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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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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谧的朝服在入宫前制好了,因为时间紧,温巡要了三百个绣娘一起缝制,制完后直接送到了紫菱小院。
和温巡的朝服是一个颜色,墨蓝色的锦绸裁剪得当,华贵无比,用金线银线手绣的花纹错综复杂,繁琐华丽,还有特制的朝冠,上面缀着大颗的东珠和点翠。
配套的还有金银耳环和镂空珍珠项圈,翡翠珠链和手钏。
“王妃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这朝服要好几个人帮忙才能穿上去,澹台谧就站着不动让婢女们为她穿衣,琳娘端着一盒子锦花让她挑。
“王妃,这是要簪在你的发髻上的的锦花,你选一个,奴婢给你带上。”
澹台谧端详着那一盒子锦花,皆是用琉璃石刻成的,泛着淡淡的光泽,最后她挑了一朵青竹色的琉璃菡萏。
“不必上太浓的妆,淡淡的就好。”穿好朝服之后竟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舒服,反而行动自如,一点也不紧。
“大齐的朝服也没有那么不舒服啊,从前我的那件朝服,下跪都很是不便。”
琳娘抿唇微笑,“当然,这寻常朝服是又紧又不方便的,可王妃这一身是微微改过的,和寻常朝服看着无差别,可是穿着却要舒服不少。”
澹台谧微微一愣,“这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殿下,他召了三百个绣娘为你赶制,命那些绣娘给你改了舒服的样式,干什么都方便。”
澹台谧沉默的颔首。
半晌点点头,“那他真是有心。”
一旁的婢女将她引到长镜前,澹台谧看着自己,忍不住在长镜面前转了一圈,楚璧笑的很烂漫。
“我家王妃就是天底下最美的美人啊。”
她小院里的几个婢女们也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楚璧也不例外,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新衣裙,像个娇俏的小娘子。
“阿璧也是小美人啊,不知道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娶你。”澹台谧捏了捏楚璧的脸,温柔的绽开笑容。
时辰到了,温巡也穿着一身朝服来到小院,龚十六日日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抱着自己的剑打哈欠。
“殿下,马车已经在府门口侯着了,陛下传信说要您快点动身。”
“知道了,去备些点心在马车里。”
澹台谧早早就起来梳发化妆穿朝服,早膳都没来得及吃。
下一刻,琳娘就搀扶着澹台谧从寝殿里出来,而温巡负手而立,周身的气场都与旁人截然不同,那张脸好看的不像话。
又是下意识的要行礼,可她又立刻停住,穿着朝服看不出动作小,温巡自然没有察觉,反倒走过来迎她。
他向她伸出手,“该启程了。”
澹台谧略略点头,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心里,温巡便牢牢抓住,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在内。
他的手是温热的,而澹台谧天生手脚冰凉,就像一个小手炉一般温暖。
“手怎么还是这么冰凉。”温巡下意识攥紧一些,“宣存清怎么不给你治治。”
“我自幼身体亏虚,所以手脚冰凉。”
听到身体亏虚这个字眼,温巡静了一瞬,然后有些心疼的闭了闭眼。
大概是忘了,她这么体弱多病,都是因为为自己挡了那一剑。
“宣存清治不了吗?”
澹台谧失笑摇头,“治的了,只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拖着不治,亏虚的太多,总是要慢慢补回来的。”
半晌温巡才淡声开口,“好。”
两个人坐着马车到了宫门之前,查验的侍卫看完温巡得的令牌便放行了,进宫的马车也很多,一辆接着一辆的跟在他们之后。
还没到下马车的地方,忽然听见一个娇俏的女声在喊她的名字,本来在假寐的她忽而睁开眼睛。
轻轻掀开帘子看向车外,看见一身朝服的思澜笑嘻嘻的站在不远处唤着她,看见她的这一方帘角掀起,欣喜的跑了过来。
一旁的小婢女在后面跟着,还慌张的喊着,“公主,跑慢些,莫要摔着自己啊。”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思澜就跑到她面前了,仰着脸笑嘻嘻的跟她行礼,“参见皇兄,参见王妃娘娘。”
澹台谧心生温暖,由衷的绽开笑容,“阿宛怎么跑的这样急。”
听到澹台谧叫自己的小字,思澜就更开心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因为看到了皇兄的马车来了,太急切的想要见到你,于是便跑过来了。”
没等到马车驶到地方,澹台谧想着先下去了和思澜多说会儿话,转头企盼的看着温巡。
“殿下,阿谧可否与思澜同行,一会儿再去找你。”
温巡看着她眼神里闪着光的模样,心里是欢喜的,她不再是初见时那个无欢喜的病秧子,如今也是慢慢好起来了。
他就想这样,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就这样宠着她。
“好,切莫让思澜那丫头冲撞了你,她不稳重,你身子又还没恢复,到了时间我让婢女把你带回来。”
温巡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更多的柔情,澹台谧欢喜的点点头,然后就先下了车。
温巡则是先去找齐立。
两个人并肩走着,思澜亲昵的拉着她的手不放,叽叽喳喳的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还说自己宫里来了一批很有趣的小玩意。
“这光华宫,终于要迎来一位新主了。”
两个人在大道上走着,思澜忽然就驻足在这宫殿前不动了,澹台谧看着悬挂的牌匾,已经蒙上了尘土。
“这里原本是哪位妃子的住所。”
“继后,张若绫。”思澜的声音很轻,澹台谧后知后觉的看向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多嘴那一句。
继后,那可不就是思澜的生母。
张若绫是在先帝崩逝之前去的,她算准了先帝撑不了几日了,联合手下私藏的兵力要起兵造反,自己去坐那皇位。
张家势力颇大,温巡和齐立绝不可能让她染指这江山,只不过两日便将她镇压下来,救先帝于水火之中。
也真是悲凉可笑,张若绫步步为营,精心策划的这一切被温巡只用了两日就镇压下来,当女帝终究只是南柯一梦。
所有的美梦化为乌有,如同泡影般转瞬即逝。
正好温巡还在想怎么了结张家,张若绫就上赶着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皇朝收下了张家所有的东西,赐了全族毒酒。
谋逆篡位,株连九族,张氏一族永无翻身的机会。
解决掉这一大势力,温巡才踏上出征之路。
走之前张若绫求见他,只求温巡放过思澜,温巡答应了。
她没有哭,而是沉静的喝下那杯毒酒。
静静地道着自己的一生,“我是张氏一族唯一的庶女,过惯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后来宫内选秀,父亲不想我那嫡姐姐进宫受苦,便让我入宫了。”
“在宫里因为是庶女,虽然坐着妃位但也受尽冷眼,只有叶皇后愿意对我好,可惜她最后也去了,我利欲熏心,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价,我便一步步爬,终于坐在了后位上。”
“先帝忌惮我,尽管我是庶女,可我背后是整个张氏一族,所以我的后位也是他不得不给的,后来他越来越不行了,我就想要将他取而代之,一个皇后满足不了我了,我要做这天下的至尊。”
“而我这一生,何其不公。”
说到这里她越来越痛,终究是落下一滴眼泪,她似笑非笑又似悲非悲,温巡面色沉静,轻轻叹了口气,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张若绫,走好。”
而她死后,因为是叛乱的罪人,好歹也曾是一国之母,却连一个仪式都没有,还是温巡命人做了棺椁送她下葬。
可怜思澜在她母后过世之后,连供奉个排位上炷香都不允许。
后来,这皇朝变了又变,到了如今的局面终究是趋于平静了。
澹台谧觉得可怕,心中又无比悲悯,握住思澜的手轻轻揉了揉,“阿宛,都过去了。”
思澜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不再驻足,带着澹台谧去她的宫殿。
“我明白。”
而与此同时的太极殿内,温巡脱下披风走向内殿,齐立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朝服在看奏折,手边放着一杯参茶,身上的病气倒是和澹台谧身上的如出一辙。
“参见陛下。”温巡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齐立放下奏折勾起笑容,“珹王来了,快坐。”
温巡懒得跟他假惺惺,面上多了几分不耐烦,但还是忍着火气随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找我什么事。”
“有一件事可能要拜托珹王妃。”齐立语气平淡,语调也毫无波澜,手指轻轻敲打着成山的奏折。
温巡毫不掩饰的皱眉,“不可能,她体弱,帮不了你什么忙。”
“慕容灵入宫之后,要开始操办新年大宴,她对宫里不熟悉,想请珹王妃帮一帮她,一同操办大宴。”
齐立话还没说完,温巡就直截了当的打断他,“不可能,慕容灵不熟,她就熟吗?你爱找谁找谁,别想打她的主意。”
说完温巡就要离开,齐立淡定开口,“珹王妃不过是大常和亲的一个郡主,你仇人的女儿,怎么珹王如此爱惜她。”
温巡停住了脚步,冷笑一声转过身,对齐立的厌恶毫不掩饰,“你觉得能管到我头上,是用你手里那微不足道的兵力,还是你一推就倒的病躯,齐立,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回宫那日,当他见到的是齐立不是父皇的那时候,他就明白。
一个外人,做得再好也不会被接受的。
先帝在他出征之前十五天就崩逝,为了不让温巡坐上皇位,他在咽气前将大臣叫到跟前,宣布了齐立继位的这道旨意。
没有登基大典,是怕传到温巡耳朵里。
一个月,他回来了,翻天覆地。
锦昭成了太后,他却一概不知,而齐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成了至尊,而他温巡只不过是一个替齐家守江山又卖命的外人罢了。
齐立说怕张氏一族覆了父皇的江山,温巡就无条件的帮他。
他和李锦昭的那些事,温巡瞒着所有人,帮他收拾烂摊子。
他因为先帝说,要护好齐家的江山,他就万死不辞的征战四方。
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提防,是虚伪,是猜忌。
他们忌惮他的强大,又离不开他的强大。
齐立的表情终于出现破裂,他哂笑一声,然后放平唇角,“珹王,我们来日方长。”
温巡不想听他说话,径直离开太极殿。
来日方长,这皇位他本不屑去争,就算不做九五之尊,天下人也会臣服他,因为是他平定了这江山。
可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些兴趣。
他也甚是想看看,澹台谧做皇后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