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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梦里伤痕醒消否 ...

  •   这一夜,火诉竟也梦到了纪萤石。

      梦中的纪萤石很奇怪,左半边脸圆嘟嘟的,挂着天真笑容,右半边脸却削瘦僵硬,浑无表情。一颗脑袋孤零零地浮在云端,稀疏的双睫轻轻扑闪,还可辨得出是个活物。

      毫无征兆地,他的左眉梢喷涌出一道浓黑色瀑布,倾下大地;而右眉梢跃出一道闪电,狂雷乍起,轰隆不绝。

      “爹爹——”一声撕裂般的呼喊,仿佛是从云端重重砸下,砸醒了沉睡中的火诉。

      火诉急急睁开眼睛,四处搜寻,哪有纪萤石的踪影?此时还是深夜,身边墙薄,可以听到隔壁顾风棋的鼾声。

      他望着屋内一片沉沉黑暗,半晌,决定不再干等下去。

      次日早饭时,火诉告诉徒儿要去杳然派。顾风棋难抑兴奋之情,正想高呼一声聊抒壮志,却无奈口中满满塞着米糕,待终于将食物嚼烂咽下,呼喊的兴致似乎也随米糕咕噜滑进肚子里了。

      吃罢饭二人便御剑前往杳然山,山门有两个青年男子持刀而立,模样不像是杳然弟子。

      “什么人?”左侧的男子紧握着刀柄。

      火诉问:“你们是鹄志门的?”

      右侧男子倨傲地点头。

      “我要见你们掌门。”

      “你是谁?”左侧的男子又问,语调中似乎略少了些敌意。

      火诉沉吟片刻,道:“我是他……亲戚。”

      那两男子对视一眼,他们从未听说过尊主有什么亲戚,不知面前这老者的话是真是假,却不敢造次,亦没胆子擅自带他去见尊主,便说可以帮着捎带信物或言语。

      “只需告诉他一个字:竹。”

      两人点头记下,又告诉火诉再过半个时辰,待替他们守杳然派的同门到了,便去转告尊主。

      顾风棋此刻心下焦躁,只想打昏这两个家伙,冲进去看看,可念及师父还指望他们捎话,不得不强耐着性子站在山门干等。

      好不容易待到换班完毕,顾风棋望着原先那两人走远,侧头向师父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电光火石之间,火诉骤然出手,双剑急攻。那二人慌忙拔刀格挡,初时有些招架不住,支撑片刻后却出手渐稳,彼此配合得极是默契,火诉一时之间无法取胜。

      顾风棋一旁看得着急,右手探入袖中摸出淬了迷药的暗器,飞手掷出十余小针。此针破空之声本就轻得几不可闻,加之那二人忙于抵住火诉剑招,无暇顾忌暗器,各中了数针,手上一软,大刀落地,昏睡过去了。

      火诉似笑非笑地回看徒弟一眼。

      顾风棋被他看得脸上一红,道:“师父……是徒儿学艺不精,老是用这等卑劣手段对敌,回去以后一定加倍努力……”

      火诉淡淡嗯了一声,道:“进去看看吧。”

      二人在杳然派中四处搜寻,却见不到半个人影。顾风棋将双手笼在嘴边,边走边喊:“有人吗——有人吗——”

      火诉笑道:“傻孩子,他们分不清是敌是友,不敢贸然出来,你再喊也不顶事。”

      他说罢走到上钟楼,撞起钟来,前三声撞得很慢,后两声转急,又慢慢地撞了四声。

      顾风棋喜道:“师父,你跟他们约定过暗号?”

      火诉点点头。

      “那咱们跟杳然派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火诉走下钟楼,告诉徒儿他和一位叫沧戚的杳然弟子是忘年之交,二十年前曾助杳然派对付举月宫。沧戚在两年前离开杳然山,至今不知所踪。说到这里,火诉眉心皱纹深了几分,人生难得一知己,他至今犹记得那些推心置腹的话语,同甘共苦的情义,如今斯人无踪,不知是否幸福?

      密室中,众人听到了久违的钟声。凤谜辨出这竟是二十年前用过的暗号!当年她虽不到十岁,但已颇为懂事,有心记下了暗号,却不曾期待过今日能再次听见。

      张锁唯正在修炼一蓑烟雨,乍听钟声心头一动,气息微乱,剧烈地咳嗽起来。

      凤初看得有些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得扭过头去,问凤谜道:“那钟声是怎么回事?”

      “是朋友来了,我去看看,你们先呆在这里。”她说罢开启机关,走出密室,直向钟楼走去。

      凤谜遥望钟楼前方那两个人影,高个子的有些陌生,另一个倒挺眼熟,只是比起二十年前,挥舞双剑独斗举月宫四使的时候,显是苍老了许多。

      她走到近前,唤声火前辈。

      “当年的小谜儿都长这么大啦……”火诉不禁感叹,“这是我的徒儿顾风棋,是我让她救出抒暖的。”

      顾风棋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凤谜的目光。

      “火前辈总是在杳然有难的时候出现,本派上下感激不尽。”

      火诉摆摆手,问道:“杳然有难,你沧戚师叔也没回来么?”

      凤谜摇摇头。

      火诉怅然地沉默片刻,告诉她纪莹石原是他的儿子。

      凤谜闻言一惊。

      顾风棋的惊讶更胜于她,失声呼道:“怎么可能?那个大混蛋大魔头是师父的儿子?我师兄?不,不会吧……”

      “现在已经不是了。他既然要祸害六界,便是我的敌人。”

      顾风棋听了这话,心头更不是滋味,眉头揪作一团。

      凤谜问道:“鹄志门对杳然派下手,江湖其余正派却未有什么动静,火前辈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未待火诉开口,顾风棋便哼了一声,道:“如今人间江湖各大正派中,杳然派可称得上最强,尚且在鹄志门面前不堪一击,他们自然要缩进龟壳,明哲保身咯。”

      凤谜不语,望着火诉。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他们知道鹄志门扫清六界的野心,又怎会坐以待毙?若不是不知道鹄志门的意图,便是已经被其控制。”火诉道。

      “若鹄志门的意图并未在江湖上传扬,火前辈是怎么知道杳然被攻打的?”

      火诉微笑,告诉她自己养了一只叫小楼的神兽,打探消息的本事很是不凡。

      小楼栖身在火诉发簪里,听得主人夸自己,喜得眉开眼笑,忍不住从簪里跃出,落在了火诉脚边。

      但见这小楼生得一张圆脸盘儿,双瞳浅碧,笑时眼下显出两条弯弯卧蚕,模样很是讨喜。

      凤谜对小楼点点头,问道:“恕凤谜直言,火前辈固然武功高强,却还不足以打败鹄志门众人,可是有何高计?”

      火诉拍拍小楼的脑袋,道:“他能对付得了纪莹石。鹄志门本成立不久,众人未必齐心,一旦群龙无首,剩下的便好对付些,只恐纪莹石并非真正幕后主使……”

      顾风棋讶道:“不会吧?后面还有一个大魔头?师父,你可曾猜到了是谁?”

      “这我倒猜不出。”

      却说前几日小楼探得有个神秘使者,下莹石宫与纪莹石联络,但此人来去如烟,以自己的跟踪功力,竟没跟几步便跟丢了。

      凤谜打量着小楼,见他生得稚嫩,问道:“若能制服纪莹石也很好了,只是他法力深不可测,不知小楼要怎生对付他?”

      小楼皱起鼻子,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委屈的样子:“你瞧不起我吗?我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哦!”

      火诉怜爱地揉了揉小楼的发,对凤谜道:“许是因为竹……纪莹石小时候吃过小楼娘亲的奶,他的法术对小楼丝毫不起作用。而且他未入歧途时,与小楼是极好的朋友。”

      小楼恼道:“他连爹都不认了,还会认小楼吗?哼,死竹子,看我不揍扁你!”

      火诉黯然道:“若不得已,你便杀了他吧。”

      小楼一愣,他活了一万年,还没杀过一个人,况且杀鬼是远比杀人要残忍的,那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消散的魂魄永离六界,再无任何弥补的可能,那会是什么滋味?像陷入永无终结的黑暗吗?恐怕连黑暗都没有了吧……他垂了眼,不敢再想下去。

      “棋儿,你先跟凤谜掌门到密室去。小楼呆在山门,等纪莹石过来,我在如电剑台等他。”火诉说着不禁以手扶额,遮住眉间的揪痛和眼底的湿意。

      顾风棋微惑的一个“师”字正要出口,却被凤谜的眼色阻住。

      看着三人离去,小楼有些茫然,呆呆地挪向山门。

      山门,那两个中了迷药的鹄志门弟子正呼呼大睡,其中一个口角还挂着晶莹的涎水。小楼嫌恶地扭过头去,低头玩弄起衣角。

      过了片刻,原本平整的衣角已是褶皱纵横。小楼郁郁地想,当年自己就像一片被火瑜竹肆意揉搓的衣角,一往情深,换来的只是句冷冷的“我非断袖”。现在,自己竟然要来对付他,甚至,杀了他?

      小楼闷闷地嘟囔着:“女人有什么好,居然不要我……六界至尊有什么好,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居然不要命!”

      “女人就是比你好。” 他但觉左耳畔一热,传来低低的声音。

      小楼猛地转头,额头撞上了纪莹石的鼻子。

      纪莹石摸着鼻子道:“死小楼,若把我的鼻子撞歪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怎么只有你?我……他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梦里伤痕醒消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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