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看着你》叽叽歪歪小黄鲤

2、神选之人

　　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的流逝，这也许是她生命中最浓重的一笔，艳丽的红色肆意蔓延。
　　“愚蠢懦弱的人类，不仅□□脆弱，连灵魂都这么的脆弱。”死神藐视着方圆已经脱离身体的灵魂。
　　方圆无视了死神的藐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躯体，然后转过头准备跟着死神离开这个世界。
　　“无知的人类，你会为你的懦弱付出代价的。”死神继续着自己站在高处说教的藐视。
　　“话怎么那么多。”方圆撇了一眼死神，这是她这三天里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
　　死神只是眼睛睁大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带着方圆的灵魂离开。

　　方圆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再次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膝盖，她竟然坐在一朵云朵上。她面前是一众高高在上或圣洁或威严的神。
　　“又一个自我了结的。”神的语调冰冷中透着威严。
　　“她不仅积分不错，而且抽中了签。”另一个神懒洋洋的回应了一句，但两个神却不像在说同一件事。
　　“积分！呵呵～”神竟然笑了，“自我了结，一切归零。”
　　“但是她是抽中的人。”另一个神为难的皱着眉头。
　　“按照规定，自我了结没有资格享受福利。”那个冷冰冰的神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
　　“抽签这件事本来就不在规定的福利里。”神们发生了争执，意见相悖的神们之间剑拔弩张，整个大厅都气氛凝重。
　　“喂！你为什么自我了结？”那位懒洋洋的神用不耐烦的语气问了一句方圆。
　　方圆视线离开自己的膝盖缓缓的抬起头。“不想活了呗。”她不咸不淡的吐出五个字。
　　“那为什么不想活了？给你们创造了那么美好的世界，为什么不活了？”那位神被方圆的话激怒了，语气变得急躁起来，不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就是呀！你知道我们为了让你们的世界越来越美好，我们一天天有多累嘛？”
　　“美好吗？”方圆扫了一眼前面的众神。“我感觉不到，所以才离开了那个你们口中的美好世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众神皆怒，“你在无视神为你们这些蝼蚁的付出！”
　　“呵呵～”方圆这一年里第一次笑。虽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要被众神之怒的冲击震成碎片。“原来自以为是是人神的通病。”
　　“要不是你是抽中签的人，我们现在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众神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自以为是的神很多，但肯定不是自己。
　　“除了十岁的时候算命，我没有抽过任何签，灰飞烟灭吧。”方圆依然无所谓。
　　“方圆？”一位神重新读取了她的资料。“你有面对诸神之怒的勇气，怎么会懦弱到自我了结？但凡你再坚持一下，算命先生的预言就会应验的。”这位神在此认真端详起方圆。
　　方圆眼神闪过片刻的光芒，不过很快暗淡了下来。“那就算我懦弱吧，我等不到他说得大气晚成了。”方圆依然记得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话，她以前从来不相信，现在看来骗子似得算命先生还算有点本事，竟然能得到神的认可，“太难了。”
　　诸神集体嗤之以鼻，“怎么会抽中你这样的人，浪费这么好的福利。”
　　“收回吧！我什么也不要。”在放弃生命那一刻，方圆已经放弃了一切，她甚至可以预测到家人们捶胸顿足对她的指责，但是她还是放弃了，遗书里已经道歉了，死后一了百了什么也不想去烦恼。
　　“一了百了！呵呵～你到看得开，你知道是什么福利吗？”凭借她刚刚眼里闪过的光，神知道她肯定会动心。
　　“人都死了，福利有什么用。”
　　“可以让你起死回生！”神诱惑着她。
　　“那不是福利，那是惩罚！你们不知道我是自我了结吗？”方圆显然没有兴趣，诸神疑惑不解。
　　“你这个人！真是顽固不化！”神之怒让方圆的灵魂微微颤抖，坐下的白云终于撑不住散开了，方圆轻飘飘的坐到了地上，然后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我没有抽过签，我不接受。”方圆软硬不吃。
　　“人类有什么资格抽签，是神抽中了你！这是神赐予你的福利，让你可以有重生的机会，你自我了结不就是对生活不满意嘛？回到你认为可以改变的时间，改变自己的命运，你们的俗话就是后悔药。”一位温和的神仔细和她解释了她抽中的福利。
　　方圆终于明白了状况，可是还是低下了头，“不需要了，太累了。”她依然放弃。
　　“无知！愚蠢！懦弱！”方圆的灵魂被神的怒气冲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无形的墙上，她这才看清周围一直有一个无形的牢笼。
　　“慢慢说，她只是一个人类，没开化很正常，火气怎么那么大？”还是有神劝阻发火的神。“方圆啊～多好的机会，你一直是一个优秀的人类啊，你看你的简历。出身不好，努力学习走出农村，上了大学找了不错的工作，买了房子，后期还自己做生意，很优秀啊。”
　　“呵呵～”方圆这次直接趴在地上没起来，虚弱的笑着，“是啊，出身在高考竞争最激烈的地方，考了两年才上了个大学，上学半工半读，毕业了还学贷，房价最高的时候又贷款买了房，工资不够还贷款，只能干点副业做生意，生意刚有起色辞职全职做生意，结果遇到天灾人祸加疫情，赔光了所有。”方圆想起自己在人世间的这一遭。
　　“你们人类常说钱财身外物，这点事情就自杀了？”神还是不解。
　　方圆看着神的表情还是踉跄着站了起来。“是啊～我是我们村出来名的吃苦耐劳好姑娘，怎么就受不了这一点打击呢。我想想～是因为我太努力了？没人理解我？我的家人只知道逼婚，我的亲戚就会找我借钱，我的同学～，上学的时候只顾着努力学习，没交到一个好朋友，明明我小时候非常能说会道呀？对了，他们说是我自卑，不敢和城里的同学交朋友，工作的时候我又太卷了，同事们对我简直恨之入骨，人前笑容满面，背后刀刀见血，不提也罢。”方圆自言自语缓缓的说着，众神也安静的听着，毕竟单个人类的故事他们已经很久没听聆听过了。
　　“可是～你的家庭虽然贫寒，还算很圆满的呀？”那位神又翻出她的简历。
　　“是～我的家人～一直也很支持我，可是毕竟我和他们不同，他们一辈子都在那个农村，我却出来了，我看过了外面的世界。所以就算我说我有三年的抑郁症了，他们也不理解，他们其实也是好心，只是想让我结婚，但是他们不知道。感情上～我觉得我不会再爱了，上学的时候只知道学习，好不容易24岁才第一次喜欢上了别人，结果铩羽而归，疗伤修养很久后，又试着去接触别人，结果根本没有人喜欢我，也许我就应该单身一辈子。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停的让我相亲，不停的唠叨我结婚，不喜欢怎么结婚？他们却说我奇怪。”
　　“贪婪！”冷冰冰的神听完吐出两个字。“你要的太多了。”
　　“这就贪婪了？我那么努力，难道不配有一个喜欢我的人过一辈子吗？我那么努力，不配拥有成功吗？我要的多吗？”方圆激动的红了眼。
　　“人类早就知道，人无完人，一个人不可能拥有所有，美满的家庭，幸福的婚姻，成功的事业。”
　　“那你倒是让我拥有一样呀？都没有也无所谓，我努力，我去创造！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会有疾病，为什么会有灾难，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失败！”
　　“这些都是人类应用的考验，你没通过，只能说明你懦弱，你不配。”
　　“我不配？是啊～我就是贪心。你们快点让我灰飞烟灭吧！我才不要再过一遍痛苦的人生，我才不喜欢什么改变命运！我连再重新投胎做人我都觉得累！不，是重新做一个生命活着我都觉得累！我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活在你们创造的那个让人绝望的世界上！”方圆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众神只是皱紧眉头面面相许，确实最近人类世界很不太平，他们有失神责。“你是神抽中的人，你没有资格反抗。”
　　“给别人吧。”方圆平静下来，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不，我们也不能改变结果，是你的就是你的，选一个时间点吧，让你回去。”坐在最中间的神缓缓开口。
　　方圆还是沉默了，她此生了无所愿，每个节点她都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不觉得自己能重新过好这一生。“我拒绝。”方圆绝望的回答着。
　　众神面对这样的人类集体沉默了，难道他们创造的世界真的那么让人绝望吗？既然有人不愿意重来一次。这次在死者中抽签，取一人重活一次的福利，他们早就筛选掉了很多脆弱的灵魂，海选出曾经顽强在世上活着的灵魂，然后抽签抽中了这个人，可是她拒绝。
　　“我们说过谁也不能改变你抽中的事实，你不能拒绝，既然你选不出想回去的节点，我们会把你送回那个世界，你刚有记忆的节点，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中间的神终于作出决定。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那么努力活完了那一生，你们不能再让我绝望一次。”方圆努力的锤打着她的牢笼。
　　“我们说过，你不能拒绝。”主神伸手轻轻一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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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圆睁开眼，她躺在沙堆上，不远处舅舅家的表兄在帮她找她的小红凉鞋。
　　真的是有第一个深刻记忆的小时候，她记得鞋没有找到，妈妈带她回家后，奶奶狠狠的骂了妈妈，然后她们的婆媳关系降到了冰点，爸爸开始和爷爷讨论分家的事。然后他们搬到了村里大街上的老房子里，爷爷给爸爸开了一家卖农用产品的供销点，她提前入学上学前班，开始了自己坚辛的求学之路。
　　“飞哥哥，别找了，回家吧。”方圆招呼自己的表兄，声音果然是儿时的稚嫩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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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圆回来有一阵子了，可是毕竟不是原来那个懵懂无知的她，她变成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小娃娃。在大人眼里，她是在伤心没有了心爱的小红凉鞋。
　　“看！孩子都不高兴几天了！你以为那双鞋便宜呀？说丢就丢一只。”奶奶再次冲着妈妈大声斥责。方圆无奈的闭上了双眼，她知道又是一场大吵大闹，妈妈已经流着眼泪坐到地上开始哭喊，谁家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方圆看到爷爷严肃的叫爸爸妈妈进屋，她知道要分家了。爷爷只有爸爸一个儿子，如果不是奶奶和妈妈的婆媳关系太紧张，爷爷是不会同意分家的。
　　方圆决定去屋里听听，她不记得分家的细节了，她只记得分家后，爸妈矛盾依然不断，妈妈嫌弃爸爸不挣钱，爸爸嫌弃妈妈迷上打麻将，两个人经常大打出手，虽然不敢人身互殴，可是经常拿出菜刀威胁对方，家里的桌子每隔一段时间就添一道新砍痕。年少无知的方圆经常被吓得嚎啕大哭，方圆后来才明白，其实她对婚姻的恐惧就是来源于父母年轻时的举刀打架。

　　“分家就分家！”妈妈又挂上了眼泪，可是语气依然强硬。
　　“闭嘴！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正值壮年的爷爷威严十足，就像方圆曾经见过的神。参军退伍后分到镇上供销社做主任的爷爷确实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个家的神。
　　“分吧，爹你看俺娘和凤天天吵，谁也受不了。”重大事情只能男人发言，奶奶在旁边斜眼看着儿子不说话。
　　“有两种分法儿，你自己挑。”爷爷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大街你爷爷住那个院子，可以临街盖两间房，一间做门面，给你开个供销点，你一家子搬过去。”
　　爸妈低头想了想，开个供销点是不错，凭借关系，可以从镇上供销社赊货卖，中间赚差价，只要爷爷一天还是主任，他们供销点就能开下去。
　　“另一种呢？”妈妈再次张口，爷爷又瞪了她一眼，也许真的是不想和婆婆住一起了，妈妈着急的想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哪些，毕竟开供销点还是要靠着老公公，还是要看公婆的脸色。
　　“你二叔不是一直在矿上挖煤嘛，他这次要和工友去更远的东北那边的矿上，你可以一起去，因为这次去的工人多，需要一个做饭的，凤可以和你一起去，给工人做饭。”
　　“挖煤？”爸爸皱紧了眉头。
　　“哪有让儿子挖煤去的！”妈妈这下不愿意了，又插嘴说话。方圆不知道原来分家还有这么多事。
　　爷爷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张口怒吼道，“你以为我愿意让我唯一的儿子去挖煤嘛！我老了还靠他养呢！”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小时候让你好好上学，你就知道疯玩儿，现在连个会计都做不了。你二叔都能挖煤，你怎么不能！”爷爷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爸爸。“这次不一样，我有个战友在那个矿上，你去干一阵子，我想法子让你转正，当工人。”爷爷说出了真是目的，爸妈眼前一亮。
　　方圆记得上一次，爸爸因为爷爷给姑姑办了工人身份，他一直是农民而耿耿于怀，每次喝醉了都说爷爷奶奶不喜欢他这个儿子，爷爷每次也闭口不谈。
　　“那当工人我们两个都能吗？”妈妈此刻的眼睛是她见过最亮的。
　　“想得美！”奶奶尖锐的声音打破妈妈的幻想，“涛他想办工人，都得等你爹的战友那边有信儿了才能办，你算个啥！”眼瞅着两个人又要开始掐架。
　　“都闭嘴吧！你们两个回自己屋里好好想想！”爷爷及时阻止了两个女人的战争。
　　方圆第一个离开的屋子，他知道父亲不愿意卖苦力，更不愿意远走他乡，所以还是开了供销点，一切都在轨迹中运行着。

　　下午哥哥放学回家，一家人还是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晚上哥哥依旧是跟奶奶睡，她和父母回了西屋。

　　“涛，我们去矿上吧！我不想一辈子看爹妈脸色过活。”被窝里，妈妈轻声和爸爸商量着。
　　“那活儿能干嘛？我可听二叔说可累人了。”
　　“你咋那么懒！”
　　爸爸一时间无语，“一走那么远，能不想家吗？我们要是走了孩子咋办？”爸爸想到了恋家的理由。
　　“孩子都留给你妈看呀！他们让我们去矿上，我们两个都要干活儿，怎么看孩子。”
　　“那你不想孩子吗？”
　　“想～想也没办法，过年回来呗～”妈妈语气也满是眷恋。
　　“你就老实的在家开供销点种地就行，走那么远干嘛！”爸爸不乐意了。
　　“可是～工人多好呀，老了还有退休金，跟咱爹一样。”妈妈还是恋恋不舍的。
　　方圆没兴趣多偷听一些，她早就知道答案，爸爸还是舍不得离开老家。再过半年，他们会搬到新家，她开始上学。生活依旧是一摊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