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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雪女 ...


  •   火做梦了。

      这很不寻常,因为火从来没有做过梦,甚至他可能就不会做梦。所以在梦境里醒来时,记忆仿佛清空的火迷失了自己,重新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梦里的意识浮浮沉沉,一切都罩着一层薄纱般,他好像在按自己的感官行事,又好像时常转换第三视角看待一切。

      ——他是位雪女。

      生长的过程很快,似乎一转眼就过去了好几年。

      直至长到十六岁,这种时空穿梭的剥离感才少了些许,但即便如此,火也没有感觉到违和。

      虽还年幼,火却早已能跟着村里的狩猎队一起行动,收获还颇丰,是个有天赋的强者。

      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虽被遮脸布盖住了五官,但也能在暴露的脖颈与脸侧看出皮肤清透白皙。女人们高矮不一,有的瘦小,有的粗犷,火的身材却是恰到好处的玲珑曼妙。

      因此,村里的其他雪女难免会畏惧,吹捧,嫉妒。

      火本身只是单纯的重复日常,打猎,吃饭,锻炼,睡觉。但在某一天,她听到了村里的闲言碎语。

      “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我十四岁就生了孩子,如今已经生了三个了。”

      “都十六岁了还没有找过村长,可笑。”

      “哈哈哈哈……”

      碍事的遮脸布是为了防止雪女们因容貌而在内心产生等级观念,但是慢慢的,生孩子的多少成了女人们攀比竞争的砝码。

      天天被念叨,连几个还算熟悉的朋友也经常在耳边催促,火终于烦躁的冲进了村长的房间。

      村长是位十三四的少年。

      上一位雪女好像刚出去。

      火混沌的大脑突然就冷静下来。

      在雪村生活十六年了,怎么才第一次知道村长长什么样子呢?

      火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很快被撇去了。

      她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唤出了分明是第一次相见的,村长的名字,“结。”

      深蓝发色的少年神色平静到麻木的看着她。

      火突然结巴,“我,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说完,她自己原地盘腿坐下,好像不会再动分毫的架势。

      看到这情形,结的目光才染上了一丝变化。

      第一天,火在结的房间呆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做。

      哦,也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

      当时结背对着火躺着,火也昏昏欲睡,突然就听到门外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火立刻摩擦起地面,还努力憋出了几声喘息,吓得结整个坐起,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火给他眼神示意,突然想到她此时戴着遮脸布,便竖起食指放在面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结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他抿了抿唇,侧身一言不发地仿着火的动作,弄出了些暧昧的动静。

      配合无比默契,火看着“共犯”,笑得肩膀一耸一耸。

      好像被结瞪了。

      后来几天,火没去。

      她不知道,结在被迫接纳多么负面糟糕的情感。

      “结,你看到了吧,你看到火那遮挡布的脸了吧,是不是很丑,是不是没有我好看?!”

      “火的技术一定没我好……”

      “火昨天跟你耗了那么久,她欲求不满的样子是不是很恶心,结,结……”

      “不就是会打个猎,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火跟你做的时候,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吗?”

      “……”

      女人们将所有阴暗的想法讲给一个孩子听。

      雪村的娱乐项目少得可怜,火有时候会觉得日子有些难熬,她时常在村子里闲逛,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又转去了村长的方向。

      远远地,火看到年轻的雪男坐在连廊上,靠着梁柱,目光渴慕的凝望着自己的双生兄弟。

      他的双生弟弟叫晶。和哥哥不一样,晶的外貌,性格,喜好都非常偏向女孩子,因此雪女们更喜欢结。

      此时晶正和女人们堆雪人,笑容无暇。

      火走近结,“不和晶一起玩吗?”

      结动也没动,“不了,我还有工作,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还是保留体力吧。”

      火沉吟了会儿,视线在结暗淡的眼神和厌倦的脸上转了一圈,“接下来到我了,你现在去玩吧。”怎么说火也是狩猎有功的人,有时候可以稍微用下特权。

      闻言,结惊讶的看向她,

      “你应该很想晶吧,已经好久没和他一起了。”火说道。

      结睁大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年轻的雪女亭亭立着,像卓然盛开的净莲。

      ***

      结和晶玩到太阳落山。结要去工作了,晶于是恋恋不舍地和他道别。

      火带着占有意味地揽上结的肩,挡住周围雪女虎视眈眈的视线,将他带入房间。

      这一回,火实在觉得无聊,便开始和结搭话。

      很奇怪,她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耐不住安静,别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冷淡无趣,可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开朗闹腾的性子。

      “结,你听说过闪翼双星吗?”

      结在她对面盘腿坐着,“……那是什么?”

      火于是兴致勃勃的讲起来,“正义的双星与邪恶博士球球是势不两立的宿敌…”

      “哄小孩子吗?”

      “你听我讲嘛——邪恶博士球球把双星英雄之一的闪囚禁在实验室中,乐不可支,没想到聪明的翼已悄悄潜入实验室里。然后,一场惊险的逃亡开始了……”

      火没有纠结她一个从封闭深山长大的雪女,脑海里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冒出来这些信息。

      说到兴奋时,火还会手舞足蹈地扮演起来,“闪的闪避技能真的超级无敌,不管是多厉害的攻击都伤不到他分毫,就像这样……”

      “噗!什么啊,你滚得好怪。”情不自禁的,结被带入她的情绪,投入到她的惊险故事中。

      火郁闷,“你不要笑我啊,这是他的天赋技能,我当然不会。”

      “那翼呢?”

      “翼的滑翔也很厉害,她能在自己背后幻化出翅膀……”

      房间里的气氛只能用轻快愉悦来形容。

      火看着结柔化弯起的眉眼,听着空气中总是回荡起的笑声,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开心。

      结本来就该这样。

      后来一连几次都是如此。过了近一个月,火觉得,她与结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因为结在望向她的时候,眼里有信任和想念。

      有一回轮到火时,结的心情很不好。

      他疲倦的侧躺在一边蜷起身体,露出的胳膊上留着指印。

      “好脏,好恶心……”结低喃着。

      看到他这副模样,火也很难过。

      “抱歉,结…我好想帮不了你什么。”历来雪村都是这样的延续方式,火跪坐在结身后,觉得心烦。

      越和结熟悉,越清楚的认知到雪村的行为是罪恶。

      结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翻过身,扑进火的怀里,环住她的腰。

      “火和她们不一样。”结闷闷的说道,“火很干净,很温柔。”她从来没有吐露倾诉过对其他人的卑劣想法,也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结认为,火那张搭档布下的脸,一定比所有女人都美丽。

      ***

      一天晚上,结把所有雪女召集起来。

      深蓝发色的少年立在茫茫风雪中,决绝地喊道:“我会拼尽全力,让村里的每个人都怀上孩子,相对地,你们要让晶离开!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自杀!”

      闻言,女人们骚动起来。

      火感到头疼欲裂,她好像要想起什么,但是她又忘记什么了呢?

      冰雨冷哼,“你尽管自杀吧,到时让晶代替你当村长便是。”

      结道,“你才可笑至极。”

      “什么?”

      “我可不觉得晶能替代我。”结眼神阴翳的昂起头,“你难道忘记我肌肤的触感了吗?”

      雪女们权衡了利弊,冰雨最后答应结,允许让晶离开雪村。

      而火就在这时支撑不住晕倒了。

      她听到朦胧的远方传来少年雀跃的声音,“我等着你们把我带下山,如果真的找不到搭档——你们两个便都是我的冰妹妹!”

      火觉得自己只是神思恍惚了一阵,可一眨眼,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而这几天,她的举止行为毫无异常。

      猛地清醒过来时,结正在解她的腰带,火按住了他的手。

      “怎么?”结低着头没看她,“你不想要孩子吗?”

      火的声音很平静,“不想。”她轻轻推开结,“我想下山。”

      “……你竟然会想离开雪村。”

      “我可还年轻着呢,很想去外面看看。”火抬起手,在结措愣的目光中摘下了自己的遮脸布,她笑起来,“你看我,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那当然了。

      “因为我们是姐弟啊……”

      整个雪村,都是母女姐妹。

      火拉过结的手,少年在她的掌心中微微颤抖,她捧起雪男的脸,有些愕然的看到他心房崩塌的眼泪。

      “或许你只把晶当亲人看,但我和你是一样的,我也把结和晶当弟弟看待。”

      火抱住他,“我们今天晚上,就离村吧。”

      ***

      禁闭室里,火醒了。

      结和晶睡在他的两侧,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格外暖和,晶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结也紧挨着他。火捋了把红发到眼前,大脑空白的看着自己属于少年的手,想到——是梦啊。

      他眼角发涩,

      真的是梦吗?

      痛苦的结,流泪的结,决绝的结,都是幻象吗。

      不是的。

      火转头,看着蓝发雪男安稳的睡颜。

      如果不逃走,结一定会变成梦里的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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