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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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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喻天晴到挪威的第一个晚上,做了一个充满了美丽极光和天意怀抱温暖的美梦。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地醒来,她睁开眼就看见了窗外满满的阳光,淡雅的花香就在鼻边,歪头看看,枕头旁边是一束已经蔫了的小蓝花,花瓣的汁液把雪白的枕头也揉上蓝色。
推开被子坐起来,在床上怔怔地发了个呆,伸着懒腰走进洗手间,洗漱一番换件衣服,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九点多钟。赶紧冲出屋去,昨天晚上带她回房的那名中年男仆领着她走到楼下的餐厅。
早饭端上桌,她一边吃着,一边想办法跟男仆交流:“Do you speak Chinese?”
男仆点点头:“一点点。”
喻天晴长吁一口气,顿时轻松的样子让男仆微笑了起来。
“天意呢?”
男仆看看餐厅的玻璃窗:“在花园,玩。”
“玩?”喻天晴扭过头去看看,古堡外南边很大的一片绿草地上,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天意正在和两只大花猫一起玩,看样子他玩得十分开心。喻天晴放下手里的咖啡,拿起片面包走到窗边。
这里的阳光太明亮了,或许也是快到中午的原因,绿色草地上泛起青翠欲滴的光泽,天空那么蓝,远山那么苍茫,一个大男孩被两只肥猫欺负得倒在草地上,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听得喻天晴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猫养得,怎么这么胖!”
她笑着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正要回头端咖啡的时候突然愣住,那两只猫象是觉察到有人在暗地里窥探,一起把头扭向古堡餐厅窗户的方向,张开嘴巴呲出尖牙警告似地向着喻天晴低吼。
这些猫……
喻天晴瞪大眼睛,哪里有猫,这两只……分明就是还没有长大的小花豹!天意此刻就被两只豹子扑在身下!
嘴里面包塞得太大口,她急得吞不下吐不出,呜呜哼了两声拔腿就往外跑,路过客厅时顺手捎上一只细颈长花瓶,把里头新开的玫瑰花和水全倒在地毯上,攥着飞奔到天意身边,做了个狠狠欲砸的姿势,指着小豹子吼道:“快走开!”
天意玩得正起劲,他不解地朝喻天晴笑笑:“姐,怎么了?”
喻天晴好不容易把面包咽下去,噎得直眉瞪眼:“快过来!快!”
“到底怎么了?”天意把豹子推到一边,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的草屑。喻天晴一把拉住他的手想把他拖到身上。可天意虽然瘦,劲却很大,他反而把喻天晴拖到了身边,笑盈盈地用脚蹭蹭两只小豹子:“姐,这是我养的宠物,abby和caspar。”
“嗯?”喻天晴眨眨大眼睛,“宠物?”
“是啊,舅舅送给我的,它们就快满三个月大了。”
喻天晴简直不敢相信:“他疯了!怎么送你这么危险的动物!会伤人的知不知道!”
“伤人?abby吗?”天意轻松地笑着,“caspar倒是有可能,呵呵,不会的姐,它们很听话很温和。”
喻天晴看着那两只豹子冲着她凶狠瞪视的样子,再听听它们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呜鸣声:“温和?你开什么玩笑!养别的宠物不好吗?狗啊猫啊都行,非养这个!怎么豹子在你们挪威不是保护动物吗?可以随便养的?”
天意笑着蹲下去,搔搔其中一只小豹子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直哼哼:“别的宠物……都不喜欢我……”
“嗯?”喻天晴皱眉,觉得这句话是因为天意中文不过关所以辞不达意,“你不喜欢这些还可以养别的,鹦鹉,蜥蜴,猩猩,马……”
“姐,”天意朝她侧仰起脸,“来摸摸它们,很快你们就熟了,你会喜欢它们的!”
喻天晴搓搓手,实在无法拒绝刺目阳光下天意微微眯起的蓝色双眼,于是蹲在他身边,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花豹,伸出一点又害怕地收回来,几次犹豫试探弄得天意哈哈大笑。他握住喻天晴的手,带着她慢慢地靠近其中一只豹子:“别怕姐,它下巴这里,对对,就这样轻轻抓,它们会很舒服。”
喻天晴渐渐地松弛下来,微笑着用手指在豹子下巴和脖子上抓搔,听见它舒服的哼哼声,乐得也跟着笑,天意松开她的手,看着她开心的笑容,俊美的脸上全是得意。
可是一得意就要出事,也不知道喻天晴搔到什么痛处了,小豹子突然变了脸色,猛地张开嘴巴就是一口,喻天晴躲闪不及,手背被它尖尖的牙齿划过,立刻隆起几道通红的血痕。她大叫着向后跌坐在草地上,捂着手背瞪大眼睛看向那两只豹子和同样吃惊的天意。
“没事没事!”喻天晴嘿嘿笑着把手在牛仔裤上蹭蹭,他喵的,还真痛!可脸上只能挂着安慰他的微笑,“我说的吧不能养这么凶的动物!”
“对不起,姐……”
“行了没事的!”喻天晴转过头去,看见丢在地下的那只细颈花瓶已经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年轻女人捡了起来。这个女人穿了件红色的裙子,金发碧眼身材丰满,标准的北欧美女模样,她旁边的天若瀚还是黑色西装,两个人站在一起,那画面养眼至极。
红衣美人很礼貌地对着喻天晴笑笑,然后温柔地对天意说了一句话,天意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天若瀚则对喻天晴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莫尼卡小姐,天意的家庭教师,现在应该是他的上课时间。”
喻天晴也对着美女笑笑,在她的印象里,家庭教师应该都是简爱那一型的,这位美女实在是太没有家庭老师的气质了。天意再次向喻天晴道歉之后,蔫蔫地跟着金发美女回古堡去上课了,天若瀚走到喻天晴身边,吩咐闻声赶来的仆人把豹子带回窝里去,然后立刻拿起她的手托在掌心里仔细端详伤口。
喻天晴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孩,从小就要做家务事,爸爸去世以后她还在快餐店打工,一双手自然不可能有多细致柔美。可天若仔细端详时的认真神情让她觉得他是在看一件易碎且珍贵的东西。她试着把手抽回来,可天若瀚握得很紧,喻天晴打个哈哈:“那什么,天意他上什么课?他这样的男爵,一般都需要学些什么?”
天若瀚用手指在伤口上抚过,沉声说道:“我带你到医院去。”
“不用去医院,弄点酒精碘酒什么的擦擦就行了。”
“不行,要去打一针狂犬疫苗。”
喻天晴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会吧,有狂犬病吗?”
天若瀚笑笑:“预防万一,你说呢?”
这家人真是有钱,开的汽车喻天晴都不认识是什么牌子,总之车身十分流线,造型十分现代,她坐进车里,觉得车身比以前坐过的所有汽车都要低很多。天若瀚发动汽车,沿着山间弯曲盘旋的道路开到一个清静优美的小镇。镇上有医院,办完就诊手续,喻天晴坐在了治疗室里,把衣袖捋高露出上臂,态度和善的护士大妈消毒后把长长的针扎进肌肉里,一边用喻天晴听不懂的话低声细语,一边把药剂推进去。
狂犬疫苗一打是不是就不会发病了?这个病潜伏期好象有很多年!万一翘辫子了,那四亿欧元可怎么办?还是要留给天意,还是要便宜那个金毛小子吗?
喻天晴不怎么放心,咬着嘴唇看看站在一边的天若瀚,可突然间觉得地转天旋,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下,意识模糊的最后只听见他隐隐约约的一声叹息。
“原来是真的……”
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喻天晴觉得自己并没有彻底失去知觉,她好象一直不停地在大声喊着这两个问题,喊得筋疲力尽声嘶力竟,不过没有人回答她。可是从她昏倒直到苏醒的这几个小时里发生过的事情她一无所知,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她回到了古堡的房间里。
灯光调得很弱,床边静静地趴着一个人,喻天晴稍微一动,天意立刻抬起头来,蓝色眼睛关切地看着她:“姐……”
“你怎么在这儿?”喻天晴揉揉眼睛坐起来,“我……我昏倒了?”
“嗯,舅舅送你回来的,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喻天晴活动活动胳臂:“没什么,挺好的。现在几点了?”
“现在,大概一点多了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赶紧回去,明天还要上课。”
“姐。”
“嗯?”
天意站在床边,看着她,从口袋里慢慢地拿出一样东西递过来:“送给你。”
喻天晴没敢接,他修长手掌里托着的是一根光闪闪的项链,心型的银色链坠中间镶着一块很大的绿宝石,周围是一圈同质同色的小粒绿宝石,即使是一点也不识货的喻天晴也知道这肯定是个非常值钱的玩艺。
“送我这个干什么?”
天意有点赧然:“caspar咬伤了你的手,我很报歉……这是我做的,希望你能喜欢……”
“你做的?”喻天晴拿过这根漂亮的项链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惊叹,“你怎么做的?”
天意的卧室是古堡东翼一间有四个房间的套房,其中一间是他的摆放所有宝贝的工作室。喻天晴穿着睡衣和拖鞋站在工作室里,看着里头整齐陈列着的所有东西,吃惊地赞叹:“我看你不应该叫天意,干脆叫天才算了!”
墙边柜子里一只只铺着华丽天鹅绒的木质首饰盒里头,躺着天意做出来各种首饰,项链、戒指、手镯、皇冠、耳环,还有胸针和漂亮的小挂件,房间正中央的工作台上则是喷枪、刀、钳之类的工具。喻天晴拉开柜门,小心翼翼地摸摸里面的首饰,连连摇头:“这些不会都是真的吧!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天意抓抓头:“我小时候很喜欢亮晶晶的宝石,玩坏了妈妈很多首饰,她的珠宝设计师来修理,我在一边看了好几天,大概看会了一点。”
“看看就能会?太夸张了吧!”
“也不是光看,其实后来也弄坏了很多东西,练习了很久才做出第一件首饰。”
“真厉害!”
其实喻天晴很想说,人比人气死人,两个人都叫天若澄妈妈,她和爸爸两个人靠一份工资生活,还要还房贷,从小到大最值钱的首饰就是十八岁生日爷爷送的一根钻石项链,钻石小到要用放大镜看,链子还是银的。可天意小时候就可以玩妈妈的宝石,也可以弄坏很多东西,随随便便送给她的那根项链,她连价钱都不好意思打听。
天意还在自豪地向喻天晴介绍着,根本没有发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挂不住,本来喻天晴就不是个会藏着掖着的人。卧室的房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天意微笑着过去开门:“吃药时间到了。”
门打开,果然是一名女仆端着只餐盘走了进来,餐盘上放了杯水和几片药,她对天意微笑点头,轻声说了两句话,天意把药倒进嘴里,再喝两口水冲下去。
“什么药啊,半夜三更也要吃?”
女仆端着东西离开,天意用纸巾擦擦嘴角:“我的心脏不太好,每三个小时要吃一次药,习惯了。”
喻天晴心里刚刚浮现的一点点嫉妒倾刻间烟销云散:“你的心脏,有没有办法手术治疗?我听说好多先天性心脏病的人都可以开刀治好。”
“我的可能比较严重吧,家族每一代人里都会有人得心脏病,我的大伯父十二岁病逝,我比他已经多活五年了。”
“别瞎说,什么多活少活的!”
天意神秘兮兮地朝喻天晴眨眨眼睛:“知道吗,我们格林德海姆家族是个受过诅咒的家族,据说新月堡里还住着屈死的亡灵,月圆之夜能听到他们愤怒的哭叫声,有时候深夜从门缝里看见烛光,那就是他们拿着烛台在城堡里游荡。”
喻天晴全身的汗毛嗡地竖了起来:“你再胡说!”
天意哈哈地笑了:“姐你害怕了?我说着玩的!”
喻天晴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发毛,她狠狠白了天意一眼往门口走去,在天意道歉的笑声里拉开房门,啊地大叫一声又使劲甩上。
门外伸进来一只手,抢在合拢之前挡住门板,再度缓缓打开的门外,站着的是身穿黑色睡衣的天若瀚,走廊里的枝型吊灯就垂在他头顶上,看起来象极了天意刚才提到过的烛台。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天若瀚先是看看天意,再把视线转向喻天晴,“你怎么样了?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喻天晴摇摇头,“我先回房睡觉了。”
她说着,也不看天意,就从天若瀚的身边走过去,出了门向左拐,一路快步向前跑,想早一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可古堡的佣人给她准备的拖鞋是高跟的,就象是四五十年代好莱坞电影里女明星穿的那种,喻天晴的一双球鞋脚还没能完全适合这种拖鞋,拐第二个弯的时候在地毯上绊了一下,人重重地向前扑倒,有地毯挡着一点不疼,就是拖鞋被这么一甩,甩得掉在了旁边下楼的楼梯上。喻天晴干脆把没掉的那只也拿下来,光着脚丫去捡拖鞋。
深色的木质地板上冰凉,从一楼的方向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穿的象是软底皮鞋,声音不大,是一种奇怪的、软底橡胶和木地板漆面磨擦时的格叽声,静静的夜里听来让人起鸡皮疙瘩。喻天晴手一抖,没拿稳的拖鞋又掉下几级台阶去,她急燥地跨下去再捡,从楼梯转角的缝隙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枝被举在手里的老式烛台,烛台上点着粗粗的蜡烛,她觉得自己甚至看清了烛油顺着蜡烛在向下滑。
呼吸和心跳在此刻成了一件多余的事,喻天晴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胆小,拖鞋也顾不上了,她用手紧紧捂住嘴把尖叫摁回肚子里,就光着脚撒丫子没命地窜上楼梯,也不辨方向地向前狂奔。
杭州房价不是一般吓人,喻天晴和爸爸住的房子只有七十几平方,大学宿舍四人一间,她这辈子就没住过大房子,不知道象新月堡这么大一幢城堡还有个用处是让人迷路的。她只是不停地跑着,古老的走廊墙上挂着面目森冷的油画,惨淡的灯光一成不弯地照在颜色深深的地毯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除了她的喘息和脚步。
白色睡裙有点长,绊着膝盖让她跑得跌跌撞撞,一头齐肩的短发纷纷乱乱,越跑越害怕,越跑越找不到方向,远远看见走廊尽头一扇玻璃门,她用尽全力冲过去,一把把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