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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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变是从那天早上开始的。
“哇，怎么回事，他真要跳吗？”
“离得远看不清，但那家伙没穿校服，是不是外校的？”
“外校的怎么特地跑到我们学校来做这种事，说不定只是忘记穿校服。啊，我看见教导主任进去了，那家伙死定了。”
“说起来那栋楼平时不是上锁的，那人怎么潜入的？”
“我们是不是得帮忙报警？万一真下去了我们这里说不定会有麻烦吧。”
荀深一进门就看见班上最好事的几个男生挤在窗户旁笑嘻嘻地讨论着，甚至还有平时不爱凑热闹的人聚集在窗户边探头探脑，脸上有担忧也有好奇。
他下意识循着他们注视的地方瞥了眼，有点惊讶。
雨辰高中高一和高二在同一栋教学楼里，处于特殊时期的高三被安置在矮一些的其他楼。然而高一的他们所在的这栋楼不是学校里最高的楼，最高的楼在对面——专门用来做各种物理化学生物实验的实验楼。
为了防止器械被学生随意带走，平时实验楼的管理很严格，不会轻易开放。
但此刻，本不该有人的实验楼楼顶站着一个人。鉴于学校里最多出现的就是老师和学生，那略显幼稚的穿衣风格让人很自然地排除老师身份，于是同学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应该是个学生。
姑且不论这是什么身份的人，他所做的事情就足够吸引眼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子爬到最高层的天台上，然后试图翻过高高的铁网，一副准备跳下来的样子的。
每个高中都有过某某学生压力太大继而跳楼的小道消息，但要说大白天亲眼看见，这还是第一次。学校一方绝对不想看见这样的局面。
“喂！你干什么呢！”教导主任的厉呵伴随着推门而入的“哐当”声，响彻整个天际。
这所高中的教导主任是个看上去就凶神恶煞的地中海胖子，平时只要一瞪眼就能吓得迟到的学生什么谎话都不敢说，乖乖认错。某些讨厌他的学生私下给他起了外号，“屠宰刘”，暗指跟古代杀猪的一样粗俗野蛮。
显然，此刻正在翻墙的这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遇见了多么不好惹的人。
“怎么了？”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疑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从这清朗的嗓子里足以让人辨别出来，这人应该是他们的同龄人。
“什么怎么了，你在干什么！怎么进来的？！还不赶紧给我下来！”
那严厉的语气直让人庆幸他不是专业的消防救生员，否则再多说两句，原本就有轻生念头的被救人员估计也羞愤欲死了。
被斥责的那人却丝毫感觉不到暗含的压迫，一脚还搭在铁网上，稳稳坐在墙头，像是下一秒就能翻过去。
嘴上倒是好好回答着，甚至很有礼貌：“没做什么，我在准备回去，从下面进来的。”
只不过答案听上去乱七八糟，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说什么呢？下面门锁死的，而且回去又是什么意思？他看上去不像是压力大的感觉，也不歇斯底里，那干嘛做这种事？”
“古里古怪的，这人行为和逻辑都没有规律，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说不定是啊，但我们学校的保安也太松懈了，这么轻松就让外面的人进来了。”
“其他老师在楼下了，估计也准备上去。我们真的不报警吗？”
“万一报警事情闹大，学校一定会找你算账。现在这人看上去还可以沟通，我们掺和什么？”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很快从那些不明所以的话里得出结论——这人指定哪里不正常，很可能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没等他们再说，宣布上课的铃声就打断了略显嘈杂的场景。原本围拢在窗前的学生们鸟雀般散开，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没人想在这种时候挑战老师的尊严。至少在华国，老师们对学生的压迫力还是很足的。
荀深无意为了那一点点的好奇做什么出格的事。他坐在座位上打开英语书准备晨读，却无法心无旁骛。
其他学生眼睛盯着课本，心思也飘到窗外。
那两人对峙的声音不断传来。
“我不管你怎么进来的！现在给我下来！你哪个班的？我要找你们老师谈谈！”
“为什么要下来？什么班？我老师不在这里。”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那你怎么进来的？还不赶紧下来！”
“我不想下来，我得回去。”
那闯入天台的人固执地重复着，像是听不懂别人的话，又像是根本没打算改变主意。
“你！你家长呢！叫他来和我谈！”
被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到，教导主任怒火中烧，忘记这人不是自己可以管辖的学生，下意识使出了百试不爽的招数——叫家长。
“老刘傻了吧，那人又不是我们这的，怎么可能会被威胁到？”
“其他老师在哪？还没上去吗？”
“好像是有几个在下面守着不让别的学生上去，我看他们打电话了，应该是报警了。”
班上有人小声议论着，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但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奇怪家伙不会理会这毫无威慑的威胁时，对面那道声音再出现时的气势却弱了不下一筹。
“……他有事，不能来。”
熟练的成年人立马抓住了这刹那露出的弱点，气势汹汹：“你再不下来，我就直接叫他来！”
“……”那人彻底沉寂，轻微的铁网晃动声响起。
教导主任粗犷的嗓音做了结尾：“早点下来不就没事了，老实点！知道你差点做了什么吗……”
最后，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正如其出现时一样，极其突兀地结束了，警方的笛声终究没来得及响彻校园。那虎头蛇尾的感觉让不少暗中关注的人抱怨无聊，浪费时间心情，很快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人毕竟是更在意自身的生物，对与己身无关的人或事总是多出几分惊人的冷漠，就算有好奇心加持也撑不过太久。
知道这件事的学生顶多将其打上“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的标签就不再关注。
本来高一三班也会是这样。
直到第三节课即将下课时，数学老师被门口的教导主任叫出去，然后领回来一个略显眼熟的家伙为止。
“这位是黎时羽同学，今天刚刚转来，以前随父母生活在国外，所以很多常识都不太懂。同学们多多关照下。”
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身旁的少年，数学老师淡定得出奇，像是完全不知道旁边的转学生今天早上做了什么一样，自然地忽略过去。或许也是不想提起。
“黎同学，和大家打声招呼吧。”
“……你们好。”
那清越的声音和今早在天台上顽固不化的嗓音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透着股有气无力的虚弱颓败，远不及早上充满活力。对教导主任极为了解的某些学生知道，这是被狠狠训斥了半个上午的成果。
如果不是转学生的身份以及不想再耽误课程的顾虑，区区一个上午，屠宰刘根本不可能放过他。
这人一开口，不少原本觉得眼熟但没想起来的人立马眼睛一亮。
“喂喂喂，他是早上那个！”
“不用你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衣服那么明显。”
“近距离看，这小子长得还真不错，可惜脑子不太正常。”
细碎的讨论如蚊虫嗡鸣，从教室的后面一层层传播蔓延。
原本还在解题的荀深都忍不住抬头认真看了引发骚动的转学生一眼。
只一眼，他就有点愣神。
确实，排除今早发生的事情不谈，这位新来的同学实在拥有一副好相貌。
肤色很白，有股陶瓷般细腻温软的亮。短发极黑，像是浓稠的墨色在宣纸上滴落的第一抹郁色。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勾出精致的弧度。微蹙的眉，高挺的鼻，薄粉的唇，每处都是难得的俊丽。
但这副尤为亮眼的脸上，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却一定是那双眼。
那双琥珀色的，一抬眼就仿佛在阳光下隐隐流淌出碎光的眼。
即使是现在这副垂头丧气的脸色，眉目流转也是顾盼生辉，好看得紧。
班上不少女孩只敢看他一眼，第二眼就矜持地挪开视线，想装作不在意，想阻止那一眼后心脏砰砰直跳的节奏。
——黎时羽。
荀深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嚼碎，又重新拼出新的印记。
——奇怪的家伙。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数学老师瞅了眼班里的座位，视线一转盯上了他旁边，然后大手一挥，盖棺定论：“正好荀深那边还有个位子，黎时羽你就坐那个地方。”
那双眼波流转间有春水横流的眼，跟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对上了他茫然的脸。
荀深只觉得心跳有一瞬间快得可怕，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不再受心情影响。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也想不起到底这位新同桌怎么过来的，只记得等他脑子里那根线再连上的时候，黎时羽已经安然坐在了一旁，翻着新到手的书满脸好奇。
错过了最好的打招呼时机，荀深又一贯沉闷寡言，没什么朋友，所以此刻除了紧张，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人相处了。
两人就在这样沉默尴尬的氛围下度过了剩下的半节课。
好在下课时荀深就不用为这个问题纠结了，班上外向的男男女女一下课就像是嗅到猎物味道的猎犬，几步就窜了过来，围着新来的转学生开始提问。
“你叫黎时羽？名字怎么写的？听上去好好听啊。”
“你怎么这种时候转学过来了，已经过一学期了哎。你之前在哪上学啊？”
“黎时羽，你长这么好看，有女朋友了吗？”
这些是女生们的问题，贴心地避开了早上的尴尬，只问了自己好奇的事情。
这位新同学全部好好回答了。
“时间的时，羽毛的羽。”
“之前在外地上学，最近才来这里。”
“女朋友？”遇到这个问题时，他卡壳了一会，“是指女性朋友吗？”
那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直看得女生们捂着嘴巴，生怕自己的小心脏跳出来。
她们露出个微妙的笑容，连连点头：“对啊，你有吗？”
“没有。”黎时羽毫不犹豫。
这也不算奇怪，有些男生只会和男生交朋友，不会和女生多接触。何况从他不知道女朋友代表什么的那刻起就已经给了这群女生答案。
男生们问的不客气得多。
“黎时羽，今天你怎么上那栋楼的？平时那里可严格，根本不给学生靠近的。”
黎时羽眨眨眼：“翻过那面墙过去的。”
其他人听着倒吸了口凉气，互相对视一眼，带着试探赞叹：“你能翻过去？那里可有三米高，旁边还没有大树做支撑。”
对于这些赞美，黎时羽的态度很淡然：“嗯，能翻过去。”
“你今天为什么要上那栋楼？是不想上学吗？”这问题听着尖锐，似是在暗指他的厌学。看提问者潜藏不满的目光，似乎是对于转学生轻描淡写获得女生欢迎这件事有些微妙的小心思。
“不。”黎时羽好像没察觉到这些微的恶意，理所当然地望过去，“我想回家，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
男生们面面相觑，感觉这家伙脑回路还真有可能哪里不对，回家和跳楼能扯上什么关系？
“你干脆不来不就行了，上天台不好吧。”有人忍不住反驳，“你要是真跳下来，我们麻烦就大了。万一记者什么的报道一次，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不是跳下来。”
“什么？”
黎时羽微微转头，指向窗外的天空。
碧空如洗，一片澄澈，倒映在漆黑的瞳孔中。
“是要回到上面去。”
那一刻，这家伙的语气认真得可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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