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睡眠问题 ...
-
要不是闷油瓶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立刻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自己站都站不稳,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但是既然他说了想回去,我们也应该尊重他的意愿。我和胖子商量了一下,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如果他再醒过来之后能每天自己吃点东西,不用再挂水了,我们就给他办出院。他不能自己上厕所都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他穿尿不湿。
胖子捧着溜圆的大脸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在照顾一个小宝宝。宝宝不哭不闹好乖哦。”我差点捡拖鞋甩他,“当心宝宝听到了,一脚把你踹墙上。”
这次闷油瓶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睁开眼睛之后,先是茫然地发呆。我和胖子趴在他旁边叫他,他似乎这才渐渐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
仿佛之前他是被包裹在一团看不见的冰块里,然后那冰慢慢融化,他的知觉才恢复过来。
他说:“吴邪,胖子。”
我瞬间落泪。
胖子扑过去,抱着他吸鼻子。我一把拽开他,“刚换的衣服,你别把鼻涕蹭上去了!”
闷油瓶看看胖子,又看看我,神情认真而郑重,像是在确认着什么。然后,他才开始扫视整个病房。我于是说:“小哥,这是在医院里,你昏迷好多天了。”
他看看头顶的吊瓶,又抬起手看了看手背。护士在他睡过去的时候又把针插回去。他似乎很不喜欢那根针,伸手就要拔。我一把按住,“小哥,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需要补充营养,这个不能拔。”
他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却也没有再乱动。我发觉他插针的那只手冰凉凉的,就两手合拢,把他的手包在中间,“这样就不冷了。”
闷油瓶一直睁着眼睛,没有再睡觉。我和胖子一开始很高兴,觉得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到了晚上,我们渐渐觉察出另一种古怪来。闷油瓶似乎很不愿意闭上眼睛。这晚轮到我守前半夜,胖子躺下之前关了房间里的大灯,只留下病床边上的小夜灯。闷油瓶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古怪,嘴角微动,手也一下子蜷了起来。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在灯暗下去的瞬间绷紧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强忍着,和什么难受的感觉作斗争。
难道……他居然变得怕黑了?
我试探地问:“小哥,要不要把灯打开?”
他看了胖子一眼,又看向我,“不用,你也睡吧。”我正要说话,他又说:“我不舒服,再叫你。没事的。”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个字,意思明确,表达清晰,可见脑子并没有坏掉,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完,看我的眼神忽然带了点威胁的意味,像是说,我要是不听话,他就要动手了。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别看他现在在病床上躺着,单手拧断我的脖子还是没问题的。我点点头,就地趴在他床边上,手仍旧捧着他那只插针的手。
我怕闷油瓶又发烧,也不敢睡得太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起来看他,发现他根本没有睡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里最暗的角落。看他那眼神,像是在担心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那里爬出来。
我迷迷糊糊地说:“小哥,你睡会儿吧。”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闷油瓶依然睁着眼,望向那个角落。
我草,他不会是这么看了一整夜吧?
我看胖子也醒了,就开了灯,拉开窗帘,让外面的光透进来。这个房间的朝向很好,在闷油瓶的那个位置,刚好能看到一小片红彤彤的朝云。他盯着那云看了许久,终于在阳光照到他床边上的时候,合眼睡了。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胖子下楼去买早餐。上次那个盯着闷油瓶的纹身看的梁医生来查房,我把闷油瓶一整夜没合眼的事告诉她,她说:“病人长期卧床,白天睡够了,夜里睡不着是很正常的。”
“不,我觉得他是自己不愿意睡。”
“你‘觉得’?”她有意加重了后两个字。我意识到自己的荒谬——我这话和“世界上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差不多。她果然紧接着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我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紧张。感觉好像,好像在对抗什么东西,或者感觉。”
“感觉?”
“你什么时候值夜班,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太了解他了,他眨眨眼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梁医生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她上下扫了我一眼,扫得我浑身不自在。然后她说:“行。”
下午大概三四点的时候,闷油瓶终于醒了。我和胖子和他说话,发觉他又恢复到了昨天刚醒的时候那种茫然的状态。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这次一下子就认出我们来了。
然后,他逐渐清醒,神情也慢慢变得紧张起来。我因为一直留意着他,所以能感觉到,这种紧张在午夜时分达到了峰值。
我和胖子在白天讨论过。他的这种样子,一般只在我们面临极危险的处境时才会出现。也许是他在慢慢记起以前的东西。而在他的记忆当中,肯定有很多我们这些人无法想象的恐怖画面。这些记忆难免会让他感到不安。所以我和胖子决定,如果他这晚再不睡觉,我们就陪他不睡。
所谓“陪”他的意思,是把折叠床和病床拼成一张大床,我们两个都上去,把他夹在中间,然后用胖子从家里带过来的VCD机放《唐伯虎点秋香》。
我能感觉到闷油瓶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他时而靠在胖子肩上,时而靠在我肩上。四大才子在桥上换装的时候,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一下。
我第一次凑这么近看到他笑,瞬间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