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的咸鱼攻略》岩岩河

40、灭地

　　为了在夜盲状态下也能看清东郭颂的原身——小白龙，岳蘅借着他胳膊的力，踮脚，费力地仰头，狠狠地看了两眼。

　　他身后的那些绚丽的法术光影，在她的眼中晕开，随着密集的打斗声如烟花般炸开。

　　也是因为近处的这些光亮，明明灭灭地勾勒出他的表情，让她能看清他。

　　再见到她，小白龙很高兴，不知烦恼为何物的轻快盛满他那神采飞扬的双目。

　　咚咚，咚咚……岳蘅突然感知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接一下，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渐渐生出暖意。

　　她看着他，就像瞧见希望的曙光，一口气松下来，停滞的大脑也开始重新运作。

　　“再见到我很开心，是不是？”

　　小白龙笑着说完这句话，岳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此刻正在笑。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此时此刻白虎毫无血肉的白骨森然地盖在他们头顶，昭示着她身上的秘术已经无解的事实。

　　脚后一着地，岳蘅立即向后退了一步，视线中的那张脸很快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收回自己的手，无力地垂在身旁。

　　胳膊上还残留她的温度，小白龙本能地抬手追随她，想要挽留她。

　　“你怎么了？”他不解地往前一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你刚才见到我，明明是开心的。”

　　他瞧见她的眼睫在微微颤抖，继续说：“但你现在看起来很难过。”

　　“你是东郭颂。”

　　“对，我是。”小白龙不解地回答道。

　　“也是小白龙。”

　　他笑了：“是啊，都是我。”

　　她喜欢的人是东郭颂，也是小白龙，都是他。他既有大号，又有小号，应该死不了吧。

　　可她……

　　“来到这里，我原本想肆无忌惮地活一场，不过我没救啦，你好好活着，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打斗激起阵阵狂风，吹得岳蘅双眼又干又涩。

　　周遭人声鼎沸，厮杀之声冲天。

　　吵得她心烦意乱。

　　也不知是何处的打斗，震得地裂山崩，数道巨大幽深的沟壑纵横在战场上。

　　她情绪如这突然崩塌陷落的地面，她眉头紧锁，急促地吸了一口气，眼角顿时发红。

　　即使没有法术的光影，小白龙只借月光，他也能看见她突然急红的脸。

　　“我该怎么办……”她皱着鼻子，压抑着哭腔，难以忍受地快速甩头，“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小白龙看着泪水不断从她的眼尾滑落，染得眼周愈发红。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可以有这么多的泪水。琥珀色的眼珠子渐渐蒙上水色，由清透渐渐转为一种朦胧的混沌，像薄雾笼罩的沉沉暮色。

　　指尖开始发麻，岳蘅知道自己的焦虑犯了，很快这种发麻的感觉爬上小臂，她弯下腰抱住自己，试图靠着深呼吸缓解这感觉。

　　小白龙抓住她发抖的手腕，语气急促道：“你的灵脉乱了，灵力在你体内横冲直撞，你别压抑灵力，你体内的灵力怎么这么多，这会冲垮你自己的。”

　　岳蘅刚想说自己体内的灵力一直就很多，这很正常。

　　可话还没出口，一股异样的温热从喉间涌出来，她没有忍住，它便从嘴角溢出。

　　蒙在她脸上的方巾表面突然洇出一块的鲜血，并不断地蔓延扩散。小白龙快步站到她的身旁，担忧地看着她，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浸湿面罩将浓烈的血气黏在口鼻之间，岳蘅透不过气，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

　　她身旁的小白龙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罩，将她的换下来，并撕开自己的一角衣料写下净化妖邪祟气的符咒后，重新围住口鼻。

　　那种得心应手的熟练，叫岳蘅感到一阵安心。

　　【警报！宿主成活率急速下降！】

　　不停跌落变化的数字，看得她眼睛疼，脑袋似乎也开始疼起来了。

　　她在心里对系统说：“那你开启保护屏障啊。”

　　【没有外力向宿主发动攻击，是宿主自己。】

　　岳蘅的一颗心突突直跳，七上八下的，完全无力分出心思去思索。

　　而这时，她听到一声高呼。

　　“这位高手，可以了，收手吧！”

　　岳蘅眯眼看去，倒是位熟人——神官长。

　　“高手神兵天降，助天下人平定妖族祸乱，当记大功。吾乃不周山的神官长，以除尽妖邪为己任……”

　　神官长气定神闲地游走在战场上，起伏陷落的地面于他而言与平地无异，穿梭在艰难厮杀的人与妖之间。

　　在这种不恰当的场合、不恰当的时机，说着这样不恰当的场面话。

　　岳蘅扶额，有些头痛道：“你既然是神官长，战事还在继续。你不应该去统领部下吗，与我费什么口舌。”

　　神官长目光露出些许不赞同，他望向岳蘅周围的地面，巨大幽暗的缝隙，一条接一条地裂开。有些来不急反应的人与妖掉落其中，各显身手试图跳出，而他们各自的同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个个从战斗中退出，转而逃往安全的地带。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灵气生于地，轻盈上浮，聚而成天。天下万物，皆是如此，生于地，终了，也是归于地。你这番灭地的行为，实在有些过火。转头看看吧，这场战事已经结束了，如果你还不停手，结束的可就不仅仅是一场战事了，而是一切。”

　　岳蘅惊愕，她原以为这些陷落的地面，是旁人打斗造成的，结果却是她。

　　灵光一现。

　　她想起来了，系统曾说，一旦她的心愿会被判定为无法实现，这个世界将会毁灭，而她也会彻底死亡。

　　如果她死了，心愿自然是要算作没有实现，世界就要毁灭。

　　已经发生的结果的不能改变，一百五十年后，她得活着，系统不能也不该让她死在现在。

　　也就是说，在一百五十年前，她不受心愿判定实现与否的限制，而系统必须保证她的存活。

　　想到以前，系统为了让她不说出它的存在，那种剧烈的头痛，她记忆犹新。

　　现在，她似乎可以以牙还牙，报复回去了。

　　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在心里对系统说：“你说我要是现在死了，是不是与你的设定冲突了。”

　　【……】

　　焦虑感一点一点褪去，成活率降低的警报不在她的眼前闪耀，她周围的地裂也渐渐停止活动。

　　神官长长出一口气，有生之年，他还想回到天上去，可不能死在大地上。

　　经过神官长的提示，小白龙知道这一切天灾般的地裂是岳蘅导致后，狠狠地吃了一惊。他给她发带，是想着她需要他时，能出现保护她，可她的能力这般强悍，似乎并不需要他……

　　暗地里，小白龙捏紧拳头，他得努力修炼了。

　　在凡间大地的另一端，一百五十年后岳蘅会遇到的东郭颂，他突然向身旁的同伴询问：“当今第一是谁？”

　　对方挠挠头，而后说：“不知道，这得上不周山，去看看那块石头才能知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要成为当今第一。”

　　南方的春夜，暖风懒洋洋地拂过东郭颂地衣摆，北方那场声势浩大的战事还未波及到这里，他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是小白龙的分身，与他心性相通。也不知道，即使过了一百五十年，他也没能成为天下第一，却在满山落叶的初秋时节，终于见到那个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