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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拾柒(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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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滚烫,罗泊吓得把手缩了回来,迟疑了一下,又将手覆上连壁笙的额头。
好烫啊,她这是生病了吗?
他也曾浑身发热过,头很痛,浑身无力,感觉特别难受。爹爹说那叫风寒,得赶紧看大夫吃药,不然会死的。
罗泊心一揪,死,那就是不在了。爹爹不在了,娘亲不在了,现在这个靠着他给他温暖的人,也要丢下他吗?
罗泊很害怕,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记得自己得了风寒时,爹爹给他吃了很苦很苦的药。是不是她也得吃那个才能好?
他慌乱的扶着连壁笙站起来,看着四周不知所措。可是这里哪里有药呢?这里连吃的都没有……
外面呢?他看向山洞外。外面已经没了雨声,雨想来已经停了。
说不定外面能找到药给她吃呢。罗泊如是想,弯腰本能的将她抱起来,朝山洞外走去。
山洞外雨虽然停了,但风依然在吹。好不容易暖了身子的罗泊被冷风一吹,浑身打了个颤,将滚烫的连壁笙紧紧抱住,在黑暗中循着背风的方向走去。
休息了半宿,身上的痛楚已没刚醒来时厉害。他心系连壁笙的病,不知不觉慢慢走远,天色将亮的时候,竟是寻到了一处破旧的码头,码头上停着一艘破旧的乌篷船。
船身随着江涛轻轻摇摆,罗泊借着晨光一看,看到船头躺着个人。他用草帽盖着头,躺着一动不动,似是还在梦乡里。
罗泊高兴不已,他抱着连壁笙匆匆跑上码头,冲那船上的人喊道:“喂!喂!”
那人没有反应,显然是睡得很沉。罗泊坚持不懈的一直叫唤着,终于,那人身子动了动,抬手将帽子取了下来。
那是一个长着一张敦厚脸庞的男人,肤色因为常年暴晒,显得黝黑发亮。
他醒来朝四下看了看,想知道是谁把自己吵醒的,随后就看到了码头上的罗泊和连壁笙。
“哎哟!”他被罗泊和连壁笙给吓到了。这两人怎么一身破烂,浑身伤口?
“你能救救她吗?”罗泊见那人忘了过来,连忙道。
“啥?”那人愣了一下,“救救她?”
“她好烫啊,再不吃药,就要死了。”罗泊急切的说道。
“是感染了风寒吗?”那人听到罗泊的话,自行判断了一下。
“恩!”罗泊用力点头。
“哎哟,那得快一些。”那人连忙站起来,冲罗泊摆手:“快到船上来,我带你们去看大夫!”
罗泊在那人的帮助下上了船。他让罗泊把连壁笙放到船篷里,用船上仅有的薄被严严实实将她盖住后,就跳到船头,卖力的划动小船,顺游而下。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爽,随着日头渐渐升起,江风也不再那么寒冷。许是知道连壁笙或许有救了,罗泊放下心来,舒展着身坐在船头。
船家这会儿看清了罗泊的长相,震惊无比。他可还从没看见过蓝眼睛的人啊!当下他就出声询问:“小兄弟,你是哪儿的人?”
“塔姆城人。”罗泊乖乖的回答。
塔姆城?没听过呢,九神国有这地方?“我叫许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泊。”
“里头那个是你娘子?”许四边划着船边问道。
“……啊?”罗泊不解的看着他。“娘子是什么?”
许四有些无语。他竟然不知道娘子是什么,莫非是个傻子?
许四心里虽疑惑,但他为人宽厚善良,倒也不会去瞧不起罗泊,而是耐心解释道:“就是与你很亲密,每天都在一起的人。”
很亲密?每天都在一起?好像的确是这样呢……
罗泊笑着点头:“是啊。”
“我也看出来了,”许四笑道,“瞧你虽呆头呆脑,但是很疼娘子啊。哎,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浑身都是伤?”
罗泊低头看看自己破烂的衣服,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不会是被仇家追杀吧?”许四有些紧张,但见罗泊摇头,复又放下心来。“那是跌落山崖?”
罗泊身子颤了一下,用力点头。他虽痴傻,但先前从山崖坠落的恐惧深入骨髓,记得很是清楚。
“唉……那也难怪了。”许四叹道,“不过你放心,我家在许家庄,离这很近,村里有大夫,我带你们去看大夫。”
罗泊感激的点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许四被他这么一夸,不好意思的笑了,手下加快了摇桨的速度。
小舟如离弦的箭,乘风顺浪飞速的朝许家庄飞去。
许家庄是凉州地界一处靠河的不起眼的小渔村,村里仅有二十户人家,他们全都依靠打渔为生。许家庄的村民们大多像许四这样早出晚归,若赶不上回村,就在船上吃住,偶尔才回村一趟。故而许家庄的大夫平日里根本无事可做,每日不是晒太阳就是睡觉。所以当许四带着罗泊和连壁笙火急寥寥的闯进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大夫,您快救一救这姑娘!”许四着急的说。“她身上有伤,又感染风寒,身子越来越烫,怕是要不行了。”
“放下放下,让我来给她把把脉。”许大夫听闻,连忙招呼罗泊将连壁笙放在干净的榻上。看到她身上湿润的衣裳时,又急道:“怎地还让她穿湿衣裳,快去找件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许四面露难色:“大夫,您,您也知道我还未娶妻啊!”
“哎!那就先拿你的衣裳来替换!”
“好!”许四领命,转身就朝自家屋子奔去。
许大夫回头看到站着的罗泊,他身上的伤比之连壁笙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许大夫无暇顾及他,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也赶紧去换干衣裳!别她还没治好你也倒下了!”
罗泊脚步动了动,似是想随许四而去,纠结几番,终还是不舍离去。
他不肯走,许大夫也不拦着,专心给连壁笙诊脉。
脉象紊乱,确是风寒无误,但起因却是有几处。一是伤口发炎,二是寒气入体,三是心气郁结。治是能治,只是需得耗费多日,痊愈后会不会落下病根他就说不准了。
许四很快就将干净衣物取来,还捎带了罗泊的那份。待罗泊换下后,许大夫和许四忙退出屋子,让罗泊也替连壁笙换下湿衣裳。
罗泊心思单纯,毫无男女意识,一边比划着自己,一边认真的褪下连壁笙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又折腾了半天,总算才帮她换上干净衣物。他擦着额头的薄汗,将许四和许大夫叫了进来。
许大夫进屋时,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他将姜汤递给罗泊,嘱咐他喝下,之后便专心致志的给连壁笙针灸起来。
罗泊早就又渴又饿,只是撑着不说。此刻得了姜汤,闻到香味,便不顾滚烫,浑沦将姜汤吞下肚里。滚烫的姜汤将体内的寒气驱散出来,罗泊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眼皮子便开始耷拉起来。
不行,不能睡,她还病着呢!心中忽然一个激灵,罗泊忽的睁开眼,强撑着困意,牢牢看护着连壁笙。
针灸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直到看到连壁笙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许大夫才松了一口气,收针起身。
罗泊连忙蹲下身,用衣袖擦去连壁笙额上的汗。指尖触到她的肌肤,依然还很滚烫,罗泊红着眼睛抬头问道:“她为什么还没好?”
“哪能那么快就治好,”许大夫道,“我这有几副药,回去之后早晚一次让她服下。每日夜里都要看护好她,别让她的汗侵湿了衣裳,如此反复,大概五日就能好了。”
“哎!哎!多谢大夫!”许四连声道谢,将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翻出来,问道:“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许大夫看也没看,随意点头,转身到里屋抓药去了。
罗泊和连壁笙无处可去,许四便将他们领回了自己家。
许四早年就死了父母,现下自己一人住着,屋子倒也宽敞。他将罗泊二人安顿在原先他父母的房间里后,便忙活着帮连壁笙熬药去了。
罗泊紧紧抓着连壁笙的手,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旁。她若出汗,他就替她擦去。她若发冷,他便抱着她取暖。几次夜里连壁笙发汗时总会梦靥,一边发抖一边胡乱说话,罗泊一边给她擦汗,一边也胡乱回答她的话。听起来好像很可笑,但却把许四感动得一塌糊涂,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试问若是自己成了亲,娘子受了重病,自己能做到像罗泊这样情深意重么?
罗泊就这样不眠不休照顾了连壁笙五日,终于在第五日时,撑不住浑身的疲惫,倒在了床头。
而连壁笙在他的精心照顾下,第五日如许大夫所说,褪去高热,醒了过来。
这几日她病着,总感觉自己如一片云朵一样,在天空不断飘着。当风雨来袭,要把她打散时,就会有一双大手牢牢将她包裹住,为她挡住狂风骤雨,将她救了下来。
然后,她就醒了。
再次睁开眼,恍如隔世一般,令她有一瞬间的怔忡。微微侧过头,她就看见了趴在床头熟睡的罗泊。他好些日子没能休息了,脸色极差,原本白净的脸庞,已然挂上两个大黑圈,下巴也冒出了拉碴的胡渣。
他怎么了?连壁笙用力将自己撑坐起来,伸出手去想触摸罗泊。
耳边忽的响起一个声音:“啊,罗夫人,你醒了!”
连壁笙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长得黝黑敦厚的男子捧着碗,惊喜的看着她。
接触到连壁笙的目光,许四脑中翁的一声响,潮红顿时涌上脸庞。这几日他并未仔细去看连壁笙的样貌,还以为她只是寻常女子,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美人。不过仔细一想也是,罗泊长得俊俏,他的娘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是哪?”连壁笙开口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是你救的我们?”
许四不敢看她,低着头答道:“不尽然,是你相公抱着你寻到了我,我只是出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我相公?”连壁笙愣了愣,看向罗泊。
“是啊,”许四道,看到了倒在床头昏睡过去的罗泊,叹道:“他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这些日子都是他在照顾我?”想起那双护住她不让她承受病痛的手,连壁笙心尖微颤。
想起这些日子来罗泊的举动,许四动容的说:“你病着的这些日子他寸步不离的照顾你,不舍得睡觉,不舍得吃饭。他自己身上也有伤,却好像全然不知,只顾着你了。”
连壁笙眼眶顿时就红了。这个傻瓜,他怎么这么笨啊……
她伸出手,想去握住罗泊的手掌。岂料入手一片冰冷,她心内一跳,连忙去探罗泊的额头。
好烫!
他终归不是铁人,先前强自撑着没倒,如今终于爆发了。看起来就像是他为了救连壁笙,从她那里将病种接了过来。
这下许四是真的手足无措了。因为要帮罗泊照顾连壁笙,这几日他都没去打渔,他已经没有钱再带罗泊去看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