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天》闲浮余生

2、武场插曲

　　清晨天边霞光晕染，一轮红日初照，纷落到小院里成了青翠地锦上的片片洒金。檐角的风铃晃动一声灵噪，唤醒了床铺上昏睡深沉的少女。

　　小楚瑾不紧不慢地从香丝软榻上挺直身板起床，照着楚母给自己扎头发的手势，学了个囫囵吞枣的发髻。吃完早膳就要去练武场练拳，这是师傅交代的，可不能迟到。

　　所有亲近之人的话，小楚瑾都会照搬去做。甚至有很强的模仿能力，不会说话，就呆呆的看着，一遍两遍直到脑子里都是都是那个动作的画面。

　　就连监功执事也不得不夸赞小楚瑾的悟性高，虽然脑袋不灵光，但胜在做事一根筋，可比那些个贪玩捣蛋的猴孙强。

　　武道的世界，没有什么男女之别，只有强弱之分。实力为尊的天武大陆，武道之风，十分浓郁。天不亮，楚家的练武台上就已经站满了人

　　这批年轻子弟中不光有楚家的嫡脉，最多的还是旁系弟子。一旦他们中间有人觉醒了不错的武魂天赋，可以立即破格升入嫡脉，享受最好的修炼资源。

　　相反出身嫡系的弟子，如果天赋低下，没有培养的潜力，那么也会被降级旁系。

　　竞争无不存在，唯有实力才是在这个世道唯一的立足方法。

　　楚瑾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做朋友。她的命运早就在三年前被定下来，很快就要降入旁支，不值得拉拢。

　　不过这对于楚瑾来说都没什么，她依旧照着往常的步骤，按照昨天执事教的【蛮牛拳】招式，有模有样的挥舞着拳头，飒飒生风。

　　这是门粗浅的功夫，却能将全身的骨骼和筋脉淬炼成蛮牛一样雄壮，非常适合身子骨还未壮实的孩童打熬基础。

　　一招【蛮牛冲天】，拟化蛮牛妖的力劲，一拳伸出，极致可打出三百斤的力道，足以震断普通人的肋骨。

　　【蛮牛犁地】，双腿发力，蹬步跃高，以膝盖顶撞敌方弱穴，再出其不意挥出一拳，让对方防不胜防。只要速度够快，连招而使，轻而易举击倒一个不会武技的同阶武者。

　　楚瑾算不上悟性绝伦，但也不差。【蛮牛拳】粗浅的七招熟记于心，只等着蓄力双拳打出力劲，将铁木桩上留下自己的拳印即算合格。

　　砰砰砰~

　　小女孩凝眸目视前方，纤细的拳头却能刺出一道风劲，击打在铁木桩上。啪啪几声拳骨撞在木桩，冲出了一道浅洼的印子。

　　接着连招而动，呼呼打出蛮牛劲，力气稍见比昨天有了一丝增长，能达到一百五十六斤。

　　多亏了昨晚那些蕴含灵气妖兽肉，小楚瑾砸吧着嘴，似有些回味无穷。

　　楚瑾的站在一众弟子中间，身子骨显得有些若小些。一来是女孩子，二来年岁其实也偏小。楚扬也是为女儿费了心思，提前一两年就将楚瑾送来开脉习武。

　　“嘿嘿嘿！嚯嚯嚯嚯……”

　　一阵阵清朗的声音随着晨曦之光壮大起来，火热的气氛一如往日般缠绵。

　　面对此景，方脸执事反手扣着鞭子在身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轻微的满意。这帮小兔崽还有那么一丝倔强的可造之力。

　　家族的子弟是否优秀，这关乎到楚家未来的局面。黑岩城虽小，可还有其他三家争夺着资源。居安思危，培养一代代潜力子弟，方可护家族百年鼎盛基业。

　　“嗯，不错，有长进！”

　　方脸执事走到楚瑾身边，看着稚嫩固执的小脸，双手在气呼呼地打拳。每一道攻击逐渐迅猛，每一分力量分担丝毫不泄。

　　铁木桩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拳声，印洼逐渐扩大，已经赶超了大部分楚家子弟。那双平日里呆滞的眼神，清秀的眉宇间竟然爆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坚毅感。

　　直到最后，小楚瑾双拳如蛇，灵活的残影直接一拳轰断了坚硬的铁木桩。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的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发红的双手，像犯了错事的小狗，耷拉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

　　执事大为称奇道：“楚瑾合格！可以到一边先休息了。”

　　楚家子弟顿时闻声转过视线，就看见楚瑾脚下折断的两截铁木桩，大感惊奇。

　　在他们的眼中，楚瑾就是一个木讷呆傻的小哑巴。就算有九长老的宠溺，老家主的亲孙女的身份那又如何，脑子不好，成为武者也无用。

　　有些年纪大一点的子弟见到楚瑾率先完成任务，不由地咬牙暗恨。屈于方脸执事的威慑，他们也不敢质疑楚瑾的成绩。只能又开始了新一轮地疯狂打拳，不可能连傻子都不如吧。

　　一定是九长老又给她女儿来小灶，用了什么珍贵的药草和辅助膳食吧。

　　这是所有旁系子弟们的羡慕嫉妒，对于晋升嫡脉有着更渴望的念头。

　　得到方脸执事的称赞，楚瑾也能感知到他的满意，一顿拳法打下来，饶是自己身子骨也难以继续支撑消耗。她默默地转身，蹲在一株绿荫大树下暂且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楚瑾恢复点力气，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练武台，不肯放过每一帧的动作。没有人知道小女孩的心中想着什么，愣愣地有些出神。

　　忽然间楚瑾听到身后有一丝轻微的声响，她像猎豹一样天生敏感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蓬头垢脸的小子，一脸警惕不安地盯着楚瑾。

　　两个小孩对视，似乎都不太认识对方。尤其是楚瑾，那苍白的脑容量里，只认得楚父楚母，半个送饭的老嬷嬷，以及这个声如洪钟的方脸执事。

　　“你……别告诉别人我在偷看。哦不……我不是在偷看，我在扫地……嘿嘿扫地！”

　　楚璟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挤出一丝乞求，双手还拿着一把破扫帚。他看上去很瘦小，衣服破破烂烂的，穿的还不如一些外面普通人家的小孩。

　　楚瑾：“……”

　　见到是个不认识的人，楚瑾扭头不语，又回去看人家打拳，仿佛那才是更吸引自己的杂耍。

　　瞧着楚瑾不搭理自己，楚璟讪讪地挪开了脚步，捡起自己的扫帚开始扫地。只是树叶一直都在他的脚底下打转，也未见聚拢。

　　一会儿他又看向楚瑾没有丝毫动静，为此渐渐大胆起来。他寻了另外一株树，接着躲在大树后面偷看着练武台上子弟，目光中时不时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两个小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聚精会神看着练武台上的人。

　　只不过仔细看来，一个是目不转方，青涩执着的瞳眸里倒映着无数次的拳影，仿佛已在心中演练了千万次。

　　而另一个心思取巧，甚至那小子偷偷学起了蛮牛拳，有模有样的。只是他太瘦弱了，才打几拳就气喘嘘嘘。

　　没有人在意角落里的两个人，相安无事，直到楚瑾被再次叫回到练武台上。

　　“你是谁？为何偷偷摸摸地闯进练武场？别是什么小乞丐混进来了！”

　　偷学拳法的楚璟终于因为大胆的动作被巡逻队的人抓住了，膀大腰粗的壮汉像抓小鸡一样的，直接拎起楚璟的衣领，狠狠地丢在练武场上。

　　众人锋芒厌弃的眼神和头顶炽热的阳光一样，火辣辣地刺痛着楚璟的脸。

　　“你小子怎么偷学，你爹不是不让你学武吗？”

　　方脸执事认出了脏兮兮的楚璟，浓眉顿足道。

　　“谁偷学武了！我没有！”

　　少年大声反驳，倔强的脸上挂着几分不服气。

　　“没有偷学，那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面？”

　　方脸执事冷着脸色，瞧得出少年紧张的小动作，故做出几分怒气的样子。

　　“今天是我来打扫院子，我的扫帚和其他东西都在那颗树下呢！不行你问问她！”

　　楚璟指着呆在一旁的楚瑾，仿佛若有肯定地认为小女孩能帮助自己。

　　楚瑾抿着嘴，不明所以。

　　一位身着锦袍的少年站出来，神气颐指地冷笑道：“她就是个小傻子，能给你做什么证。明明就是你不好好扫地，想要偷学练武。做梦吧！楚璟！这里轮不到你这个废物！”

　　一时间哄堂大笑起来，楚家弟子认出楚璟的身份，随后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们！”

　　楚璟愤怒但不敢大声喘气，面前这个锦袍少年就是经常欺负自己的楚璜，五长老的孙子。

　　“吵什么吵！看什么热闹，都给我去练拳，今天再加两根铁木桩，劈不断不准下课！”

　　方脸执事又黑着脸，驱除这些看热闹的子弟。

　　“你！收拾东西赶紧滚，这里不需要你打扫。”

　　话音刚落，巡逻的大汉又一把拎起楚璟连人带家伙地扔出了练武场。

　　“不！我不走！我……呜呜”

　　很显然反抗没有用，楚璟被粗鲁地扔出了练武场。一场小闹剧因为他的闯入，又被加练了，不少人怨声载道。

　　楚瑾面无表情地挥起拳头，再一次演练起心中早已记住的七个招式。成百上千次，少女的力量似乎与众不同些，每一次的轰击，都将铁木桩震的发颤。

　　落日西陲，拖着疲倦的身子，楚瑾又一次默默地走在人群后面。

　　这一次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而是独自一个人转了个弯，抄了一条小路从楚府偷偷溜出去。

　　守卫们也不甚在意楚家这个人尽皆知的小傻子要干什么，笑着说道无非是想出去买点新鲜好玩的，过一会会回来。

　　这一点楚瑾已经做过无数次，每一次看似偷溜着出门，都被守卫看在眼里，蠢不可及的样子时不时成为他们打趣的笑料。

　　等走出楚家大门，楚瑾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心神，直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