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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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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怀雁点头,那句“你是好人”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句话对于季青也可能有些没礼貌。
最后只道,“谢谢您。”
夏怀雁没去看季青也的表情,只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紧了紧。
林峰很快就走了,两人回房间时窗外的雨正好停了下来。
窗户上流动的雨水像是黑夜里的一小片雨幕,让人分不清真假。
一融入黑暗,夏怀雁就条件反射般感到害怕,揪着季青也领口的衣服下意识躲在他怀里不敢出声。
季青也原本想将他放下的动作一顿,又将人抱好了一些。
开关的咔哒一声一响起,室内瞬间被照亮,夏怀雁紧闭的双眼才敢睁开,不管季青也有没有听到,他还是小声地道了声谢谢。
门口处有房间电灯的开关,靠向床面的那侧也有,许是因为之前太过慌张,才没有注意到。
夏怀雁更觉不好意思,走到床边穿上鞋后见季青也还在,便怔了怔,转身对他道,“我想去浴室洗把脸,季总有公事的话先去忙吧……”
为了让人放心,他还特意说了一句,“我已经好了,不会再哭了,您不用费心的。”
他说完这句,季青也又恢复成冷淡的表情,夏怀雁不知他对自己说的话哪里有些不满,但得到对方的首肯以后还是转身慢吞吞进了浴室。
一关上门,夏怀雁的脸立马就红透了。
再怎么在季青也面前装什么淡定,可他的心脏还是有些受不了。
噗通噗通,快得要从心口飞出来了。
明明知道这种状况不好,可夏怀雁还是控制不住,面对季青也的感觉太奇怪,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觉。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还算是陌生人的人产生这样的感情。
往脸上泼了一把凉水,可脸上的燥热却越发明显,让人镇静不下来。
他好像真的生病了,也确实正在生病。
夏怀雁抬眸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略微憔悴的面容没有什么精神气,眼睛也没有之前亮了,为了保持形体他一向自律,可短短一天他就破戒了很多东西,脸上唯一可观的只剩下那张颜色鲜艳的红唇。
他伸手摸了摸,忽然想起了昨晚和季青也的吻。
印象不是很深了,让人觉得失落。
他不懂,季青也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他分明可以不用这么关心自己的。
一想到这些好很快就会不见,夏怀雁才因为有人关心自己而雀跃起来的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他太贪心了,明明对方这么帮了自己,他却还想要从他那里拿到更多。
这样是不行的,必须要快点冷静下来。
在浴室里多待了几分钟,夏怀雁才出门,本应该早就离开的季青也,此刻却依旧站在那儿。
夏怀雁有些震惊,他还乱糟糟湿着的脸和鬓角的头发,本想着没人就随意一些,此刻看见季青也还在这儿,立刻抬手用手心擦了擦。
季青也不说话,夏怀雁便沉默着和他四目相对。
房间里弥漫着很淡的药水味,应是下午挂吊瓶留下来的。
夏怀雁对气味比较敏感,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味道,皱了皱鼻头却不太好表现出厌恶的情绪。
他有些想开窗,但房子的主人就在自己跟前,夏怀雁不敢在他面前对房间的布局做任何事情,即使是季青也要求自己住在这里的。
于是不好意思道,“刚刚季总不是和林先生在谈工作上的事情吗?”
这么说完以后,他又怕季青也误会,赶忙解释道,“啊,我没有听到什么的,只是在想您一定很忙,我已经没事了,身体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不少,所以您不用看着的,我不会再晕倒了。”
他说话的语速忽然快了不少,只不是在季青也的眼里,眼前的青年手脚并用地在跟自己解释些什么,其实就只是想赶自己走罢了。
夏怀雁不知道男人在想些什么,在自己说完这些话之后,他依旧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
自己再说些什么显然是不合适的。
“急着让我走,你今晚要睡这间房?”
夏怀雁听见男人的问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急忙摇了摇头,“不是……”
他的这个“不是”究竟不是赶人走,还是不要睡这间房,其实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却紧接着又听见季青也道,“这是我的房间。”
“啊……”
夏怀雁的脸今天注定难逃一劫,总是在发热和退烧之间来来回回起伏过度。
夏怀雁回身望了眼之前他因为害怕而把被子弄得乱七八糟的床,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就浮上心头。
他真的不知道这是季青也的房间,还以为仅仅是客房而已。
现在看起来,作为客房确实太大了。
“那我、那我先出去了,季总,真的十分抱歉,等会儿被子换下来我会洗的,真的对不起。”
他连连道歉,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说了抱歉。
季青也凝视着面前小心翼翼而略有些卑躬屈膝的青年,眼眸里浮现复杂的思绪又很快带了过去。
夏怀雁似乎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道歉有多像被欺负惯了以后的条件反射。
“去那边坐好。”
夏怀雁疑惑地看向他,便接收到了的回复,“腿上的伤需要擦药。”
“不用不用,没有破口子它自己慢慢就会好的,不用这么麻烦您。”
“你好得有多慢,自己不清楚?”
夏怀雁因为他的话而感到错愕,也因为他的话而稍稍走了神。
他确实是很容易留疤的体质。
平常人十天半个月能好的淤痕他也要花好久才能消化。
可季青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被拉到椅子上坐着,看着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药箱。
夏怀雁受宠若惊。
他太不习惯眼前这一幕,温情得不属于自己。
“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怕对方真的要主动给自己上药,夏怀雁急急忙忙地伸手想要推拒,却在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手背时被人反手握住了。
夏怀雁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力气却不及他的大。
手被人握住,男人修长的食指轻轻落在了自己的手腕内侧。
有点痒,有点热。
夏怀雁抬眸瞧他,男人的目光轻飘飘的,像根羽毛,却精准无误地正好落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明明没有说什么,眼神也跟羽毛一样轻,可夏怀雁那一刻就是觉得自己动弹不了了。
男人半蹲在自己身前,就算蹲在地上也依旧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安全可靠。
但这个动作和他的身份实在不符,看起来格格不入有些别扭。
夏怀雁心思一动没再阻止他,乖乖地垂下眸子,看着男人熟练地打开药喷,微凉的手轻轻敷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缩了缩腿,眼睛眨得慌乱。
略微的刺痛感从伤口处传来,夏怀雁咬着唇不让自己呼痛,憋得眼睛染上一汪潭水。
“忍忍,”季青也习惯对人冷漠生硬,乍一不经过思考而脱口而出的语气有些僵硬和排斥,他抬眸扫了夏怀雁一眼,语气又变得柔和了许多,“很快就好了。”
“嗯,”夏怀雁的呼吸因为疼痛变得有些错乱,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坚强,他像是告诉季青也又像是在告诉他自己,喃喃道,“也不是很疼,我可以忍的。”
一面又在季青也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用手抹掉泪花。
青年与自己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季青也扫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等了一会儿,他才抬头。
夏怀雁刚把眼泪擦好,季青也恰好从地上站了起来,“下楼用晚餐。”
季青也说完,夏怀雁立刻站了起来,怕人会再抱自己下去,他一顿一顿地先走在了季青也前面,一边笑着对他说些没什么营养的问话,“您吃过了吗?”
语气毕恭毕敬的,笑容里也带着小小的慌张感。
季青也略一点头,却没有加快脚步离开,而是跟在夏怀雁身后慢慢走着,也没有再上前去扶他。
虽然有些疼,但夏怀雁知道自己可以快点走的。
只是季青也的做法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夏怀雁的头脑慢了下来,手脚便也跟着慢了下来。
他扶着楼梯扶手,见地面上男人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时有时无地碰撞到一起,自己的心也会突然跳动得厉害。
今天的自己很奇怪,今天晚上的季青也同样很奇怪。
白天的时候,他虽然对自己不是很坏,但并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一个下午而已,是发生了什么呢?
抱抱、擦药这种事,季青也会因为自己可怜而委屈他自己照顾人吗?
一种难以言喻地感觉浮上心头,夏怀雁的脚落下最后一节阶梯的时候,差点就忍不住,想要转身问个明白。
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对自己这么好。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有求于他的人,季青也现在的表现就好像是他在求着自己。
这样很可怕。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轻而易举地拿出自己的一颗心和别人分享了。
贪恋一时的温暖是无耻的象征。
“夏怀雁。”
男人忽然连名带姓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夏怀雁未来得及收回在落寞在转身时化成了笑容。
他仰头笑看着他,软软问道,“季总,怎么了?”
“……”
季青也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可夏怀雁并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大家都说他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可夏怀雁却觉得,季青也好像并没有那么果断。
过了两秒,男人却说了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帮你的人是我。”
夏怀雁一愣,随即诚恳点头,浅鞠一躬,“季总,真的非常谢谢您。”
季青也的表情在夏怀雁诚心实意地鞠躬下变得更加让人看不透,好像风云变幻都在他脸上过了一遍,随后才低声道,“怎么林峰是林先生,我只是季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