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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暮云宗(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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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目相对,空气凝滞,静谧无声。
这间客舍虽然略显得简陋了些,但还算宽敞。
中间支了一张案,那两人席地而坐,放浪形骸,无所顾忌。
其中一人手上举着一个腿肉,莹莹地泛着油光。
二人竟是在吃酒喝肉。
无妄愣了片刻。
他还以为这两人在做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脸上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怒意,平添了几分尴尬。
江眉卿心思玲珑,一刹那的愣住过后,便立即明白过来,这冰山似乎是误会什么了?
他笑吟吟地明知故问:“仙尊这是做什么?”
顾简跟江眉卿是一路货色,当即“哎呀”地叫了一声,指了指那摇摇晃晃的木门。
“仙尊想必是知道我们这客舍的门有些问题,特意过来给我们修缮的?”
“哎呀,都说暮云宗待客之道是修真界中最好的,我从前不信,今日看来却不得不信。”
顾简连忙作揖,“那就有劳仙尊了。”
无妄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抿着嘴角,脸上披了一层薄霜。
他是来捉奸的,却被人当做来修门的了?
只是这会无妄才反应过来,他有什么立场来捉奸呢?这话说出来恐怕要笑死人。
于是他杵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江眉卿脚步虚浮地走到他身边,举着酒杯在他面前晃了晃。
“仙尊辛苦了,喝一杯吗?”
无妄冷眼瞧着他,只见他目光迷离,眼尾微红,显然是喝高了。
三更半夜,跟一个男人在这儿喝酒?
等会是不是还睡在这儿了?
他的目光微微扫过室内,这是单人客舍,大多只准备一张单人简榻,又不是双人间。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那层霜便更厚了。
然而,出口的话却是:“深夜喧哗,扰人休息,二位已经触犯了暮云宗的门规。”
江眉卿:……
顾简:……
“喧哗?仙尊的云空殿好像离这里挺远的,怎么就扰了仙尊休息了?”顾简在旁揶揄道:“仙尊莫不是别有用心?”
无妄横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顾简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捉住江眉卿的手,缓缓将他的衣袖撸了上去。
江眉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他要作甚。
谁知顾简只是从他衣袖里面掏出了他的帕子。
他们俩刚吃了暮云宗的烧鹤肉,满手的油渍。
顾简牵出江眉卿的手,这手指真的好看,指骨匀称又白皙,皮肤还细腻。
他边帮他仔仔细细地擦手指上的油渍,边挑衅似的盯着无妄。
这野男人,嘴比死鸭子还硬。
不刺激刺激他,怎么行?
果然,他瞧着无妄的神色更冷了,那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熔出一个洞来不可。
江眉卿皱了皱眉头,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不对劲。
似乎在暗暗较劲?
他们不是没见过几面吗?怎么就杠上了?
下一刻,无妄突然将人扯了过来,声音冷冷地,“我看你不适合待在这儿,免得扰了别人清梦。”
江眉卿:?
还没等他说什么,无妄已经揪着他往外走去了。
“仙尊别跟我说,让我去住寄萍居?”
那里长年失修,杂草丛生,天知道江眉卿那天晚上有多难熬。
“那是你自己挑的客舍。”无妄面无表情道。
江眉卿无语了,“还不是因为仙尊的云空殿里只有这么一间客舍。”
“那就住我那儿。”
江眉卿愣了半晌,无妄清冷的声音被夜里的风吹得有些散了,听不真切,他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无妄冷冷地重复道:“住我那。”
江眉卿:……
他勾了勾嘴角,仙尊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还真是自我牺牲啊。
顾简一人站在屋中,忍不住笑得差点弯了腰。
这人真是——
他想了半天,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死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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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空殿的弟子做完晚课,刚要回去休息,就瞧见仙尊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呃,那不是“师娘”?
众人纷纷驻足去看,却被无妄一记冷冷的眼风扫过。
“看什么?还不睡?”
少年们缩了缩头,不敢噤声,顿时作鸟散状,消失得无影。
跟着无妄进了内室,江眉卿毫不客气地霸占了那张床榻。
“既然仙尊让我来这,我可不睡地板。”
无妄走向另一边,那里置了一张极窄的矮榻。
江眉卿瞧着他放下长剑,然后和衣躺了上去。
他:??
这么好心,把大床让给他?
这人转性了?
他躺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通,于是惴惴不安地问:“仙尊,你要不要到床上来?呃,还有点位置。”
“不用。”
那边冷冷回道。
江眉卿轻轻“哦”了一声,好在他是厚脸皮的人,既然人家要让他,那他就心安理得地睡了。
室中似乎是点了某种安眠香,幽幽的香气浮着,江眉卿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很快就睡过去了。
反而是某人,因那矮榻过窄小,他伸展不开身体,极不舒服,僵了好久也没睡过去。
一室静谧之中,听见那人熹微安稳的呼吸声,无妄忽然脑子清醒过来了。
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把人带回来了?
窗外清辉洒了进来,无妄借着这点光在暗夜中审视自己,好像从遇到这个人之后,他的一切行为都不对劲了。
一晚上,有人睡得餍足,有人一宿未眠。
翌日,江眉卿睡得好,早早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后颈,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暮云宗居于山巅,仿佛方外之境,风景绝佳。
他走了几步,便瞧见几个少年在晨练。
那几个人见了他,纷纷停了下来,恭敬地喊道:“师娘。”
江眉卿:……
呃。
这好像有个误会在。
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早啊,各位小朋友,别乱叫,小心别你们家仙尊听见了,跟你们没完。”
少年们却道:“不会的,从来没有人在仙尊殿里过夜,师娘既然与仙尊同住了,便说明仙尊极为看重师娘。”
江眉卿:?
他想说,你们仙尊厌恶我还来不及。
又觉得这群小朋友年纪轻轻的,别带歪了他们,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哎,你刚刚的这个招式不对。”
“怎么可能?”
被说的少年有些生气,这是课业问题,不容质疑。
“不信你出手试试。”
少年霍然拔出长剑,带着绵延不绝的剑意直指江眉卿。
江眉卿笑吟吟地退后数步,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枚折扇,刷拉一声拂开。
“锵!”地一声,金骨折扇硬生生对上了凌厉的剑锋,霎时间火花呲呲四溢,浑厚绵延的灵力灌入扇骨之中,竟将少年玄冰般的剑刃逼出了细碎的缺口,铁屑如齑粉般纷纷洒落下来,银光闪烁。
这场景震得周遭一众少年面色骇然。
这、这这……这人脚步轻浮,并非修士,不是通身没有灵力吗?
为何灵力如此充沛?竟生生将玄铁剑都震裂了!
这恐怕得是分神以上的修为了吧。
“锵、锵、锵!”
玄铁剑终于承受不住,骤然崩裂成四五段,瞬息间没入脚下的泥地中,尾端犹然震鸣不已。
那失了剑的少年一时脱力,踉跄地退了半步,跌倒在地。
他目光怔忡地望着江眉卿,迷茫、复杂、不敢置信。
江眉卿轻摇着折扇,纹丝不动,微微笑着。
“我可没有用灵力哦。”
少年们都惊奇地围了过来,“那这是怎么回事?”
江眉卿道:“我刚说了,招式不对,有破绽,所以我是借力打力,用的是他的灵力。”
还能这样?
少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