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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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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辗转后,祝有琴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确认地址无误后,她没有着急按门铃,而是望着眼前这处宅院发起了呆。
这是一座凌驾于繁华都市上的私人花园,古老的建筑镌刻着历史沧桑的痕迹,一砖一瓦都仿佛可以讲述出一段悲欢离合的岁月。祝有琴站在这座花园前仰视着它,仿佛在仰视一个红颜褪尽的女子苍老的容颜。
脑海间忽然掠过一些模糊的画面,花团锦簇、觥筹交错……还有一个淡黄色的身影翩翩起舞,婆娑的舞姿艳绝天地……
失神地站在那许久,祝有琴才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按了接听键,她微微带了一分抱歉:“邢秘书是吗?我就在门外。”
片刻后,两扇厚重的红漆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三十几岁、西装革履的帅哥走出来,打量了下祝有琴,迟疑地问:“您就是……祝小姐?”
祝有琴颔首,微微一笑。
她是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年轻女孩,并没有让人惊艳的美丽,但眉眼间闪烁着少女独有的娇媚与朝气,让人看了会打从心底里微笑出来。
清汤挂面式的垂肩长发,没有经过任何挑染和处理,就是一色的黑。发间露出她白晰的小脸,五官端正,既看不出缺陷也看不到精彩。她的身材很好,窄肩纤腰,秀腿纤长笔直,穿着一套浅蓝色牛仔服,线条简单,和她没有一点化妆痕迹的面孔一样,没有过多的装饰。
邢秘书没有流露更多的惊讶,将大门推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请祝有琴先行。
祝有琴深深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花草幽香,走了进去。
花园果然如同想象中一般草木荫重,曲径通幽,亭台楼阁掩映在花丛之中,颇有古诗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
邢秘书一边为她指引道路,一边缓缓为她介绍:“这座古园已经久到无法考证它建造的时间与最开始的主人了,我的老板数年前在一场拍卖会里买下了它,全面修缮后在这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而奇怪的事情就在宴会后发生了。”
祝有琴的目光在一株参天古树上停留了一会才移开,继续听邢秘书的介绍。
“宴会后大约三天左右吧,先是园丁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穿着样式极为古老的衣服抓着他问‘你见过玫瑰吗?’然后是看门人,再然后是值夜班的保安,总之,园子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遇到了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有白天、也有夜间。本来这样古老的园子里有些奇怪的人出没是不足为奇的,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算了。但是在半个月前,这个年轻男人打伤了一名保安,这名保安现在仍在医院昏迷不醒。园子里的工作人员人心惶惶,我们陆续请了一些高人过来,但都无功而返,后来,有人向我的老板推荐了您。”
祝有琴听出了邢秘书的言外之意,因为她的年轻而怀疑她的能力的,他不是第一个人,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无能为力的话,是不会收取报酬的。”
邢秘书笑了,笑容中带着对祝有琴年轻的谅解:“报酬并不是问题,只是目下的情形已经很复杂了,我们不想再有谁因为这件事而受伤,您这么年轻,又是女孩子……当然,如果您愿意一试的话,我也不会阻拦您。”
祝有琴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玫瑰园,听到这里,瞥了邢秘书一眼,吩咐:“把那名伤者接回这里,我有些想法须要查看他的伤势后才能确定。”
邢秘书迟疑着说:“可是,没有充足的理由,他的家人只怕不会答应出院……”
祝有琴不耐地皱了皱眉头:“你可以这样说,既然医院里的医生对他的伤束手无策,那么他在哪里休养都是一样的,他既然是在这里受了伤,回到这里也许会带来转机呢?”
她的不耐教邢秘书微微惊讶,犹豫了一下,邢秘书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就去办这件事……”说着,指着左前方一座坐落在遍地黄花当中的小楼介绍:“那是‘玉人楼’,您在那里休息一会,我不陪您过去了,接小方出院的事得由我去做。”
祝有琴沿着他的手指向前望了一眼,眼神突然古怪起来,这座小楼——怎么如此眼熟?
邢秘书匆匆地离去了,祝有琴独自一人沿着花丛中的小径向那座小楼走去。
小径旁种着的黄花是她从未见过的,花朵玲珑,色泽灿烂,仿佛铺了一地的锦缎,随着风伏伏起起,仿佛在向她躹躬行礼一般,祝有琴不觉慢下了脚步,嗅着花儿淡淡的夹杂着苦涩的芳香,一缕久别重违的亲切感浮上心头。
她苦苦思索着:自己何时来过这小楼?抑或是类似的地方?
玉人楼是一座纯木的二层小楼,古香古色、雕梁画栋。尽管曾饱经风雨,却不见一丝颓废,仿佛用一部古老的相机把历史定格住了一样。
推开两扇精雕细刻的楼门,祝有琴环视着向她敞开的小楼。
这座小楼并非她想象中的千金小姐的绣楼,倒仿佛是位少年书生的书房。
正中一幅宽大的春江花月夜画屏,下面是一张坐榻,两边各有书架,书架上堆着满满的古籍。左方窗下有书桌和坐椅,桌上文房四宝、笔洗镇纸一应俱全,桌边一只宽口古瓶,瓶中散放着十几个画轴。另一边则是一张高几,几上是一盆翠绿挺拨的萱草。
祝有琴有种穿越时空、闯进了某位古人私宅的感觉。明知这里没有别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谁。
试探着坐在榻上,榻上铺陈着的锦褥出乎意料地舒适,祝有琴抱着膝环视着整间屋子,愈看愈是惊叹。这座小楼,便似一位千面佳人,换一个角度便看到一种风情,怎么看都教人着迷。
小心翼翼地在书架上抽出本书,书上没有想像中的灰尘,看样主人打理得极精心,轻轻翻开,一股陈旧的油墨气息弥散开来。祝有琴深深地吸了口气,爱极了这股味道,仿佛看到了千百年尘封的历史扑面而来,整个人都因为这股味道而深沉下来。
没来由地,祝有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在寂静的房中悠悠萦回了许久,便好似整座小楼都在叹息一般。
祝有琴蓦然觉得疲倦至极,这雅致而孤寂的小楼触动了她那些不可言说、不愿言说的心事,勾起了她那些久已遗忘的忧伤,一时之间,神思倦倦,只想睡去。
楼下是书房,楼上必定是卧房了。
沿着楼梯向上,祝有琴猜测着二楼的模样,然后愣在楼梯口。
如果一楼用清幽来形容,二楼就只能用奢华来形容。
一上楼处显然是待客的小厅,四周垂着淡青色的纱帐,中间铺着一块花色繁复美丽的圆形地毯,左壁上悬着四幅水墨山水,下面一桌两凳,桌上摆着对白色莲花纹饰的玉瓶,一套白玉茶具。右壁则是多宝架,架上珠光宝气,陈列着数十件古玩珍宝。中间挖出一道月亮门,门上悬一道珍珠帘,帘内一道屏风,挡住了祝有琴的视线。
祝有琴迟疑了下,脱掉了鞋子,赤脚踏上了地毯,那触感,仿佛踩在云中一般。
她走向月亮门,撩开珠帘,转过屏风,里面果然是一张镶金嵌玉的大床,淡黄色的幔帐一直垂到雪白的地毯上。
整座小楼中最宽大的房间便是卧房,但除了这张床外房中什么都没有。
祝有琴摇摇头,楼主人好奇怪的品味:楼下仿佛世家子弟的书房,楼上却仿佛青楼花魁的销魂窟……她耸耸肩头,觉得自己的评价过于刻薄了些,心头却划过一丝痛楚。
她一怔,为什么自己打从看到这座园子起就始终有些心神不宁呢?可想了又想,脑海中却仍是茫茫然毫无头绪,只得摇摇头把这困惑驱散,打开幔帐,躺倒在大床上气息芬芳的被褥上,阖上了眼。
一双坚实的手臂抱紧了她,然后,身后贴上一个滚热的胸膛,接着,灸热的呼吸从她的耳垂一直蔓延到颈上,有声音在她耳畔呢喃:“给我……给我你的一切,还有……你的心……”
她原本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劫掠,听到“你的心”三个字后却开始本能地抗拒……
祝有琴的身子忽然一震,从恍惚中醒来,哦?怎么一闭眼就做梦了?
身后仿佛还残留着火热触感,她换了个姿势,微微好笑地想:做的还是一个春梦呢!
然后又沉入了梦乡。这一回,她终于睡沉了,鼻息幽长。
一个人透窗而进,无声无息地来到床边,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祝有琴的睡颜,良久之后,无声地叹息一声。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一下祝有琴的脸庞,可终究停在她鬓边,生怕惊动了她。
抬起头,那双深深的眼眸环视了一周,又落回到祝有琴的脸上。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之后,我和这座小楼终于又见到了你,不知道这一回是上一世的重演,还是所有爱恨情仇的结局?
但是,最重要的是,我还是等到了你。
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