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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远处的吆喝声、麻将声传来。颜安白站在幽暗的厨房里,捂住脑袋,头疼欲裂。

      抬起手,眼前是皮包骨的双臂,布满鞭痕。
      厨房的玻璃窗倒映着一个瘦小的男孩。
      这是不到七岁的我吗?

      颜安白环顾四周,冒着热气的汤锅,堆满锅碗瓢盆的池子,沾满油污的炉灶。
      又回到了被养父的弟弟收留的时期。

      颜安白缓缓蹲下,原本仿佛绞成一团的脑袋痛意散去,混沌的脑子变得清晰。

      钥匙转动,客厅的门被踹开,粗噶的男人声音传来,“考得这么差,你跟颜安白一样是智障吗?”

      颜平,他养父的弟弟,回来了。
      他儿子颜鹏呜咽了一声,躲避着冲进厨房里。

      瞥见蹲坐在地上的颜安白,一丝狡黠从眼中闪过,“爸,白痴还没煮好饭,妈妈都快回来了。”

      二叔颜平拿开锅盖,生米还没煮成熟饭,扭头瞟了一眼堆满池子的脏碗筷,瞪向颜安白,“饭呢,还没煮好?这些碗筷还没洗?干什么吃的,找打是不。”

      颜安白没有动作,恨意在心中慢慢滋生。白痴,呵,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对他的称呼。
      打骂侮辱,不给饭吃,极尽欺凌,仿佛他天生就该伺候这他们一家。
      双拳握紧,颜安白死死瞪着颜平。

      “爸,他居然敢瞪你。”颜鹏扯了扯颜平的袖子,抓紧时机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颜平抄起拖鞋冲了过来,颜安白清晰地看到颜鹏得逞的笑意。

      随手拿起盐罐向冲过来的壮汉砸过去,盐罐正中他的眉心,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颜安白没想到自己砸的这么准,低头看了看掌心,要是自己力气再大一些……

      被砸的踉跄几步,颜平缓缓抬手抹了一下额心,手掌上布满了血迹,咬牙切齿道:“你今晚死定了。”
      “爸,我来帮按住他。”颜鹏摩拳擦掌,露出兴奋神色,唇角勾起邪恶的笑意。

      话音刚落,反应迅速地颜安白冲出了狭窄的厨房,突破包抄,向楼下冲去。
      决不能坐以待毙。
      下到楼梯时,瞥见地板上的塑料瓶,颜安白用脚一勾,把瓶子推到梯级中间。

      正想冲出大门,刘翠开门进来随后关上,吊梢眼一抬,“你们在干什么?”

      “妈,白痴砸伤了爸,快抓住他。” 看见刘翠回来,下楼梯的颜鹏欣喜地大吼,一时没注意脚下,踩中透明塑料瓶,劈了个叉从楼梯上滚下来。

      刘翠瞪大眼睛,“阿鹏——”心疼地冲了过去。
      没办法,被追着在一楼绕了一圈,颜安白只好跨过倒地的颜鹏重新上二楼。

      颜平气不打一处,发誓要将这小子拔掉一层皮,抄起角落里手腕粗的木棍。
      回头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心狠,反正他现在在别人眼里是个神经病不是吗?颜安白眼中掠过一丝幽暗。

      重新冲进厨房里,端起快要刚冷却不久的汤锅,藏在门框边上。听着咚咚咚的脚步声,计算着来人的距离。

      颜平冲进门的一刹那,颜安白转身,手中的热烫的汤撒倾洒而出。
      避无可避颜平被热汤撒了一腿,“啊——”,随即捂着腿倒在地上,手中的粗棍掉落,滚到安白的脚边。

      凸出的双目死死地瞪着旁边的安白,充满痛楚和惊讶。
      是啊,以往的自己寄人篱下,哪一次挨揍的时候不是瑟缩着躲在墙角里哭泣哀嚎。前世里自己残破的身体不就是拜他们所赐,呵。

      颜安白捡起脚边的粗棍,冰冷的眼神攫住倒地的人。
      颜平凶恶的眼神瑟缩了一下,“造反啦,老婆快来——”

      刘翠不舍地安抚了下儿子,一边咒骂这一边走上来,“怎么啦,窝囊废,连个白痴都搞不定。”
      踏入厨房后,瞥见烫伤倒地的颜平,难以置信地厉声道:“你找死啊,居然敢!”

      颜安白丝毫不惧,拿起两个调料瓶,瞅准时机连续扔出。
      刘翠躲过了一个,却没躲过第二个,被砸得头破了皮,捂着涂着厚粉的脸敌视着他。

      提着手中的粗棍,颜安白冷笑一声,慢慢逼近。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刘翠放开嗓子尖声大叫:“来人啊,孽种造反啦。”
      ,楼下传来了邻居黄叔和周大爷的声音。

      可惜了这教训这恶女人的机会。颜安白把手中的木棍丢到身后,撕烂脏兮兮的残破衬衫。
      见对方丢掉了木棍,刘翠冲了上去想抽他耳光,“孽种,吃我家住我家,还敢打人。”

      唇角微扬,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眼泪一滴滴地滑过瘦削的下颌,冲淡脸上的污痕。颜安白一边拿着隐秘的小叉子抵挡着,一边抽噎地大喊:“救命啊,婶婶要打死我。”

      黄叔和周大爷跑了上来。可怜的小孩儿被压制在角落,全身脏兮兮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日积月累的淤青和结痂。

      “你们夫妻两真是造孽啊,怎么能这么打小孩。”黄叔叹了口气,上前伸手扯住了刘翠。

      颜安白“踉跄”地躲到他身后,“呜呜,别打我,我以后做饭再也不会这么不小心了。”

      胡说八道。瞅着他眉眼带着挑衅地说出可怜兮兮的话,刘翠憋屈得很。半点便宜没占到,反而被扎了一身,暴脾气一上来,直接破口大骂。

      不堪入耳的咒骂声让周大爷直皱眉摇头,隔开想冲上前的她,“颜二媳妇,别骂了,赶紧送颜二去医院吧。”

      一群人走后,抽咽声戛然而止,蹲在墙角抽泣的颜安白缓缓站了起来。

      必须立马逃离这个狼窝,这副身子经不起折腾了。等他们回来,自己估计会很惨。

      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快速遍历记忆中的前世遇到的人。
      绝大多数人对他只有冷漠、利用、嫌恶,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双清冷的眼睛带着复杂的情绪,在第一次见面时投在他这个陌生小孩身上,为什么,明明以往他们从未见过。

      养父死后,他被养父的弟弟收养,过上了生不如死的生活。也只有那个人——他养父的朋友骆锦离,来看望他几次。

      颜安白当机立断,就他吧,无论如何他的身体不能再等下去了。

      翻了翻颜二的钱包,颜安白塞了一些纸币进口袋。他养父留给他的财产,颜二一毛不剩地全吞了,迟早让他吐出来。

      小巷子里散发出雨后泥泞的土味,混杂着做家家户户晚饭的饭菜味。

      不知道饿了多久,胃里绞痛得难受,颜安白弯腰捂住肚子,蹒跚着走到一个包子铺,“老板,来两个肉包。”

      到骆锦离的家不知道要多少交通费,还是省点花。

      老板狐疑地上下打量了这个脏兮兮的小孩一眼,没有停下剁馅的动作。

      垂头的颜安白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仰起瘦削肤黄的小脸,脸上的笑容确实天真无邪,递过5块钱,“呐,叔叔给你。”

      “好勒,包子拿好。”老板接过纸币,麻利地打开蒸笼。

      捧着热乎乎的包子,一股暖意从掌心传到身体。一口咬下去,馅里几乎都是肥肉碎,但却觉得无比好吃。

      赤着脚沿着昏暗的杂乱小巷一直走,小巷尽头的光仿佛能给予人希望。

      沉重的心情好了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六七岁的俊俏小男孩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从后面冲过来。

      经过他身边时,两人对视了一眼,颜安白看到他眼里的警惕。

      两人错开目光,男孩慌张地望了望还有一段距离的小巷尽头,犹豫着前进几步又折返,跑到电线杆旁,扒拉开垃圾堆里钻了进去,再把另外几个垃圾袋、箱子挡住身体。

      颜安白目睹他奇怪的举动,随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小宇、小宇,你在哪儿……”隔壁家的侯叔追了上来。

      小宇……这名字好熟悉。

      侯叔的老婆紧随其后,一边焦急地左右查看,一边拿着手机通话。

      小巷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侯叔一把拽住他,双手捏住他的双肩,那股力劲将他整个人转过身来,“痴儿,有没有就看到小宇,就是前几天你见过的男孩。”

      小宇,侯叔的小孩?是那个被拐.卖来侯家的男孩……颜安白心一震,没想到竟重生回到这个时候。就是在这之后,他的一只耳朵聋了!
      肩膀被猛地摇了摇,侯叔急得语气有些冲,“到底见没见过,啊?”

      余光扫到纸箱后面,男孩脸上带着惊惶,一双黑瞳死盯着他。

      骗子!上一辈子自己帮助他撒谎、逃跑,快要被追上时,自己挡住侯叔的身体,让他脱身跳上公交车,逃离这偏僻的小村。

      明明说好他们是朋友,他会回来看他的,却没有兑现诺言。他不奢望他把他从地狱中拉出来,但他想知道自己被在意过,也曾经像别人那样拥有过朋友。可终究没有人在乎他,任由他独自一人腐烂在这地狱里。

      同龄的小孩都在上学,他却在颜二家包揽所有的家务,偶尔得空也没有任何小孩愿意和他玩,他们包括他们的父母,是他如怪胎。他一个人像幽.灵一样孤独地在大街小巷里游荡。那时候他多么渴望友谊,唯唯诺诺的他愿意为了友谊而赴汤蹈火,拉住他的朋友熟悉地穿过大街小巷。

      事后,自己成为侯家的发泄对象,一番毒打之后聋了一只耳朵,颜二一家甚至饶有兴致地在一边看戏。

      “别打得手脚废了、没法干活就行。”……

      恶毒的语言时至今日仍一字一句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上辈子,他的绝望从没停止过,他的希望从未到来过。

      颜安白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戳穿掌心,抑制住发抖的身体,可说出口的仍是,“没见到。”

      侯叔本就急得不耐烦,一听到答案立马将他推到一边往前找去。

      颜安白向后踉跄了几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有回头再看男孩一眼,径直走向巷子的尽头。

      这一辈子他不做坏人,但也不做好人。像他上辈子那样,对别人能帮则帮,别人对他的印象却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傻子。

      跑在他前边的侯婶,一见跑出那么远都没找着男孩,蹲地上嚎啕大哭,捶着侯叔的大腿,“都怪你,都怪你,叫你看好小宇,你却死去打麻将……”

      “我怎么知道那小子这么能装,2个月来一直都那么乖巧……”侯叔拉扯着地上的老婆,“赶快叫乡亲们帮忙一块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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