的柔软，愤怒与失望因而越发膨胀。
即便不是“不告而别”，但傅倾筹这种闭口不言的“书走就走”还是让她“恨”得牙痒。
她取出那一纸婚书——除了陈旧再无任何意义的废纸，提气便要撕毁。
忽的，窗外响起了敲击声。
她没好气地打开窗，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离我远点！我谁都不想见！”
可当眸光定下，眼前出现的却是个她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人！
“这样吗？不过，我收到的信里，你似乎很需要我呢。”
傅轨唇角翘着，明亮又充满故事性的眸光泛着戏谑。
荆桃一顿，随后身子一挺。
“好！你来得正好，你来了，我与他终于可以做彻底的了结了！”
“解婚书”一蹴而就地写成。
荆桃向窗外递出，“签字！”
傅轨撇撇嘴，边写边嘟囔：“傻侄儿啊，好好的媳妇就这么跑了。”
荆桃扯回“解婚书”，“少废话！稍后娘一签，我和你们姓傅的再无任何瓜葛！”
“我说小桃儿，虽说小正他是个闷葫芦，但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误……”
外面赫然响起了敲门声，傅轨顺势低下身，藏了起来。
荆桃“砰”地关住窗，脾气暴躁地喊：“又干嘛？”
“桃桃，是我。”
兴许太过熟悉与习惯，苑芷荞未等对方回复便兀自推门而入。
“你和傅大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很好，苑二小姐替傅二溜子把问题问完整了。
荆桃眉头紧蹙，气鼓鼓地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左右他都走了，连句实心话也没讲！”
苑芷荞因过于关切，眼角不由得坠着。
“桃桃，那你今后……”
“今后什么？”荆桃毫不犹豫、铿锵有力地道，“没了他，我荆桃还不姓荆了？”
接着，她的语气软了下来，“芷荞，你别担心我，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苑芷荞咬着唇，点了点头。
“对了，无咎让我转告你……”
荆桃愣了下，喃喃：“怎么又是转告。”
苑芷荞听进去了她的“牢骚”，认真地解释：“大宣与扎陵的和亲已定，世子殿下即刻出京，到达平凉道时，由都统府护送殿下前往扎陵完婚。都统大人派无咎先去扎陵准备，他这几日一直在忙这件事。”
荆桃没兴趣知道郁无咎在做什么，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他要告诉我的，可是关于案件……”
“是。”苑芷荞端端坐正，“任约以杀人罪名关入了水牢中，柳宿大人因之前对他的‘劫狱’，本也该被定罪，但都统大人念在他们父子一场，只将他赶了出去，从此不复相见。”
荆桃轻轻一叹，这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还有，”苑芷荞取出一封信，“这是芹药姐姐拜托无咎交给你的。”
荆桃打开细看，里面满是伤感的诀别，同时还有与弟弟重逢的喜悦以及对帮过自己的人的感激。
她正感慨之际，最后一段文字仿若晴空闪雷，打得她身子一激灵。
苑芷荞见状，忙问：“桃桃，你怎么了？可是芹药姐姐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还有什么能比与父母死别、与手足生离更不好的事吗？
荆桃扯出一丝笑，“荞荞，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苑芷荞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在我心里，桃桃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荆桃鼻子一酸，“你这个傻丫头！”
她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也觉得人活着，理应以“自我为中心”。
任约、陈顺意和祖善同“以自我为中心”地伤害了那么多的生命；芹药和郁无闻也“以自我为中心”地杀了他们。世人会苛责、会唾弃，可若自己真实地置身其中，贪婪与欲望不一定比犯下罪恶的人少。
正义，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或铁血刚毅的勇敢。
她既不冷漠，又不勇敢，所以她无法成为“正义”的一份子。
“桃桃……”
“没事的。”
荆桃盈然一笑。
“你爹不许你来丰乐楼，为了减少麻烦，你赶紧走吧。”
苑芷荞捏了捏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走出房间。
再次恢复了独处，她再次打开了那封信。
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最后一段话、一遍又一遍地消化吸收……
纸张轻轻抖动，传入指尖、流入胸膛，转变为剧烈的心跳。
「一个半月前，我曾在扎陵国都的街上见到过苑掌柜……」
怎么心里的声音跑出了身体？
荆桃倏地扭头，本能地甩出一拳。
对方反应极快，轻松躲了过去。
“你怎么能……”
“去找你干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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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如含泪的少女，大家的心情也如少女般惆怅。
“我还以为傅大人会做我们的知县做到老呢。”
佟碧蔫蔫地趴在桌上。
章沵宝亦是愁容满面，“我去监牢，把傅大人离开牟定的事情告诉了阿宁，他流了很多泪，一点东西也吃不下。”
“我弟他们也是，”李朱无奈地摇头，“看起来比以前更‘颓废’了。”
孔顺蓉端来几碗面，放在大家面前。
“傅大人不是承诺还会回来吗？他讲话向来是算数的，我们不必太忧虑了。快吃吧，不然都坨掉了。”
钱浅也鼓励道：“是啊，傅大人的为人我们最是清楚，他说了只是去京城办件事，办完就回来了嘛。”
“那他为何连知县也不做了？”
芳信冷不丁来了一句，完美地给所有人的头上“扣了冷水”。
“还有，你们看来接他的马车与随从，哪里像是被革职的？我无意中听到良欢与他们中一人的交谈，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呢！”
本已端起碗的姑娘们又齐齐放下，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惊恐。
“这么看来，傅大人是去京城做大官了？”
佟碧都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李朱干干地笑道：“这不是正好！待傅大人在京城稳住了脚，我们小掌柜便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可，傅大人真的飞黄腾达了，他还会回来接小掌柜吗？”
芳信不由得响起她与钟尚寄一同被荆桃“训斥”时，她所说的话。
“一定会的！”章沵宝不知该说什么，一直重复着四个字。
“京城那可是富贵窝，就凭傅大人的相貌和才学，很难不被什么郡主、权臣千金看上。”
芳信并非不相信傅倾筹的为人，但现实实在残酷，她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最近她发觉钟尚寄与木材铺的岑小姐走得特别近，因而危机感异常强烈。
佟碧恍然，惊呼：“小掌柜难道是早就知道这样才会……”
平日娇滴滴的姑娘，如今却像熊熊烈火般冲入了荆桃的房间。
然，里面空无一人。
钱浅一把抓住路过的玉饵，“小掌柜呢？”
“一直在里面看话本子啊。”
可往里一瞧，玉饵手中的麻团却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我们晚了一步。”
大家瞬间被一道女声吸引。
“她给我留了句‘出门几天、勿念’，便不见了。”
蒙绵沉着脸，抖了抖刚从自己房间门缝下捡起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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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似墨，码头有种渗人的寂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客船货仓内，伸出了两对五指。
“我们藏在这里真的靠谱吗？”
“放心吧，只要船开了便不会随便停靠，他们总不能把咱们扔到海里去吧。”
“话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跟过来干嘛？”
“我身为小叔，自然要保护侄媳妇啊。”
“解婚书你都签了，还在胡诌！”
“嘘！有人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01 赴远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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