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当你老了 ...
-
*
奈奈子的年事高了，年轻时乌黑的长发变成了银色的短发，和鸣狐一起走在万屋商业街时还好，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前辈旁边陪着的是她仍然年轻的丈夫，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更喜欢热闹的缘故吧，她突然某一天兴起，拉着鸣狐的手，说道，“带我去逛一逛现世的商业街吧？”
鸣狐看着她被岁月侵蚀的侧脸，想起了医生前几天对他说得话，他的奈奈子时日无多了。
他顿时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拧了一下，痛得厉害，艰难地开口，“好，现在吗？”
“嗯！”她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了几分，由于病痛而显得萎靡的神情慢慢振作起来，“可以吗？”一如年轻时的模样，只是现在已经很久没有缠着他撒娇来达成自己的愿望了，从她开始察觉身体不舒服，企图证明自己还行，但因为逞强第一次进入了医院治疗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因为奈奈子清楚，自己已经到了不能任性的年纪了，所以她变得很听话，让运动运动，让吃饭哪怕吃不下也会多吃几勺，可鸣狐宁愿她还是从前那狡黠任性的模样。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现在已经承受不起时空的压力……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身形佝偻，迟缓地举起自己僵硬的双手，却仅仅只能高举到头顶附近轻轻晃动，她眯着眼睛笑了，“太好了！”剩下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即便她现在要去天上摘星星，我也会拼了命带她去。
所以，他背着本丸其他的付丧神，拿了两个转换器，步履匆匆地走了。
两人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本丸，去往现世。
得偿所愿的奈奈子精神大好，拉着鸣狐走完了整整两条商业街的商铺，她才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坐在路边的凳子上大喘气，发出沉重的呼吸声，鸣狐不停地给她顺气，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出行前的好气色被消耗了不少，她靠在他的手臂旁昏昏欲睡。
“陪我去买一点衣服吧。”她突然这么说道。
鸣狐的心一跳，他身体从未有过的僵直，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只想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然而她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够他的手了。
“一起去吧，现在的衣服都旧了，我想漂漂亮亮地走，到了下头每一季度也想有新衣服穿。”她在交代后事，他嘴里又苦又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的眼光一直很好，挑的衣服，我都很喜欢。”
“之前走过的那家和服店很漂亮，陪我回去挑一件吧。”
“也许就没有下次了。”
“……好……”
他的声音极轻，一阵微风都能吹得她听不清，可奈奈子能懂他的动作，被他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往回走。
就像她说的一样，那次就是最后一次了，回来后她就病倒了，全靠葡萄糖和氧气管吊着一条命，鸣狐沉默地陪在她身边，眼底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他只是握着她裸露在外因为不断输液而冰凉的手替她温暖身体，这段时间很多本丸的付丧神默默来，红着眼走，他们的审神者陪了他们一辈子，马上就要离开了。
鸣狐的从者狐狸也一日比一日话少。
谁心里都不好受。
四天后，奈奈子悠悠转醒，脸上红光满面，她用虚弱但温柔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鸣狐。”
“我在。”他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就像落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用力，眼前忽然有些模糊，鸣狐眨了眨眼，撇去眼中的雾气，“怎么了？”
“叫护工为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她笑着说道，“我睡了好久吧？都没力气了。”
他摇摇头，“让我来吧。”
“我想陪你到最后一刻。”
“我现在很重的。”
“我有力气。”
“那……辛苦了。”她没有继续推辞。
鸣狐去洗手间打了盆温热的水，她现在不能移动，只能躺在床上擦一擦身体，明明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事，今天却忍不住背过身，眼睫轻抖，在盆中落下了一滴泪，再抬头时，神情已经如常，只是眼睛红得厉害。
默默地帮她清洗干净，换上干净鲜艳的衣服，奈奈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起躺一会？你的黑眼圈好重呀。”
“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抱歉啊鸣……”
“好！”鸣狐打断了她的后半句话，声音发抖，“我们一起躺一会……”
奈奈子开心地笑了，自己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来，鸣狐躺了上去，两人侧身相对，左手牵在一起，她轻轻道，“说来，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躺在一起了，总感觉好怀念啊……”
鸣狐现在一句话也不敢说，他怕一出声，就崩溃了。
好在，她十分大度地原谅了他的默然，原本想追忆从前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哼唱起甜美的歌谣，只是她的声音不再甜美，沙哑又苍老，带着挥之不去的暮气。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的容颜，生怕错过了什么，却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忍不住犯困，因为连日的失眠熬夜，困意将他吞噬前，都在努力地眨眼，最终还是没能扛住，在她的歌声里睡去，不过睡颜十分不安稳，他皱着眉，下意识在梦中想亲近她。
奈奈子现在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幸福的，相伴一生的爱人就在身边，她吃力地抬手，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贴了两下，阻止了狐狸想把他叫醒的举动，它含着泪撇过头，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她的脸上的红光开始褪去，浓浓的死气笼罩着她，奈奈伸出已经经过岁月的年轮而自然老化的粗糙的手去按了按他眉间的皱褶，怎么也抚不平，她有些无奈，只好顺着眉梢，冰凉的手顺了顺他的发，带着安抚的意味，温暖的身体和冰凉的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疲劳渐渐涌了上来，她尽力勾起嘴角，不断眨眼，想最后看一眼鸣狐，可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没有力气再动的手永远停在了他的脸庞。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当你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