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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东风横笛不忍听 ...


  •   原本熙攘却平和的河坊街,在这一刻,惊叫声此起彼伏,人群迅速的向四周散开,露出一大块空地。

      空地的中央有一白一灰两个身影战成一团。

      李坏很是郁闷,只不过路过河坊街买块点心,居然迎面袭来一股劲风,来不及说个分明,就看见了追命斗志昂扬的脸。

      追命的腿功又有谁可以忽视呢?
      李坏措手不及,顿时落在下风,当下也只能闪避腾挪,以期夺回先手。

      事发突然,顾惜朝也是一怔,身边的追命已冲了出去,就这么一瞬,人群骚动,已不见了追命的影子。

      江南久安,不见战乱,所以这一带的百姓似乎都没有多少危机感。
      人群向周围散开,却不散去,将那两人围得严实,里三层、外三层的看起了热闹。

      顾惜朝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大爷大嫂中挤进圈子,只听到吴侬软语交织成的叫好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顾惜朝不由忿忿地想:当初千里追杀戚少商的一路,实在过于荒凉,要是在这里,围得如此密不透风,戚少商那家伙还能走的了??

      那人群圈子忽而左移、忽而右挪,显然里面两人打到那里,众人就移到那里,时不时还传来响亮的破碎声和人们的惊叫声。

      顾惜朝左右一望,看见放在店家门口的一对石狮,纵身而上,足尖在石狮头上一点,借力越过人群,青衣飞扬,落在了场中。
      围观众人见又有人来,居然爆出一片欢呼,令得顾惜朝一阵烦躁。
      此刻,在翻翻滚滚、斗做一团的两人身周已经一片狼藉,倒塌的摊子、扁担、货物到处都是,小面人、烧饼、定胜糕滚了一地。

      追命的腿快,李坏躲得也不慢。
      借着地形和周围的铺位,两人片刻已拆了百招。
      追命有点急了,提气向左边一个卖风车的架子上一踩,腾空跃起,向着李坏的头部就是一踹,带起的劲风立时将那风车架子变成了一堆破烂。
      李坏扯过身后一个物事,抬手就是一挡,“啪”的一声大响,好好的一把绸伞被踢成了两截。
      李坏挥舞伞柄,连续挡开追命的飞踢,两人将街上闹得尘土喧扬,和着春天的柳花,漫天飞舞。

      李坏百忙中喝问:“追三爷!在下那里得罪你了,这样不依不饶的?!”
      追命哼道:“没得罪我,我只是拿你问案!!”
      李坏怒道:“我最近又没干什么?哪能劳四大名捕的大驾?”
      追命刷刷两脚踢向李坏腰眼,口中道:“最近没干什么?!原来是个有案底的!更要好好查查了!!”

      李坏见没法子沟通,只好以拳脚说话了,当下也不多说,欺身而上,并指如刀,削斩追命的小腿。
      追命见李坏终于反击,精神大振,合身扑上,双手拂出,直拿李坏的手腕。
      李坏一向听说追命的脚快,却没提防追命的小擒拿手竟也使得如此凌厉,仓促之下,被追命扣住了左手虎口。
      追命的食指纤长有力,正好按在李坏手腕的穴脉上,追命一发力,李坏的左边身子就麻了,向后一夺,居然没有挣开。
      李坏的火也上来了!右手一动,一线银光滑落在右手指间,三寸七分长的小刀!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追命的瞳孔立时收缩!

      一时间,四周蓦的静了下来,连周围的人都感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杀气。

      追命却仍牢牢扣住李坏的手,衣衫已被风猎猎舞起。

      一旁,顾惜朝的眉皱了起来,这两人的打斗再继续下去似要不死不休了。

      就在此刻,李坏忽然手一翻,那刀又缩回袖中,一闪而没,杀气也一下散了。
      可追命已蓄势待发,见李坏异动,右足随即挑起,直踢李坏的心口!

      “咔嚓”一声脆响,一柄突如其来的木制大刀横亘在两人之间,追命这狠狠的一踢,将这木刀的柄踹成了两段!
      追命也看出李坏没有杀意,随即松手后跃,两人分了开来。

      大家一看,那刀柄还握在顾惜朝的手里,原来是街边那巨大关公像手中,那把黄杨木刻的青龙偃月刀!
      适才,顾惜朝眼看事态失控,顺手抽了下来,挡下了这凌厉的一击!

      围观的众人眼见斗的精彩,都大声叫好,却听到一个粗哑的嗓子喊起来:“我的关公像啊!!”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出许多类似的声音,受到波及的摊贩店家纷纷向三人围了过来!

      追命道:“这木刀不是我拿出来的!”
      顾惜朝闻言,狠狠瞪他一眼,追命立刻紧紧闭上了嘴。
      李坏人群的拥堵下,不得已,也只好靠近了追命、顾惜朝。

      那黄杨木雕店的伙计颇是厉害,咄咄逼上前,道:“你们谁来赔我的损失?!”
      李坏苦笑:“多少钱?”
      伙计道:“这刀是和这关公像用同一块黄杨木刻的,颜色才如此和谐!即使重做,品级也低了!!算七百两银子吧!!”
      场中三人都是一惊,追命抱怨道:“顾惜朝,都是你!要拿也看看价格啊!我们只有二十五两啊!!”
      顾惜朝恨得牙痒痒,道:“你闯祸还带上我!你自己赔吧!”
      追命看向李坏,李坏说道:“一、不是我先动手,二、我从头至尾,没有碰过这刀!三、我没钱!!”

      那几个商家一听这三人居然只有二十几两银子,立时群情耸动,有个男子大叫道:“报官!报官!!”登时激起了一片符合之声。

      好在追命在京城也已无数次应对如此情景,当下一撩衣摆,又一次,将自己的御赐金牌高高扬起,喝道:“报官?我就是官!在此擒拿疑犯,各位有什么损失,叫这儿的地保开个单子,拿到知州府去!!”
      众人一看是个官爷,又得了承诺,会有知州府赔偿,也就在一片嘟囔声中散开一条路。

      追命一扣李坏的手,道:“跟我走一趟!”
      李坏道:“我真没犯什么事!”
      顾惜朝道:“你们少废话,离开这里再说!!”

      中午,本该是在春风和花香里品酒的好时光,杭州知州黎临风却没有这样的心情,一张胖脸上遍布汗珠,颤抖的手里捏着一张长长的单子,好似要将那纸捏出水来!

      那是一张清单。
      上面第一条写着:黄杨木关公刀一柄,七百两纹银。
      之后,是长长的一串赔偿名目。
      直到最后一条,写着:武大郎烧饼摊子一副、咸甜烧饼若干,七十文铜钱。

      而此刻,三个罪魁祸首正聚在知州府衙的仵作房里。

      李坏看着横放在验尸台上的女尸片刻,疑惑道:“虽然已经泡得胀了,但我可以说一句良心话: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
      追命道:“一般来说,疑犯都不会承认自己认识受害人的,但动刑以后,就会想起来了!”
      李坏的大眼睛一瞪,奇道:“天下这么多人,李某怎么就这么荣幸成了追三爷眼里的疑犯呢?”
      追命伸出食指点着李坏的脸,道:“你有酒窝!”
      李坏险些跳起来:“酒窝!有酒窝的就是罪犯?”
      看看一边的顾惜朝,又道:“那有酒窝的多着呢?六扇门里就有一个吧!”
      追命很可爱的冷笑:“当然没有这样简单,还有,这个有酒窝的人,要姓李!”
      李坏气极反笑:“姓李!有酒窝?就是疑犯?”
      追命沉下脸,正经的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曾在河坊街的店家买过一支刻有彩月二字的发簪!而这发簪的上半支就握在死者手里!!”
      李坏一怔,半晌才道:“所以你认为是我??”
      追命道:“起码我认为你可能和死者有关系!!”
      李坏道:“我没买过什么发簪!采月是我的妻子,但两年前就带着孩子去扶桑了!”

      当埋在心里很久的话,开口说出时,李坏发现自己已没有想像中那样的绝望。
      虽然伤心依旧,心底的那个洞也许今生也无法愈合,但时间已神奇地让心慢慢坚硬,不再那样的易受伤害。
      这一刻,追命却看见那个带着风霜和不羁的男子眼里浮起的浓浓的伤怀,似念想又似寂寞。

      追命又道:“那你真的没给你妻子买过发钗吗?”
      李坏郁闷了,道:“让我看看那发钗怎样?”
      追命警惕地道:“按例不能给疑犯看证物!”
      李坏吼道:“不是我干的!”
      追命耸耸肩,道:“好吧!反正谅你也翻不出我追三爷的五指山!就给你看看吧!”说着取出了那支凤羽发钗。
      李坏看了一眼,道:“真的和我没关系!看!这是一个彩云的‘彩’字,而我妻子叫做薛采月,读音相同,字却不同,是采茶的‘采’字!”
      追命保持怀疑:“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说你妻子远在扶桑,我那可能找她查证??”
      李坏气结。

      一边久已沉默的顾惜朝忽然开口:“追命,你有没有觉得这女尸的肚子有点大?”
      追命迷惑道:“在水里灌了水,肚子当然就大啊!”
      李坏道:“咽喉上这样深的一刀,还能往肚子里灌水?我看没入水前就已死了吧?!”
      追命的脸色一下子暗沉了,“唰”地跳了起来,冲到门外喝道:“仵作老王头呢?快把他叫来!!”

      仅仅一盏茶时分,老王头就从仵作房出来了。
      一边净手,一边回道:“崔大人,这女尸生前约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腹内胎儿已经成型了!”
      追命的双手用力握紧,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怒意:是谁?这样的残忍?连个怀孕的女人都不放过??

      远处,不知谁在横笛,袅袅传入府衙,虽然悠扬,却带着呜咽,听在耳边,凉在心间。

      细细一想,追命道:“我去那女子住的宅子看看,李坏!你和我一起去!”
      李坏奇道:“为什么?”
      追命理所当然地道:“在没有证据说明你无罪前,你还是疑犯之一,当然不可以离开官府的视线了!而我,就代表官府啊!”
      李坏道:“好吧,那我就待在府衙,那里也不去,这样可以了吧?”
      顾惜朝忽然道:“李坏,我看你还是一起去的好,有什么发现还可以早点洗清嫌疑!”
      追命道:“有道理!就这么定了!顾惜朝,你也一起去吧!”
      顾惜朝摇头,道:“崔大人!你就饶了我吧!一早上就折腾,你再做些什么,我可没银子可以替你赔的!”说着,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去了。

      武林门,已是京杭大运河的尽头,坐船过来,一路上,橹声欸乃,燕语莺啼。两岸的柳丝如烟如雾,间中时时挑出几枝桃红杏白,煞是好看。

      追命立在船头,却没有心思去看那春景撩人,只是极目远眺,心急火燎。
      李坏倒要闲适得多,打开酒壶,大灌一口,道:“你急也没用,该到自然会到!”
      追命霍地转头,道:“李坏!你说什么人会杀这样一个有孕的美女呢?”
      李坏道:“受害的是美女?我没有看出来啊!你说会不会是大老婆生不出孩子,小妾有孕,就下了毒手?还是有人是劫财?劫色??”
      歇一歇,李坏又道:“不知怎的,我觉得那刀口有点怪!”
      追命闻言,从船头纵下,道:“对了,你也用刀,虽然是飞刀,对刀也该有点研究吧?哪里不对呢?”
      李坏想了想,慢慢地道:“如果是个比那女子个子高的人砍得,那你说刀口是应该上切还是下切呢?”
      追命伸出手掌比划几下,又站在李坏跟前比了比,道:“高个子的话,刀口下切!伤口应该从外向内,向下展开!”
      “对!”李坏点头,又问:“那比死者矮呢?”
      追命道:“向上切!”
      李坏道:“那女子颈上的创口却是平平的横切。”
      追命道:“那就是说凶手是个和被害者云罗个子差不多的人?”
      李坏道:“应该是这样!”
      追命摸摸下巴,又道:“难道是个女人?云罗个子娇小,一般的男人都比她高吧??”
      李坏道:“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刀口右边深左边浅,显然力气不够,右边下刀,划到左边时已经力尽了!凶手的力气应该不大!”
      追命道:“对,刀口不光滑,显然不是有功夫的人下的手。”

      李坏叹口气,道:“女人为什么都这么狠啊!!”
      昂头灌下一口酒,酸涩的酒液再一次漫过心房,将那样的愁绪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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