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夜夜长明》长安如昼

19、第二十九章

　　冯聪对于自己生日的安排是先去爬山体验一下浪漫的日落再去吃晚饭唱歌，寿星最大，没人反驳。

　　他也还真是个神奇人物，按理说他的同级同学大都已经升学走了，但没想到生日聚会还是来了很多人，一眼看去认识的也就同班几个，就这人还没来齐。

　　跟温可倾熟的也就前后桌，但金巧巧能说会道喜欢热闹，没一会儿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因为要过生日，国庆放假大家也没急着回家，一道从学校这边出发。

　　学校后面有一段废弃的铁路，穿过铁路就能从郊区到市里，很多学生都喜欢从这儿走，今年日久的也走出了一条路来。

　　温可倾就坐在大部队后面的铁杠上，没什么目的地刷着手机，或者拔着周围的野草，没插进大家的话题。

　　但不妨碍很多人对她感兴趣，每年毕业班的状元苗子那都是被全校所熟知的人物，尤其今年这几个状元苗子一个比一个好看。

　　甚至有人都在学校贴吧里偷偷开楼，赌今年二中的第一是谁，又赌今年二中会不会真的出一个状元。

　　“那是你们班温可倾？介绍认识一下啊。”

　　“我们班美女学霸。”冯聪一点不扭捏地走到温可倾身边，“科任老师走到她身边说话声音都要温柔三分，都来瞻仰瞻仰。”

　　“差不多行了，一会儿上天了。”温可倾用手中的草碰了下他的鞋打断他的胡说八道，而后抬眸看向其他好奇围过来的人，“你们好，温可倾。”

　　“你好你好！”

　　周围顿时热闹起来分散坐在她身边，从复习经验问到她以前学校的八卦。

　　温可倾甩着草也跟着聊，说到哪都能给他们接上，没一会儿把自己脚边的位置都给拔完了，却真的没记住几个人。

　　倒是加了不少人的好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她放在了最大的分组里，没有备注。

　　没一会儿见大家的话题又扯到了本校的高一高二去，她趁机站起身来：“我去打个电话。”

　　倒不是逃避什么，这种人多的场合她见得多了，应付得过来。

　　电话是靳乔燃打过来的，这会儿十月份，马上省里有个舞蹈联赛，如果拿到了好名次还能参加全国大赛，时间拉得有些长，或许要到学期末底。

　　“正好。”温可倾松了口气，“明年开年才开始评三好学生。”

　　“就是因为这样。”靳乔燃说，“很多比赛都聚在这个时间，还有学科竞赛。”

　　“这个我知道，我打算把数学的一起报了。”

　　靳乔燃在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这几年练了什么三头六臂？”

　　“对啊。”温可倾笑道，“三个脑子，足够打你了。”

　　“行。”靳乔燃哼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我。”

　　“数学竞赛我也报了，到时候拿到的练习题分你一份，舞蹈室国庆没人，你要想去来我家里拿钥匙，市里。”

　　温可倾由衷喊了一声：“燃哥。”

　　那头笑骂了声：“滚。”

　　电话被无情挂断，温可倾在原地站了会儿，自顾乐了好久。

　　回来这一年里她没有试图联系过以前的朋友，一是自己不太能面对过去，说来还是她那点可笑却不值一提的面子，她怕别人问起那个年年第一的人为什么没考上大学。

　　二是…她有些拿不准当年的朋友们会变成什么样。

　　就像柯恒说的，她曾经交朋友很被动，没几个人能真正说上话，要不是有柯恒和小鱼在，或许她那些年里也没有几个朋友，跟她做朋友其实很累。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别人在中间，自己在其他人眼里也是不算什么东西的。

　　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虽然打完电话，但她还是没有回到人群里去，她其实挺疲于应付社交的，更喜欢一个人窝在小花圃的摇椅里睡觉。

　　所以这会儿她就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摆弄手机，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想了想还是给秦瑶提一下今天的行程，不然一会儿得问。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了回复。

　　果然，这个时间出来秦瑶从不会问什么，倒是希望她跟朋友们多玩一玩，然后再往她卡里打点钱。

　　看到手机短信的到账提示，温可倾深深呼了口气。

　　忽然想起每次温可呈跟朋友出门时要钱的场景，那会儿秦瑶总是会问长问短，问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叮嘱他不要乱花钱。

　　自己倒是好很多，秦瑶从来不会多问，零花钱从来都不用开口就可以拿到，还会比温可呈的多一些。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这样其实也足够了，还有哪里不够好呢。
　　她不一向都是“随便”“都可以”的吗？

　　脚下的草又被拔秃了一块儿，温可倾蹲得脚有点麻，刚想站起来就察觉另一边的声音忽然小了很多。

　　她不禁抬头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戴着棒球帽的路嘉，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外面搭了件深绿小马甲，背了个单间休闲包，双腿修长。

　　其他人不出意外也在看他，他才从学校外的小路走上铁路。

　　不知怎么，普普通通的一段路，却被他走出了青春文学小说封面上那些男主角的感觉。

　　温可倾看到人群里的骚动，心想：看吧，也不怪我对他印象深刻，这种人就合该成为别人视线中的主角。

　　“路嘉！”看到镇班之草居然真的来了，冯聪立刻跳起来，“这里！”

　　路嘉闻声抬头，看到他后点了下头，随后视线却落在了他身后。

　　没想到他还能注意到这里的自己，温可倾抬手扬了扬手里的狗尾巴草。

　　这会儿最后一个人也着急忙慌跑来，也算是人到齐了。

　　冯聪招呼：“那咱们走吧，咱们先去拿蛋糕再去爬山。”
　　他想在夕阳下过生日吹蜡烛，觉得这样比在漆黑的KTV里浪漫。

　　铁路宽度也就那么一点，所有人稀稀拉拉相熟的三两走在一块儿，为首的冯聪为了让大家跟上大部队，拿着手机开了最大音量放着叮呤咣啷的音乐，几乎都要现场蹦起来。

　　温可倾甩着草一点点方慢脚步，任由别人超过她，远离那些吵闹。

　　没一会儿就差不多到了最后，只是身后这人比自己走得还慢，安安静静的。

　　她忍不住回头，却见就是路嘉，他步调似乎跟自己的一致，像是在踩着她的影子往前走。

　　她故意往旁边移了一步，他的白球鞋也踩了一地夕阳。

　　路嘉笑了下，抬起头来，眼里还留有没散的温和笑意。

　　温可倾踩到旁边的轨道上，嘲笑他：“多大人了，怎么还那么幼稚。”

　　“挺有意思的。”路嘉上前一步，走在她下面的轨枕上与她并肩平齐，垂眸看到她的手，略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花？”

　　“狗尾巴草。”温可倾被他的认真逗得哈哈笑了两声，将草递给他，“遍地都是，不稀奇。”

　　草被接到手中，路嘉敛眸轻轻晃了晃，看着那毛茸茸的一条随着自己的动作摆动：“听说过，很坚韧的植物。”

　　“好养活。”现在两个人也算是一起养花的同趣朋友，温可倾顺道给他科普，“但太常见普通了，没什么人养，其实还挺好看，作用也挺多。”

　　“作用？”

　　“入药啊做饲料啊什么的，生可以用，干了也可以用。”温可倾随口道，“可能因为耐旱随处都有，所以才有这么个名字吧，老人不是常说贱名好养活吗？”

　　“嗯。”路嘉点头，将那草圈起来，“我爷爷过去也给取了这种名字。”

　　“林嘉？”

　　“不是。”路嘉笑了笑，晃晃手中的草，“狗儿。”

　　“……”

　　温可倾差点被自己绊到，她扭过头来仔仔细细将身旁的人打量了个遍，惊讶道：“真的假的？”

　　“小心。”路嘉往旁边侧了一步，让她下来，似是回想了一下，“但我母亲是个文青，觉得这个名字很土，不让爷爷叫。”

　　“哈哈哈。”温可倾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居然觉得平日里这么清冷的男神挺可爱的，“幸好被你妈妈阻止了。”

　　路嘉莞尔：“爷爷只会在我放假回来的时候悄悄叫。”
　　又说：“再长大些就没回来过了。”

　　后来的事温可倾知道，他爷爷现在过世了。

　　想了下，她说：“我还没见过我爷爷奶奶呢。”

　　在路嘉爱与她相识的这些时间里，只听她说过她的外婆，似乎也没见过爸爸。

　　温可倾又说：“也没小名。”

　　“倾倾？”路嘉回想，“你妈妈不是这么叫你的吗？”

　　温可倾愣了下才说：“那不算。”

　　“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没有这个名字。”温可倾走到轨枕上，又弯腰摘了一根狗尾巴草，笑着说，“初三时我妈才那么叫的。”

　　路嘉微微偏过头，那目光认真得像是在等着她说一件有多重要的事。

　　温可倾轻轻掰断了草的尾茎，掐头去尾地说：“她觉得这么叫要亲近一点。”

　　可你们现在也没显得有多亲近。

　　这话路嘉没说出口，却觉得自己好像是触摸到了一点她的心事。

　　“那也好。”他平静地说，“我爸至今都不知道我有个名字叫林嘉。”

　　温可倾脚步顿了顿，也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自己与身边的人多了点牵扯，乐呵呵地说：“那我们还挺像的。”

　　路嘉轻笑：“是。”

　　他手中的狗尾巴草已经被他拧成了一个圈，他将草拿起来放在阳光下：“我怎么听说它还有其他的寓意。”

　　“什么？”

　　路嘉转过头来，视线看着手中的草圈，轻声说：“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