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无尽处》柳下人家

25、25

　　又到了周日的上午，齐桓开车出去见女朋友，成才搭顺风车去市里办事。
　　成才办完事看看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就在街市上随意地闲逛着，无意中瞥见齐桓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他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圈，迅速锁定了目标。齐桓就站在马路对面，一个女孩子正气冲冲的从他身边走开。齐桓也看见了成才，他并没有理他的女朋友，反而过了马路走向停车场。成才愣了一下，也赶了过去。
　　成才走在齐桓的身边，扭头观察他的脸色，齐桓还是一脸沉稳，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快走到车旁，齐桓却突然站住了，成才就没有任何准备地冲到前面去了。
　　成才又倒了回来。
　　齐桓看着他，“有什么话就问。”
　　成才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齐桓不想成才对之前所见胡乱猜测，如果想知道确实的情况就直接问他好了。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吵架了？”
　　齐桓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分了。”
　　成才又愣了，然后他咧嘴一笑，“分就分了吧，反正你对她也不是很上心。”
　　齐桓瞪他，“你懂什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石头每次去见女朋友那是什么劲头？他不用说我们也都看得出来。”
　　“我和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是因为吴哲吗？”成才忽然提高了声调。
　　齐桓刚迈开步子，听到这话心中一凛，又猛地站住了。
　　“你和吴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所有人都看出来吗？”成才又补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看出什么了？”齐桓死死地盯着成才，脸色阴晴不定，声音都在打颤，他紧咬着牙关才把这句话说完。
　　齐桓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但此时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惊恐。成才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桓，震惊和不可思议跃然脸上，蓦然闪现的念头使眼中的几分戏谑完全消失了。一句无心的试探竟让他触到了事情的真相。
　　成才脑子有点乱，他无法想象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边。他转过身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齐桓知道就算刚才成才是连蒙带猜，现在也差不多都看明白了。他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成才急忙跟上。齐桓发动了汽车，但再没有别的动作。他又转动钥匙把车熄了。
　　成才问：“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什么事也没有。”齐桓打断了他。
　　成才把自己重重地靠在座椅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就不冷不热，话都不多说一句，你们以为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齐桓的目光从挡风玻璃延伸出去，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
　　“有人说什么了吗？”齐桓沉声问道。
　　“他们只是有些奇怪，但不会往别处想。”
　　“你在想什么？”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齐桓不想再躲闪了。
　　成才看着他，“你们在躲着对方。逃避？”
　　齐桓沉默了半晌，“只是我在逃。”
　　“他知道你的想法才会躲着你？”
　　“……他不知道才会躲着我。”
　　成才烦躁地把头扭向另一边，“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们就想一直这样下去？”
　　“还能怎么样？”
　　成才也不知道可以怎么样，“所以你想结婚？”
　　齐桓没有说话，他低下头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
　　“但是你做不到。”成才替他把话说了出来。
　　齐桓深吸了口气，问：“你还当我是战友？”
　　“靠！”成才生气了，“我当你是兄弟！还有吴哲。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齐桓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如果我泄露半个字就被枪打成筛子。”成才还在生气，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别胡说。”齐桓厉声说，他的声音又轻了下来，“我是说我分手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成才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瞒不了多久，但几天也就够了。”
　　“你又想干什么？”
　　“他在考虑是否继续留在A大队。”这件事本不应该和别人讨论，但齐桓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吴哲要走？”成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是因为你吗？”他真的急了。
　　齐桓摇头。
　　“你什么意思？不想他留下来吗？”成才发火了。“你是不是想他走了以后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齐桓猛地转头看向成才，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伤痛让成才心里一惊，“你……”他立刻火气全无，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你又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齐桓看向前方，默默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不要干扰他，让他自己决定。”他又发动了汽车。
　　“你放心。”成才轻声说。
　　汽车开上了山路。两个人一路都沉默着。
　　成才忽然说：“菜刀，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们或许有可能……在一起？”
　　齐桓没有说话。
　　“说白点儿，我们过的是刀头舐血的日子，说不定哪天就……。如果真的放不开，为什么不去试试？太多顾虑也许会留下遗憾。”
　　齐桓专注着眼前的路面。
　　“吴哲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你也只是当局者迷。”
　　车子转过了一个大弯。
　　“跟他谈谈。如果他真的要走，你也不想他就这样离开吧？”
　　齐桓微微转过头扫了成才一眼，依旧无语。

　　晚上，吴哲一个人坐在靶场旁边的高坡上。今天是休息日，靶场上没有一个人影。晴朗的夜空一片明净，没有一丝云彩。月亮悠闲地挂在天上，黄澄澄的光明亮耀眼。闪烁的星如碎钻般散落在四周，优雅地装点着夜空。
　　那天晚上，齐桓就是坐在这里，他自己则藏身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后来齐桓用一个小土块把他砸了出来。想到这些，不禁微笑。
　　是不是应该离开了？科技信息研究中心似乎有更好的前景。而且，没有艰苦的训练，没有生命危险，不用面对生与死的考验。
　　这是真正的理由吗？这里有队长，有一帮同生死的战友，艰苦中有笑也有泪，危险中有坚强也有希望，考验中有热情也有执着。这些是信仰，也是美好。所以当初决定留下，决定把家安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还在考虑这个问题？是为自己的前途打算，还只是想逃避？
　　吴哲苦笑。何谓坚强？如何坚强？情之一物着实害人不浅。
　　身后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吴哲的心脏没由来地跳漏了一拍，他暗中叹了口气。
　　齐桓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发呆。
　　吴哲忽然笑，“我还记得第一次在这个靶场射击的场面。”
　　齐桓也在微笑，他也没有忘。
　　“四十二个人二十二发子弹上靶，相信二十二发都叫做流弹。这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差的成绩。”
　　听到吴哲在复述当时袁朗的话，齐桓笑出了声，“每次他都这么说。下次来新人说不定还是这一套，他也不烦。”
　　“你们两个搭台唱戏，我们那几个月过得苦不堪言，只能感慨自己时运不济，落在了两个虐待狂手里。”
　　“所有人都是那么过来的。这里就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不管什么坯子，用火粹过了再说。”
　　“队长的三味真火让人原形毕露，我们看到了平时自己都不曾见过的东西。我做惯了第一，在这里却做了次倒数第一，收获良多。”
　　“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来吗？”
　　“来，为什么不来？跟你说过的，我不想错过。”
　　齐桓默然。
　　“队长告诉你了？”吴哲问。
　　“是。”
　　两个人又在发呆。
　　还是吴哲先开口，“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不想。”齐桓答得干脆。
　　吴哲扭头看他。
　　“到时看我猜得准不准。”
　　吴哲笑，“这个鬼地方的人一个比一个傲，我都快觉得自己没什么优势了。”
　　“枉自菲薄可不是你的风格，还是平常心更适合。”
　　“平常心，平常心。”吴哲又笑，“未来的齐副中队长。听说你升职的命令快下来了。”
　　“别跟着他们乱传小道消息。”
　　“我劝你现在抓紧时间体会传播小道消息的乐趣吧，升官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体验了。”
　　齐桓给气笑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现在就开始拿官架子了？我可不受这一套。”
　　“一个队长还不够，又有你们这帮人，只怕我的头发都会白得比别人快。”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吴哲摇头晃脑说得开心。
　　“我平时也没干什么坏事啊，怎么就这么不招你们待见？”
　　吴哲想了想，“说不定是特训留下的后遗症。”
　　“你们的秋后算帐还要算到什么时候？”
　　“这就要视心情而定了。”
　　“就是说我永无翻身之日了。”
　　“不要太悲观，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怎么觉得只要我活着就希望渺茫。”
　　很无聊的斗嘴，似乎又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两个人都在笑，但心里是一丝抹不去的苦涩，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交集。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突如其来的问题，齐桓心里一颤。“哪有那么快。”声音有些飘，好像不是出自自己之口。
　　“还不抓紧点儿。听说你女朋友挺漂亮的。现在的姑娘一听说是特种兵扭头就跑，遇上好的就千万别错过了。”
　　齐桓轻笑，“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吴哲暗中苦笑，是啊，我在说些什么？
　　又是沉默。
　　“回去吗？”吴哲问。
　　“我想再坐会儿。”
　　“我先走了。”
　　“好。”
　　吴哲站起来独自走了。
　　齐桓又坐了很久。回宿舍前他做了一个决定，如果吴哲不走，他要找他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