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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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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苏暮推门而入,和秦非打了个正脸。
秦非立即站起身:“来这么早?”
随后就笑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能早点看到人他就很开心。
苏暮径直越过他,到中岛台取饮料:“今天不堵车。”
秦非:“我让他们上菜。”
菜单是秦非亲自拟的,都是苏暮爱吃的。
如果是正常的生日,此时他会拿出礼物,就着秦非精彩纷呈的俊脸吃上三大碗。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
苏暮实在没胃口,抽纸擦嘴,等秦非诧异地看过来,他开口问道:“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秦非放下筷子,露出笑容:“有。”
“好。”苏暮毫不意外地点头,“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秦非拿过杯子喝水,借以掩饰他快要遮掩不住的笑意:“你说。”
苏暮双手抱胸,笔直地靠在椅背上,平视着桌子对面:“我们认识快一年了。”
秦非点头,这事还要多谢袁越。
“我妈手术顺利康复的也很好,你做的比我预想的好太多,谢谢。”
秦非稍稍一怔:“你说这个干什么?”
苏暮:“但我们一直这样生活在一起,其实对双方都不好——你别说话,按理说我们只是协议结婚相互配合,没必要把对方绑死,尤其我们都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他仿佛丝毫没看到秦非逐渐阴沉的脸,自顾自往下说,“双方长辈那边由我负责沟通,你放心,本身像我们这样的,长久的也不多,长辈们能理解。”
秦非的眸子已经一片乌黑:“苏暮,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暮眼角弯了弯,虚无缥缈地笑起来,“我是个生意人,做事讲究利益,收支不平衡的项目我是不会考虑的。”
秦非死死盯着苏暮,不敢相信会在他生日的这天从苏暮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苏暮。”
然后他看见苏暮探身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袋子——是苏暮进门时就拎在手里的,他曾经窃喜地以为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苏暮很快掏出袋子里的东西,在桌上打了个转,滑向对面:“把字签了吧。”
此时此刻,秦非的世界天摇地动,走石飞沙将模糊了他的视线,却又诡异地留出一小条光明,足够他把对面那人看个一清二楚。
冷淡的眼神、平静的神情,纤毫毕现地映在他的瞳孔里。
不是在开玩笑。
苏暮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让秦非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是顺着他的话呆呆地问:“签字干什么?”
“离婚。”苏暮用的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是离婚协议书,过几天你有时间,我们到X国办手续。”
离婚。
在他生日这天。
为什么这么突然?中午打电话时分明还是好好的。
不,不是临时起意。
秦非的视线缓缓落在那叠文件上:“你早就想好了。”
苏暮沉默。
秦非眼睛慢慢发红:“你一直在骗我。”
苏暮睫毛抖了一下:“说这些没用,签字。”
“我偏不。”秦非盯着他,竟然笑了起来,“凭什么听你的?”
苏暮不看他:“我现在不是跟你闹着玩。”
秦非:“我也不是——苏暮我告诉你,你想这么快摆脱我,做梦。”
苏暮快要爆炸了:“秦非,把字签了!”
“绝不!”
秦非摔门而去。
餐桌上,菜品渐凉,和雪白的离婚协议并排,刺的人眼睛疼。
苏暮双手托住额角,头疼欲裂。
秦非为什么不签字呢?
明明想离婚,就因为他先一步拿出协议,就不愿意签字吗?秦非真的以为他在斗气吗?
也许怀着这样的念头,可此时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那么真实,和秦非对峙的短短几分钟,他几次差点撑不住落荒而逃。
周尧说得对,为什么要当真呢?这本就是一场游戏,他凭什么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差点赔个底掉儿?
空寂中有声音响起,苏暮茫然地听了好一会才确认是秦非的手机,他走的太急,手机还扔在客厅沙发上。
苏暮僵硬地起身,心想一会儿把手机送过去,顺便让秦非把协议签了。
他不喜欢拖拖拉拉,尤其是已经下定决心的事。
伸手时,原本偃旗息鼓的手机再次响起。
苏暮木然地站在那,脑袋勉强能保持清明,但躯壳已经失去意识,只是在本能驱使下机械行动,一不留神点开了绿色的接听键。
立刻传来大呼小叫:“老秦我刚才想了一下,你要跟苏总离婚这事不太可行。”
苏暮站在那,忘了挂断。
“你们结婚还不到一年,虽然是假的吧,到底也是正式领过证的,离婚这事说起来总归不好听。”
苏暮漠然地想,好听能当饭吃吗?有什么用?
王野在那头絮絮叨叨,完全没料到电话这头根本是他的发小:“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想法有点没道理,跟苏总好好的,来这一出干什么?再说了万一人苏总当真呢,你那么喜欢苏总,弄巧成拙了怎么收场?”
苏暮瞳孔骤缩。
“你想给人惊喜可以用别的方法,这个真的不太合适——不过最后还是看你自己,你说你小子运气多好,演个戏都能找到爱人,我这高富帅怎么就没人问津?唉真沧桑啊。”
苏暮点了一下手机,把滔滔不绝的控诉截断在另一头。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的某个晚上,他开玩笑说,他都没被人追过就成了有夫之夫,怎么想怎么亏。
当时秦非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什么都没说。
但是第二天早饭时,秦非说,如果要追一个人,是不是应该从头开始,他当时随口说“当然”,并没往心里去。
在常规思路里,结婚应该是在恋爱之后的,可他们已经结婚了。
那,如何从头开始?
——离婚。
这两个字像孙猴子的紧箍咒一样缠绕在耳边,秦非头昏脑涨差点追尾,只得把车停在路边,掏手机出来准备叫司机,却发现手机不在。
今天为了跟苏暮“离婚”,他特意只带了私人手机,婚没离成,自己差点被被伤成重伤。
不,离婚的事其实就差一步,苏暮连协议都带去了,只差他签字。
秦非慢慢趴上方向盘,心里像塞着冰块,又硬又冷。
他不敢猜苏暮准备了多久,才会这么精准地在他生日这天给他捅上这么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不见血。
就这么厌恶他吗?
可这半年多以来,他分明能感觉到苏暮对他的喜欢,尤其情之所至之时,他觉得苏暮对他的爱不比他对苏暮的少。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苏暮为什么要骗他?只是为了以前的龃龉矛盾,故意给他添堵吗?
虽然知道苏暮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袁越王野也多次说“苏总不是好惹的”,可始终不敢相信他会拿这种事来报复。
苏暮不是那样的——可他逼自己签字的情形又历历在目。
天幕撕开黑色的面具,慢慢露出朦胧面目。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进入新一天的生活,前一天雪下的不大,早就停了,空气中还有雪花清澈冰凉的气息。
秦氏大楼下,秦非从后座下来,弯腰对司机说了几句话,拢住长大衣领子,转身向里走去。
到大堂,被前台姑娘喊住:“秦总,有人找您。”
又低声解释,“是一位先生,一早就来了,我跟他说需要先跟您秘书预约,可那位先生说他就在这里等,我……”
秦非实在不想见什么甲乙丙丁,但人已经来了,他也不想让人家姑娘为难,便说:“人在哪?”
“他现在……秦总他过来了。”
“甲乙丙丁”隔着几步站定:“秦非。”
秦非疲倦的脸上立刻涌上一层阴沉:“你来干什么?”
苏暮:“我想跟你谈谈。”
“我没什么跟你说。”秦非捏了捏拳头,才勉强控制住想把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掐死的冲动,“我还要工作,你走。”
苏暮赶紧跟过去:“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秦非:“我就不听。”
前台两个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陌生男人和秦非一起上了专属电梯,而他们秦总虽然看上去很不耐烦,却没有强行赶人。
那是什么人?
被默默关注的秦非当然顾不上别人的想法,只能一鼓作气上楼,竭力忽视苏暮,可直到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苏暮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个人,到底是要怎样?
秦非瞬间炸了,一把将人顶在将将合拢的门上,雕花木门被重重撞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
秦非咬牙切齿:“你来干什么?”
苏暮:“我有话跟你说。”
秦非恨不得一口咬死他:“说个屁!我不会签字的!”
苏暮:“那个协议……”
“我就是耗你一辈子也不会签字。”秦非笑了起来,眼睛却渐渐泛红,“以后你跟谁在一起我就去找谁,把我们的结婚证给ta看,苏暮,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苏暮:“……”
秦非放够了狠话,松开人:“你走。”
下一秒却又被拉住衣领,他一时懵逼,苏暮的脸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察觉到苏暮的意图后,秦非怒从心起——这人这个时候还要来故意玩他,到底把他当什么?
不禁恶向胆边生,将人压在门上,嘶咬般地回击。
他太难过了,顾不上什么技巧,亲的又急又烈,直到口腔里漫开淡淡血腥气,他也有些喘不上气,才快速退开,愤恨地瞪着人看。
苏暮张口大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抬手抹了把嘴上的血渍,问道:“说够了吗?亲够了吗?能听我说了吗?”
当然他不是真的征求秦非的意见,直接把话题转了个弯,“昨天的事是我的错,没跟你说清楚——那份协议书是去年就打印好的,我一直放在车里,想着需要时能直接拿出来。”
秦非冷漠脸:“终于派上用场了,很高兴吧?”
苏暮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想过,等你过完生日,就把协议烧了。”
秦非心里呵呵,可你还是拿出来了。
“昨天我提前下班,想给你个生日惊喜,听到你在打电话。”苏暮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回到车里,把礼物换成那份协议。”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秦非的眼睛,“我当时气疯了,失去理智,对不起。”
秦非已经呆了,这一夜他想了许多,想的眼袋挂到下巴上,却无论如何没料到是这样的理由,喉结上下滚了几圈。
苏暮:“你信我吗?”
“我……”秦非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咽下满口的震惊,“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问我?
可是他自己,不也同样如此,不愿听苏暮的解释,只顾一意孤行,差点酿成大错吗?
某些角度上,他们根本是一样的人。
苏暮两手齐出,搂住秦非的腰,低声说:“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的,我不骗你,以后都不会骗你。”
话出口,心里忽然轻松下去。
其实把话说清楚,把心意讲出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只是:“你愿意……”
话音再次被堵了回去。
和几分钟前暴戾的亲吻相比,这次温柔了许多。
如果过前次是泄愤一般的啃噬嘶咬,现在则完全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震惊、难过、开心,混合成透着劫后余生欣喜和感慨的亲昵。
两人渐渐情动,有些不能自持,秦非只得适时停下,舔着苏暮柔软的唇齿,轻声呢喃:“苏暮,我有句话一直没告诉你。”
苏暮:“嗯,什么话?”
“我爱你。”
苏暮倏的一愣。
秦非抱着人,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再次重复道:“我爱你。”
外面艳阳高照,阳光穿过镂空纱布窗帘,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块撑开的金色丝绸。
前一日雪花漫天,今天已是艳阳高照。
苏暮想起一年前,和秦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短短一年,仿佛时空轮转,一切都变了样。
他轻轻闭眼,更加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