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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道扬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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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比丘尼来到厢房安顿好,谈筱坐在榻上想着重生后的一切,右手抚着心口,感受“砰砰”的心跳,一切都好似在梦里,如此不真实。
目前暂时安全,但她要尽快离开京城,可裴宣是不是也在京城?离开后要如何见他?能见到他吗?
此刻,她脑海中浮现出,前世裴宣微笑着看向自己的脸,他眼中的缱绻柔情,似水能将她一身的泥淖都涤荡干净。
忽然涌起的伤感让她眼眶发热,正颓丧难受间,敲门声响起,她抬头有气无力地问:“谁?”
“我。”
门外响起容烨非常有辨识度的嗓音,她起身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才打开门将他让了进来。
容烨与她擦身而过时,貌似不经意地扫过她还略有泛红的眼睛,走到桌前坐下。
待谈筱坐稳,他才开口。
“这是一些碎银子,你收好,明日我便离开,你我就此别过。”容烨在谈筱手边放了个锦袋。
“不必,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不论如何,你我也算共患难,我不问你的过往,只当萍水相逢,收下吧!”
看着走到门边的容烨,谈筱猛地说了句:“肃王的眼线遍布各地,不知你是否与他有仇,还是警醒些为好。”
容烨回过头,看向谈筱的眼神意味深长。
“多谢肃王妃的忠告,保重!”说着开门离去。
“你……真是多此一举。”
谈筱气呼呼地关上门,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何必管他死活呢?
她走回桌边拿起锦袋,打开来看,有不少碎银子,够她用一段时日了。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门外并未走远的容烨,看着映在窗上的倩影,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转身离开。
一夜无眠,梦中不断闪现着裴宣和肃王的脸,谈筱在梦里又将前世走了一遍。是以,第二日坐在清惠师太眼前的她,看上去很是疲乏。
清惠师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容烨的朋友了,更遑论女子。看着眼前姿妍明媚的谈筱,心里很是欢喜,真希望两人能走到一起。
想到这,她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烨儿今年已经二十了,这个年纪的王孙公子多半都当了爹,偏他只记挂着边关安危,对自己的婚事全不在意。这次难得带了个小娘子过来,应该有些特殊吧?
但烨儿一大清早就离开了,也没和人小娘子道个别什么的,这么看着,两人又貌似不是她猜测的情况,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给谈筱夹了个酸馅馒头,她试探地问:“小娘子,是烨儿的朋友吗?”
努力回神的谈筱,朝清惠师太微微一笑,“不是的,我们确实萍水相逢,因缘际会互相帮了一把,我也是昨晚他自报家门时,才得知他的姓名。”
“原来如此!”清惠师太满脸失望。
“那你可有去处,若暂无去处,可先在这里安顿下来,等下次烨儿回来了,我让他帮你安排安排。”
“不用不用,我冒昧前来叨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好再劳烦他。”谈筱连忙回道。
看谈筱一副急着和容烨撇清关系的样子,清惠师太终于确定,眼前的小娘子和自己的侄儿,确实不可能有什么,心里忍不住失落起来。
谈筱觑着清惠师太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心里想着还是尽早离开吧!不然这鸳鸯谱估计会越点越乱。
她正准备开口,却见昨晚为他们开门的比丘尼,一阵风似的跑进屋内,附在清惠师太耳旁,低声说了什么。
本还一脸失落的清惠师太,眼神瞬间变得清冷无比,她对谈筱说:“小娘子,先行回厢房休息片刻,我这里要接待些外客,恐有不便。”
“好,那我先下去了。”
当谈筱出了门,转身走向长廊时,看到清惠师太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厉色形容了。这要见的究竟是谁?竟让早已身处红尘之外的人,如此气愤?
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她在回房后,又悄莫声地躲到外廊的房梁上,想见见这来的是怎样的不速之客。
不一会,一行着金色铠甲的士兵进到院里,为首的士兵脸色黝黑,下巴有道疤,眉骨突出,眼神锋利。
但他此时,却低着眉眼,站在院内,手捧一个鎏金珐琅嵌石榴石的首饰盒,内里放着一串夺目的红珊瑚手钏。
金吾卫?他们怎会在此?
只听见坐于堂中的清惠师太,冷声说:“带着你手里的东西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师太,我等奉命办差,请您务必收下,否则完不成任务,我等回去必然受罚,想来您菩萨心肠,定不会眼见着我等受苦,您就收下吧!”
看不出来,这冷面将士倒是懂得拿捏人心,仗着清惠师太是出家之人,处处讨巧卖惨。
不过显然,清惠师太不吃这一套,“拿回去!此处早已是方外之地,你拿着这些黄白之物,要置我于何地?”
“立刻出去,再不准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之所以苟延残喘了十三年,不过是放不下五殿下,现在,他也长大了,如果你家主子再行逼迫,左不过白绫一条,下了地府见我姐姐去。”
为首的金吾卫满眼惊讶,像是不解这柔美端庄的女人,怎么转眼间说出如此狠厉的话,怕当真激怒了她,届时无法收场,只能连声告罪带着身后一行人撤出小院。
待他们快出了院门时,清惠师太刻意大声说道:“让门口巡检司的人都进来,好好将我这庵堂里里外外搜一遍,看有没有他们要抓的人,省得落人口实,给我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这姑子可是受不起。”
那名金吾卫立刻转身向师太俯首:“您放心,我等现在就出去将他们赶得远远的,绝不会扰了您的清静。”
说着便带人迅速消失在门口,院里转瞬间又安静下来。
谈筱趁人不注意,翻身落地,悄悄回到房内,背靠着门板,她开始回忆刚才听到的。
清惠师太为了裴宣苟延残喘十三年?她和裴宣是什么关系?容烨能如此信任清惠师太,那他和裴宣又是什么关系?那些金吾卫的主子不就是当今陛下吗?
这都是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啊?想得她头疼!
但她抓住了关键的一点,清惠师太绝不会做伤害裴宣的事情,而且她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终于看得一线曙光,她想见裴宣,尽管心里有万分的亏欠,她还是想见他,哪怕远远看一眼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清惠师太的声音,“小娘子在吗?”
谈筱马上转过身,边开门边回道:“在的,您请进。”
清惠师太脸上虽没了方才的疾言厉色,但明显也不轻松,她进门就拉着谈筱的手:“本来我想留你多住几日,没成想巡检司的人那么快就到了,你快收拾收拾,趁金吾卫将他们赶开之际离开,不然等他们来盯梢,你就难以脱身了。”
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当真没有出家之人该有的沉稳,想来师太是真心为她担心,这让谈筱内心不禁生出一丝暖意。
她反手扶着清惠师太的手臂,将她带进屋内落座,“您放心,我现在就离开,只是有件事想向您打听打听。”
“哦?你说。”
谈筱小心观察着师太的脸色,说道:“看您急着送我离开,应当是昨晚容烨告诉了您,我是肃王府逃出来的。之前曾得五殿下出手相助,一直无以为报,正好我逃出来时听闻一件关乎五殿下安危之事,想当面告知,但又不知他在不在府上,这才向您打听他的去向。”
“你怎会知道我能找到裴宣?”
“这个……”谈筱面有愧色,“方才您和金吾卫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故而向您打探消息。”
清惠师太忽然抓住谈筱的手腕,眼中浮起一丝警惕,“我怎知你是帮他还是害他?你究竟是何人?”
谈筱焦急地不知该如何解释,是自己鲁莽了!对师太而言自己无异于陌生人,突然提到裴宣,势必引起她的猜忌,这要如何化解?
直抵人心的,永远是真诚和善良。
想到此,她渐渐冷静下来。坦然望着师太,“我是在逃的肃王妃,中途遇到容烨来到这里,个中内情,请师太原谅我无法一一说明,但请您相信,我绝不会做伤害五殿下的事情。”
“我如何信你?”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谈筱在此立誓,若有一日做出伤害五殿下之事,定当死无全尸,永堕阿鼻地狱。”谈筱举着右手,以中间三指对天,表情肃穆地发着毒誓。
“你……”
没想到谈筱会立下毒誓,清惠师太反倒有些不自在。
她本不是轻信誓言之人,但谈筱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眼底的诚意做不得假,更何况,她是容烨带来的人,所以,她愿意相信谈筱。
“五殿下不在京城,他随巡边史去了丰州,眼下应该还在路上。你可以写信,我着人带过去。”
“不劳师太,还是我当面告知他比较好,既如此,我马上动身,感谢您对我的照拂,谈筱就此拜别。”
师太起身扶起谈筱朝自己俯下的身子,满眼慈爱,“我知你定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你不说我也不问,但记得路上千万当心。”
“静尘。”
师太将静尘递来的包袱推到谈筱怀中,“这里有几件干净男装,是我为烨儿做的,你穿虽然大了些,但总能应个急,还有些盘缠收好了。”
几番推拒,差点惹恼师太,谈筱最后只能收下。
待她换好男装,师太为她正了腰带,整了整幞头,站在一旁赞叹,好一位翩翩公子。
之后,便让静尘送她出了庵。
待回到房里清惠师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谈筱一个小娘子,孤身上路,长路迢迢去找裴宣,路上万一有个好歹她于心难安。
思来想去,还是提笔给容烨写了封信,若他能及时收到信,希望能对谈筱照拂几分。至于裴宣,估计快到丰州了,届时他见了容烨便能知道谈筱的事,也就不用再写封信去告知。
放下笔,透过窗看着墙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她心内也是一片杂乱,只希望三个小辈都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