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娱乐圈]》穹庐

8、第 8 章

　　导演喊咔的瞬间，沈预仰头伸手，小于眼疾手快地递过一张纸巾。

　　沈预三两下堵住鼻孔，这才瓮声瓮气地说：“任导再慢一秒，鼻涕就流出来了。”

　　一旁的尹河拍拍他，无不担忧地说：“要不你请一天假吧。”说完担心沈预自己不好开口便又说：“我去和导演讲。”

　　“没关系尹老师。我还行。”

　　说了一早上的台词，沈预的声音已经嘶哑了，短短一句话好几个字只能发出点气音。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这脑子一团浆糊的状态很影响拍摄状态，但剧组的工作是大家一起协调相互配合的，他一个人请假所有人都得跟着调动。

　　“小沈来我给你补点遮瑕。”

　　沈预的鼻子已经被他擦红了，晶姐先给他抹了点护肤品，再上遮瑕。饶是如此，还是蛰得一阵阵刺痛。

　　沈预实在说不出话了，便点了点眼皮，让晶姐给他加点阴影。因为感冒流泪，他的眼皮也肿了，在镜头前一脸病相得不要太明显。

　　今天要把第三、四个故事之间的过渡剧情拍完。等下是场感情戏，搁平时沈预对自己有信心，但今天他真怕自己演不好。

　　在严凌的反对下，严天师最终放过了狐妖，然而狐妖还是落入其他道人手中，内丹被夺，身首异处。师徒三人发誓要为他讨回公道。

　　严壹觉得师兄似乎对狐妖格外的在意，严凌百般思量后向师弟透露了自己人妖之子的身世。

　　严凌父母就是因为人妖结合被迫害至死。他儿时虽为人形却被妖血所祸，时常不能自控地露出属于母亲的特征，因此被所有人视为邪物，颠沛凄苦。整场戏，沈预需要平静且残忍地诉说着，要将情感释放地非常内敛，但每一个字每一滴泪都要化成刀，慢慢切割着听者的内心。

　　“灯光再暗一些，窗子打开。沈老师您往窗边过来点——”

　　道具组和灯光组在做最后的调整，沈预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头痛欲裂，耳朵也在嗡嗡作响，对周围环境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第一遍走完，任导还没说过不过，沈预自己先鞠躬道歉，想再来一条。愈发这种时候他对待自己越严苛。

　　副导演偷偷对任导说：“沈预是不是把自己绷太紧了？要不叫过来劝劝？”

　　任导说：“他这怕因为自己拖累大家，压力大呢。沈预过来下！”

　　“严凌看似云淡风轻地袒露自己的身世，但其实内心的伤害并没有愈合。他并不愿意提及往事。他是个外松内紧的状态。所以你把自身的压力转化为严凌的紧不就好了吗？”

　　沈预一点就通。他知道自己憋着一股劲儿不想因为生病就耽误大家的时间，但越是越这样反而越放不开，现在被导演一说，立刻跟醒了过来一样。

　　沈预这边过了，林和峤又有些问题。

　　原著里，严凌坦白完身世，严壹万分心疼之下，吻住了他。原作者用了个词‘凶狠’来形容这个吻。剧本改成了拥抱。

　　任导觉得林和峤演绎地不够带劲。用现在网民的话说就是不够A。

　　“假如你女朋友跟你说以前被人欺负的事，你肯定一个是气愤，第二个是心疼想抱抱她，告诉她以后我会保护你，是不是？”

　　林和峤皱眉，有些为难地表示：“我没有女朋友。”

　　任导被他噎了一下，顿时嫌弃道：“这么帅一大小伙没有女朋友很骄傲吗，还嚷这么大声。算了算了，想象下行不行？还有，严壹这个人同一般的男朋友不一样，他又排外又偏执。他会想天地不仁，老子的师兄老子护。他有一个狠劲在，你要让女生觉得苏。额，苏——懂吗？”

　　懂，非常懂，但怎么演出来是个问题。

　　因为是拥抱戏，从沈预背后拍，导演都建议用替身了，沈预自己却坚持给林和峤搭戏。他怕换人了，林和峤再抱他手感不对影响入戏。

　　来回磨了几遍，正式开拍——林和峤一把将沈预拉进怀里，手臂越收越紧，他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沈预的脖子处，用力地像是要把两个人揉在一处。

　　镜头推进，监视器里，林和峤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影将他的五官塑造地更加立体。而他的进步也堪称打眼。

　　“啧啧啧，这侧颜，神了。”副导演在心中默默感叹。

　　而这时，从林和峤的眼中滚落了一滴泪。

　　“这……”

　　这似乎不符合严壹的人设。副导演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任导，任导却死死盯着监视器，一个字都没说。

　　几秒后，任导一拍大腿兴奋地窜了起来，大声夸赞：“好！绝了，刚刚那个构图那个光线那滴泪，绝美！这叫什么，这叫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林猛虎被夸得害羞了，谢了导演和沈预，又连声道大家辛苦了。等他一圈招呼打完一回头，发现沈预已经在躺椅上躺平了，盖着大羽绒服，安详地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飞仙。

　　林和峤见他露出的两颊有些潮红，问道：“发烧了吗？”

　　小于摇头，“有点，刚量了体温。林老师，我给沈哥拿外卖去，能麻烦你看一下他吗？”

　　“好，你快去吧。”林和峤一口答应，还把自己的椅子拖到跟前，跟个专业陪护一样守着。

　　沈预看起来很不舒服，鼻子不通气，粗重的呼吸声在嘈杂的片场都清晰可辨，嘴巴也干裂地起皮。

　　林和峤找到他的杯子给他倒了杯水，也没叫他，先将杯壁贴到了他的嘴唇上。沈预也是病迷糊了，下意识就张开了嘴，眼都不睁。

　　林和峤小心翼翼地喂他把水给喝了。他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生怕自己把水撒了或者呛着沈预。

　　一口水下去，如同甘霖浇灌了皲裂的大地，灼烧肿痛的嗓子一下舒坦了，沈预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林和峤问：“还要吗？”

　　半梦半醒的沈预蹙眉，睫毛剧烈抖动着，好几秒后才睁开眼，像是废了好大劲才掀开自己的眼皮。

　　林和峤凑近了又关切地问了一遍：“还要水吗？”他的眼神专注，点漆一样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沈预的身影。

　　即使沈预病得耳不聪目不明了，他也记得三十年的人生里还从没有人这么温柔和他说过话。沈妈妈当教导主任十几年，对亲儿子讲话也因职业习惯地带着点严肃。

　　林和峤这个男孩，高高大大的，性格自律坚定，话也不多不是什么都能聊的。他的每一项特征都似乎和温柔这个词搭不上边，但他骨子里真的很绅士和外在很不一样，真的是要相处久了才能体会到。

　　见沈预一直傻不愣登地盯着自己，林和峤忍不住问：“怎么了？”

　　沈预一下移开视线，哑声问道：“小于呢？”

　　“给你拿午饭去了。”

　　沈预喃喃自语：“我想吃炸鸡，蜂蜜芥末酱的……”

　　没入圈前就秉持健康生活理念的林和峤实在不懂这个垃圾食品的魅力在何处，但是看在感冒发烧话都说不利索的人还有这么好的胃口的份上，他没有什么感情地附和：“行行行，吃吃吃——”

　　……

　　吃完午饭剧组准备转场。在路上的时间加准备工作，沈预能捞着三四小时的休息。不过今天恐怕是他这部戏拍得最难的一天了，因为下午有一场雨中打戏。好在不长，严凌单方面被打晕后，沈预就可以收场了。接下来就是武力输出严壹的主场。

　　威压拉起，沈预瘦削的身体割开如注的雨幕，“砰”地一声，他重重摔在吸饱了水的海绵垫上。还来不及爬起，一道剑光又至，他狼狈地翻身躲避着攻击。

　　打戏是在山脚下的空地拍的，连日的阴雨加上剧组洒水车的威力，泥土地面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

　　“衔接动作不够快，小沈我们再来一遍。”

　　沈预摔得头昏脑涨，却一点休息时间都没要，继续被吊起、摔倒。

　　围观的人群里，小棠心疼道：“好辛苦啊，还生着病呢。”

　　林和峤拧着眉担忧地看着沈预，嘴上却说：“其实我们在演的时候并不觉得辛苦。”但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自己演没感觉但旁观时确实很心疼。

　　“摄像准备，滚——”

　　任导一声令下，沈预翻过身体。浑浊的泥水随着动作一波波溅在脸上，有些还流进嘴里耳里。沈预顾不上这些，在泥地上一圈圈滚过，最后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嘴角慢慢沁出一丝血。血包是提前咬破的，时机掌握得刚刚好。

　　“可以！过！”

　　沈预喘着粗气坐起来，反正已经湿透了，他也懒得避雨，就这么坐在泥泞的地上苦着脸呸呸呸往外吐脏水和血水。他一身破道服脏兮兮地贴在身上，搭配上湿哒哒的头发，真的是史上最穷男主了吧。

　　小于举着伞冲过去，单手抖开毛毯，手忙脚乱地要给沈预披上。林和峤也来帮忙，接过毯子一把包住了沈预。

　　沈预咳了两声，吐槽道：“这水真臭。”

　　林和峤扯过毯子边角，替他擦去满脸的血浆和泥点子，“有水吗，先漱漱口。”

　　小于“啊”了一声，“我去拿——”他扭身就想跑却突然想起来他还撑着伞，顿时四肢扭曲地停在原地。好在一旁的摄像师随身带着水杯，忙递过来：“我有我有。”

　　沈预只有一个助理跟着，以前拍戏也都这么过来了，这次拍摄条件艰苦沈预又生了病，小于就忙不过来了。

　　这一条拍过了，沈预今天的戏份就都结束了。他生着病又淋了雨，任导赶他赶紧回去休息，其他一些镜头因为拍不到正脸就用替身。

　　沈预和替身说：“下着雨要辛苦你了。”

　　替身小哥哥笑得憨憨的，“沈哥客气了，有戏拍我高兴着呢。你赶紧回去擦干，千万别病上加病。”

　　沈预从来都是坚持自己亲自上阵，也不会一有艰苦的戏份就甩给替身，脾气又好，大家都挺喜欢他。

　　匆匆和大家打了招呼，沈预拍拍林和峤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回去拍戏。林和峤嘱咐他：“好像有点烫，回去记得吃药量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