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龙》一顾子矜

48、天光灿烂稻谷香（1）

　　周一上班，正如朱槿猜的那样，刘帅帅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想来没少为他的AUT乐队流眼泪。
　　但是来不及好好安慰他，朱槿自己也被工作整得乌云密布。

　　此时，正在参加一个极其没有营养的会议，起因外派的工程师离职，电脑没有人去收回。
　　电脑这事儿本来应该是IT负责处理，但是IT觉得这事是人事部和业务部共同的工作失误，IT部门的经理陶刚振振有词，恨不得指着大家的鼻子骂。
　　首先，他质问华东业务经理王军：“当时是不是你说，你这边负责的项目需要十台电脑，我说需要本人签收，你又是怎么说的，说本人还没入职，但是电脑必须先到现场，你签了代收，是不是这样？”
　　王军咽了下口水，气势差点被压下去：“我是代收了，但是回收是你的事，既然你觉得不合理，你当时就应该提出来，我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去管你的电脑。”
　　陶刚不甘示弱，又把矛头指向人事部：“还有，当时是你们人事说，要灵活变通处理，你看看，变通完就是这么个结果！”
　　沈馨话语锋利：“变通归变通，但电脑登记到人不是基本的常识么？这是你们IT的问题，人员离职了，钉钉的离职交接流程到你们IT那一步，你们不去确认该人员是否有电脑，就把流程点完了，这也得我们人事负责？”
　　陶刚见自己落了下乘，唾沫星子都起飞了：“行呀，那下次你们也别搞谁谁谁代领这套了，我以后电脑就必须要员工自己本人签收，什么外援不是公司人员，人家用了，也必须签收！”
　　沈馨连忙插嘴：“外援和内部员工能是一码事么？代收不是不可以，你只要流程做好，登记做好，回收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像这十台电脑，你当时登记了王总是帮哪十个人代签，钉钉流程到你那儿，也是会提示的。”
　　“你可真有意思，那退一万步讲，这事我后来把流程推给王总，我说他代签的，让他去回收，他不去啊，谁代签谁上交回来，这有错么？”陶刚向后一倒，人靠着会议室的椅子，感觉自己扳回一城。
　　业务经理王军一阵尴尬，“我忙得很……”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借口，其实就是他忘记了这件事，又觉得面子下不去，死不想管。
　　沈馨这个时候开始做和事佬，“这样吧，这次的电脑，就让业务助理去跟进下回收进度，王总他最近业务是挺忙的，行情不好他天天加班拉项目，也是辛苦。陶经理你也别上火，下次咱们就按流程来，也不搞特殊，行吗？”
　　两人不吭声，默认接受了这个提议。

　　朱槿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这事儿其实从来不难，只要大家友好协商，各自多做一步，就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但是职场嘛，只有少做，哪有多做，大家都是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尤其是朱槿目前就职的这种不高不低的企业，谁会为了优化流程而费尽心思。
　　只有出了问题的时候，才想到推卸责任，找人背锅。
　　然后再根据出现的问题，稍微做一些调整。

　　“小朱，和IT优化钉钉交接的流程就交给你了。”沈馨在过道上边走边说。
　　朱槿跟着她身旁，说：“嗯，会按照会议上说的，从门禁到车位到住宿方面，和IT以及物业做个统一的确认流程。还有财务那边的费用核销，也会排下交接顺序。”
　　沈馨颔首：“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结果。”
　　“好的。”朱槿应下。
　　“哦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沈馨问的突然。
　　朱槿尴尬笑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回到座位，朱槿把电脑插上分屏，她眼前一亮，还是大屏舒服啊，每次开会笔记本电脑看得她老想流眼泪，牛马的小珍珠，是甜是苦只有自己知道。

　　朱槿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她点开，不经感慨时间这东西真是眨眼就没了。
　　马上要霜降了。
　　她顺便看眼的钉钉后台，上半年是个非常合格的牛马，没有请过假，下半年开始没回请假都是因为身体不适，最长的那个一周病假，还是被洪淑揍的，想想真是不值当，大好青春年华，掏空了身体都浪费在公司了。
　　上周末浅浅出门闯荡了一回，遇到了那么多新奇的事情，更加加深了她想去别的地方看看的想法。
　　朱槿琢磨着，反正假期还多，不用壮着胆儿再勇敢飞一次。

　　朱槿打开微信，给刘帅帅发消息：
　　【朱槿】：有无推荐旅游的地方？
　　【刘帅帅】：咋，我万年不出门的朱姐，开窍了？
　　【朱槿】：那是，偶尔也想做回自己，也想治疗一下自己的请假羞耻症。

　　兴许是被当代的就业环境影响，又或是被沈馨深度洗脑，她时常觉得，请假也是一种罪。

　　【刘帅帅】：好样的！就该这样啊！你天天累死累活，我看着都替你不值。
　　【朱槿】：你想几个你觉得最好玩的地方，我选选。
　　【刘帅帅】：曲岭，京都，蓝海。
　　【朱槿】：行，我琢磨下。

　　有了期待，朱槿干活儿都卖力了，先把钉钉消息回完，又把下周的周报做了，再跟进几个入职，一上午零零碎碎的琐事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午休了，她才有空找辛娜唠嗑。

　　【朱槿】：娜宝，曲岭，京都，蓝海，你觉得哪个地方最好玩？

　　电话那头辛娜看见朱槿发的这条信息，由衷替她开心，隔着时差，她举着手中的木头铅，思来复去，给了朱槿建议。

　　【辛娜】：曲岭最适合你。
　　【朱槿】：适合？
　　【辛娜】：比起其他两个地方，这个地方网红点很少，没那么吵。
　　【朱槿】：好嘞！
　　【辛娜】：我可回不来，我还要和老板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你还是和你师父一起去？

　　朱槿看见辛娜的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她才答复了她。
　　【朱槿】：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流程优化这件事，IT经理陶刚交给了钱万豪，自从洪淑那件事后，朱槿就给他贴上了标签，是真不愿意和他公事，从里到外都有些恶心。
　　朱槿写了整个流程发了过去，钱万豪非要和她见面聊。

　　钱万豪坐着她对面：“朱姐，可以吗？”
　　“嗯。”
　　“朱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最近几次对接你好像都不是很乐意？”钱万豪倒也敏感，察觉到朱槿的异样。
　　朱槿不苟言笑：“没有，我对谁都这样。”
　　每每这种时刻，朱槿都觉得自己的工作到了瓶颈，她做不到像沈馨那样圆滑处世。
　　她也不是个小太阳，她总是会焦虑会烦恼，甚至会钻牛角尖。

　　一直到晚上回家，她都将自己陷入这种对未来迷茫的情绪，她不知道这个职业，是不是能让她坚持到退休，兴许过几年，她不再那么年轻卖力，也仍旧不懂得全数隐藏情绪，她就会被优胜劣汰。

　　龙井坐在她对面，看她对着自己碗里的鸡汤唉声叹气，实在想不明白她是不喜欢喝汤，还是不喜欢吃鸡。
　　“你不喝就放着。”他忍不住开口。
　　朱槿回神，“我喝啊，喝喝喝。”她最喜欢喝鸡汤了。
　　龙井搁下勺子，坐直了看她：“今天演哪出？被要求去不想去的饭局？还是又背锅了？”
　　“都不是。”朱槿有气无力，她看着龙井，好奇问：“师父，千年前你们会有就业问题吗？”
　　“我不会有，但多数百姓，尤其是被奴役的百姓，喝不上你现在碗里的鸡汤。”龙井也算是变相安慰她了。
　　“嗯……”这个道理朱槿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是师父，他们只会想着温饱问题，而我要想着女性就业问题，比如二十八以后未婚未育，跳槽人家还得三司会审，我努力提升自己，但也做不到百分百完美。”
　　龙井认真思考着她的这段话，认可她在职场的不易，他语气少见的温和，甚至带了些鼓励。
　　“没有人能百分百完美，朱槿，不管是工作，还是除魔，你已经做到你能做的极致了。”
　　朱槿注视着他，虽然是徒有其表的劝慰，但对于她来说十分受用。
　　她把鸡汤一饮而尽，笑说：“师父，霜降我们出去旅游吧？”
　　“不是短途，是长途。”她坚定补充。
　　龙井见她情绪纾解，颔首答应下来。

　　*

　　翌日，在朱槿踌躇了一百遍，刘帅帅又鼓励了她一千遍后，她敲门进了沈馨办公室。

　　“馨姐，下月初我要请假三天。”
　　沈馨牛头不对马嘴说：“马上25号要发工资了呀。”
　　朱槿习惯她这种婉拒的姿态，第一回强势道：“我知道，所以我说的是下月初。”
　　沈馨抬眼看她，朱槿没有避开目光，仍旧坚定自己的决定。
　　终于，沈馨松口：“知道了。”

　　朱槿走出办公室后，忍不住开心笑了，请假没什么好羞耻的。
　　她想夸夸自己，迈出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