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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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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勉原本笑着,当他听到岑缺的话,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像是有人狠狠地、不留情面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要生生捏出血来。
“你说什么呢?”叶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从来没这样心疼一个人过,心疼到他说不出话。
岑缺尴尬地舔了舔嘴唇,甚至不好意思看叶勉。
“你说什么呢?”叶勉重复着刚刚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呢?”
“我说很恶心,”岑缺说,“叶勉,我不想让你看见。”
叶勉眼睛红了,但强忍着不让自己在岑缺面前再掉眼泪。
太丢人了。
他是想当岑缺的铠甲,可这铠甲似乎有点儿没出息。
他强颜欢笑,问:“怎么?怕我嫌弃你啊?”
岑缺低头笑笑,点了点头。
“不好看。”
“好看。”叶勉握住他搭在沙发上的手,轻声说,“你什么样都好看,你最好看。”
岑缺知道,叶勉是在安慰自己,他反手跟对方握住,然后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说:“你看见以后就不这么觉得了。”
“那你先给我看看,到底是难看还是好看,得我说了算。”
岑缺怔了一下,然后摇头。
“给我看看吧。”叶勉哄着他说,“要不我先给你看看我的?”
“你的?”
叶勉笑着凑近他,指着自己右侧的脸说:“你仔细看,我脸上有一道疤,小时候我表弟挠的。”
岑缺努力地盯着他的脸看,很浅很浅的一道,几乎看不出来。
叶勉又站起来:“你看这儿。”
他指着自己左脚的脚后跟说:“得亏这地方皮糙肉厚,小时候我妈骑着自行车载我,我脚直接被卷到车轱辘里去了,差点儿就残了。”
他脚后确实看得出来受过伤。
叶勉又撸起裤腿,把长腿往沙发上一搭:“腿上这些疤就不用说了,磕了碰了是常事儿,小腿肚还缝过针,你嫌我丑吗?”
岑缺的视线从他的腿上转移到他脸上,仰着头,对视着。
“岑缺啊,你这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叶勉站好,站到他身前,低头看着他,“你真当我只喜欢你的外形?还不好看,我跟你说,咱都没好看到哪儿去,都不是大明星,都没国色天香,普通人,谁还没点儿瑕疵呢。”
他双手搭到岑缺的肩膀,诚恳地说:“你知道有疤的身体叫什么吗?”
岑缺看着他,没说话。
“叫真实。”叶勉说,“我就喜欢真实的你,我要是喜欢那种完美无缺的,我定制一个充气娃娃多好呢。”
他这句话,终于逗笑了岑缺。
“不难受了?”叶勉问。
岑缺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身上那些难看的疤痕,所以积年累月的自卑感并非几句话就能消减。
可是他终于意识到,叶勉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完美,甚至不美。
他没有文化,没有见识,没有能力,甚至没有一具好看的身体。
他有的只有这么一颗不肯停止跳动的心,有的只有这么一颗为了叶勉跳得更有力的心。
他站起来,攥住衣摆,在叶勉的注视下转过身去。
叶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迟疑了一下之后脱掉了上衣,然后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
他恨得不行。
以前,叶勉更多的是对岑缺的心疼,可是在看见他身上的疤时,那股前所未有的恨意从心底涌起来。
花钱买去的孩子,没有遭受过十月怀胎和一朝分娩,所以下得了狠手吗?
岑缺的背上,遍布着伤疤。
这些疤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有的是鞭打留下的,有的是烧伤烫伤。
叶勉仿佛看到了古代的地牢里面目狰狞的狱卒在对犯人用刑的画面。
可是岑缺是犯人吗?
他不是,他是可怜的,流落他乡的孩子。
叶勉又疼又恨,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来滴在了衣服上。
他向前半步,轻轻地抱住岑缺。
他问:“疼不疼?”
岑缺说:“忘了。”
怎么可能忘呢?叶勉不相信。
可是,他也不想继续追问了,痛苦的回忆,干嘛要再去想起。
叶勉轻吻着他的肩膀,从肩膀,到背部。
他的吻落在每一处伤疤上,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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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是否疼惜另一个人,不用多说,仅从眼神和动作就感受得出来。
当叶勉的吻落在岑缺的伤疤上,岑缺惊慌失措,想闪躲,却被叶勉抱住了。
“别动。”叶勉的脸贴着他的背,“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岑缺不说话,紧张地僵在那里。
叶勉说:“你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推开我?”
岑缺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叶勉笑了,将人抱得更紧。
“岑缺,你太会撩人了。”叶勉转过去,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岑缺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想……”
这种话,叶勉从来没说过,话要出口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岑缺问。
“更想得到你。”
本来说好了要等的,但面对这样的岑缺,叶勉觉得口干舌燥,理智逐渐下线。
“坐一会儿?”
叶勉拍了拍自己的腿,岑缺直接红了脸。
岑缺坐下,但并没有坐到叶勉腿上。
他拿起衣服穿好,坐在了叶勉身边。
叶勉伸手去拉他,跟他十指紧扣。
岑缺低头看着两人的手,不吭声。
“我以前以为你是那种特别冷特别自我的人,”叶勉带着笑意说,“最开始咱们认识的时候,你都不搭理我。”
岑缺笑了,依旧不说话。
“当时我觉得你特神秘,还真有点儿武侠小说里遗世独立的武林高手的感觉。”
岑缺笑得更盛,说:“别闹。”
“真的,那会儿你不是总打架么,一个人跟好几个人打,我就琢磨,这哥们儿挺狠。”叶勉扭头看他,“没想到那时候看着硬邦邦的你,脱了盔甲,也是个软乎乎的普通人。”
被这么形容,岑缺有些不好意思。
他抿了抿嘴,转过去看窗外。
“你想过祛疤吗?”叶勉说,“那些疤其实都能想办法去掉。”
岑缺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有些失落。
“我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听见叶勉的话,他终于又转了回来。
“你本来就是特别的,”叶勉说,“我接受每一面的你,所以,你也接受自己,好吗?”
所有的自卑都源于对自己的不认可,叶勉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岑缺自信起来,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诉对方,他其实很好。
“现在是下午三点。”叶勉说,“我刚才起来的时候看见傅唯一发的信息,说晚上七点有烟火,看完烟火一起去泡温泉。”
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到七点还有四个小时。”
岑缺望着他,莫名心跳加速。
“要不我再喝点酒。”叶勉说,“好像我喝多了你更能放得开。”
岑缺一愣,然后笑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眼含笑意,像是在等待一个接吻的契机。
岑缺突然松开叶勉的手,站了起来。
叶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没想到的是,岑缺只是走到客厅的窗边,拉上了窗帘。
这回,客厅也暗了下来。
岑缺站在窗帘前面,抬手脱掉了上衣,然后走过来,动作生涩地跨坐在了叶勉的腿上。
他总是这样,永远出其不意。
叶勉被这样的岑缺迷得神魂颠倒,双手抱住对方的腰,凑上前去和他接吻。
掌心抚过的地方能明显感受到伤疤的痕迹,凸凹不平,是岑缺的“生长纹理”。
叶勉抱着他,两人倒在沙发上,从嘴吻到耳垂,然后含着耳垂说:“你真好看。”
你最好看。
连身上的伤疤都是艺术。
叶勉亲吻着他,抚摸着他,薄汗渗出,让两人紧贴在一起。
岑缺躺在沙发上,浑身都泛着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微微有些发抖。
叶勉笑着说:“别怕,虽然我也没经验,但我尽量小心。”
岑缺笑了,紧紧抱住他回吻。
还是配不上,但真的想要。
岑缺不吭一声迎接着叶勉,抱着一种献祭的心理,哪怕有一天叶勉终于清醒,终于意识到他有多粗鄙不堪而选择放弃他离开他,他也没关系。
他现在就是贪婪地想要对方。
被迫克制了二十年,什么都不敢说不敢要,现在,就放纵一次吧。
他打开自己,拥抱了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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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会体验无数种情绪和感觉,这一次是叶勉带着岑缺让他有了过去没有的疼和愉悦。
他们先是在沙发,差点儿摔下去。
相视一笑,回到了卧室。
昏暗的房间里,岑缺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难看的疤痕,让自己不要去想他是如何配不上今天的一切。
他告诉自己,我只是想要。
就像叶勉说的,他们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任意挥霍,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乎跟对方融为一体。
“感觉怎么样?”
快六点的时候,叶勉终于抱着岑缺不再乱动,亲吻着对方还渗着汗的鼻尖,笑盈盈地问。
岑缺红着脸,喘着粗气,抬眼看他。
“嗯?怎么样?”
见岑缺不说话,叶勉不甘心地追问。
岑缺不好意思回答,轻轻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叶勉不死心,凑上去抱他,亲他的肩膀。
“说话。”叶勉说,“舒服吗?”
岑缺已经羞耻到了极点,他费劲地去扯被子,想盖住自己,但被叶勉笑着扯开了。
“不回答不许盖被子。”
岑缺不动了,任由对方抱着自己,把脸埋在了潮湿的床单上。
“不想说?”叶勉亲他的头发,“不舒服?”
“不是。”岑缺闷声回答,“……喜欢。”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既兴奋又羞耻,岑缺的感觉,他说不出口。
听到岑缺说喜欢,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贴心的安慰,先开心一下再说。
他整个人压到岑缺身上,疼惜又贪婪地亲着。
“几点了?”岑缺抬起头来,捂住对方的嘴,不让叶勉继续亲他。
叶勉瞄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时钟:“还早。”
“我们得收拾一下。”岑缺说,“不能这样出去。”
“没事儿。”叶勉抱着他,趴在他脖颈间,长长地舒了口气,“反正等会儿过去也要先洗澡,就这么去吧。”
说到洗澡,岑缺又皱眉了。
“泡温泉……”岑缺问他,“要脱衣服吗?”
叶勉一笑:“你想什么呢?哪有人穿着衣服泡温泉的?”
他知道岑缺在想什么,抬起头来,轻抚对方绯红的脸。
“别想那些,你特别好看。”
岑缺笑了,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我以前在工地住的是大通铺,夏天这些人睡觉都不穿衣服。”
“……你什么意思?”叶勉想象了一下岑缺光着身子跟那些工人睡在一起的样子,虽然知道不应该,但竟然有点儿吃醋。
“我的意思是,我只在乎你怎么看。”岑缺说,“我的好看、难看,都是你说了算,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跟我没关系。”
这简直就是最好的情话。
叶勉没想到岑缺这家伙这么会说话,意外得恨不得拉着对方再来一场。
“那你在犹豫什么?”
“我在想小越,”岑缺抱着他,轻声说,“我不太想让他看见。”
这次叶勉是真的明白了。
总有一些人对于岑缺来说是特别的,他、傅唯一、迟迟不敢去相认的父母,岑缺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身上的疤,于叶勉来说,是怕那些丑陋的痕迹让他觉得恶心,而对于傅唯一跟他们的父母来说,则是怕加深他们的愧疚和难过。
叶勉紧紧地抱着他,故作轻松地说:“就应该给他看看。”
“什么?”
“等会儿你就凑过去给他看,让他使劲儿愧疚,以后就能对你更好。”
岑缺笑了:“别闹。”
听见他笑,叶勉也笑了。
“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叶勉疼惜地吻岑缺,然后说:“但是,你不能再逃避了。”
他微微起身,双手支在岑缺身体两侧,看着对方说:“傅修杰,咱们都是大男人,任何事情都不应该逃避。”
突然被叫成“傅修杰”的岑缺直接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叶勉抬起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等你,其实没必要,在爱你的眼里,你现在已经足够好,不过,我不阻拦你的坚持,但是听我一句,别否定自己,爱你的人全都在等你。”
“等我?”
“嗯,”叶勉说,“等你让他们好好爱你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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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缺自然明白逃避不是办法,可他总觉得自己除了逃避,再没有其他办法。
“叶勉,” 岑缺恳求似的说,“再给我点儿时间。”
叶勉笑了,轻抚着他的脸,柔声说:“当然,我们都会等你。”
岑缺看着他,心里酸酸的,又有些感动。
“你……”岑缺停顿了一下,说,“你太好了。”
叶勉笑出了声:“对啊,我可不是太好了么,所以,你是不是特喜欢我?”
叶勉贪得无厌,睡都睡过了,也非得要讨一句喜欢来听。
岑缺笑得眼睛泛红,他点点头:“喜欢。”
本来没觉得岑缺会真的说这句喜欢,可当对方说了,叶勉也绷不住了。
“太煽情了,”他抱住岑缺,“我怎么想哭呢?”
岑缺笑着轻抚他的背:“那你哭。”
“还是别了,我怕你觉得我太爱哭,没有安全感。”
岑缺在叶勉脖颈间蹭了蹭,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抱着,迷迷糊糊地都有些犯困。
快七点的时候,傅唯一打电话过来,叶勉睡眼惺忪地接起来问:“怎么了?”
“你们下楼了吗?”傅唯一说,“该不会是中午回去睡到了现在吧?叶勉你是不是废物?”
叶勉轻笑一声:“我是不是废物得你哥说了算。”
岑缺也被手机铃声吵得清醒了,正准备起身,听见叶勉这么说,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叶勉冲他笑,他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这会儿两人还是赤裸相见,激情褪去之后,羞涩感占据了上风。
叶勉小声问岑缺:“下楼吗?”
岑缺点点头:“走吧。”
“你们等我俩一会儿,”叶勉对着电话那边的傅唯一说,“我们马上下楼。”
挂断电话,叶勉看着岑缺说:“你过来一点。”
岑缺不知道他要干嘛,稀里糊涂地凑了过去。
结果他一凑过去,叶勉抱着人就亲了一口。
叶勉贼笑着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亲一下。”
岑缺无奈地笑笑,说:“别闹。”
两人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叶勉一直盯着岑缺的动作,就算对方可以掩饰,也明显看得出来他身体不舒服。
“还好吧?”出门前,叶勉担忧地问。
“没事。”在此之前岑缺确实没想过做这种事会这么疼,而且疼痛感持续这么久。
是痛快过,但痛快之后,别说走路了,动一下都疼得直冒汗。
岑缺不想让叶勉担心,也不好意思让傅唯一他们看出来,于是就忍着,强打着精神,跟着叶勉下了楼。
“你们也太慢了!”傅唯一等急了,一看见他们就开始抱怨。
“这不是才七点么!”叶勉走在岑缺前面,催着傅唯一快走。
傅唯一绕过他去找岑缺,然后挽着岑缺的胳膊问:“照顾酒鬼烦不烦?叶勉酒品怎么样?”
岑缺跟叶勉对视了一眼:“还好。”
“我跟你说,酒品即人品,酒品不好的,人品也够呛。”傅唯一八卦地问,“他没跟你酒后乱性吧?”
说起酒后乱性,一直没出生的陶瑾回头看向了他。
傅唯一自知又失言了,赶紧挽回:“酒后乱性也挺好的,刺激。”
“那得看是跟谁,”陶瑾说,“跟喜欢的人乱,那是刺激,跟不喜欢的,那是伤害。”
傅唯一满脸堆笑:“我老公说得对。”
叶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吐槽了一句:“怂。”
“你知道个屁。”傅唯一不再搭理他,也不再挽着岑缺,跑去黏糊陶瑾了。
那两人在前面走,叶勉和岑缺跟在后面。
“等会儿你就大大方方的,”叶勉说,“你经历过什么,应该让他知道。”
“但这其实不是他的错。”
“那他也应该知道,”叶勉说,“他是你弟,你的亲人,就算你们现在非不肯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你不能否定,他是你最亲的人。”
岑缺抬眼看向傅唯一的背影。
“你们的人生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从在母胎里时就是,虽然我很想做你的唯一,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你跟我分享过的事,他也应该知道。”说完,叶勉笑笑,凑到岑缺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但另外一些事,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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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缺面对叶勉的撩拨,总是能表面上保持淡定,可通红的耳朵永远第一时间出卖他。
他微微躲开了一点,抬手摸了一下耳朵。
叶勉笑着跟在他身边,几个人进去泡温泉了。
洗澡的时候,岑缺特意避开傅唯一他们,最后一个才出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叶勉穿着条泳裤,肩上打搭着条浴巾站在那儿等他,个子很高,身材很好,往那儿一站,走过的人都看他。
岑缺远远地看着他,再想想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干嘛呢?”叶勉见他出来,笑着迎了过来,“这边!”
岑缺用浴巾把自己裹住,走到了他身边。
“哎?”叶勉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岑缺不明所以地问。
叶勉拉着他去了旁边有镜子的地方,指了指他锁骨下面说:“完了,要被发现了。”
在岑缺锁骨下面差不多半指的地方有一个很清晰的吻痕。
说来也是有趣,叶勉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下吻痕,以前他看电影看小说,还好奇地用嘴嘬过自己的手跟胳膊,然而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过。
没想到,第一次做这事儿,在岑缺身上留了好几个。
岑缺是个比叶勉还没经验的人,看见这东西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他用手指戳了戳:“不疼。”
“是不疼,”叶勉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得太开心,“但这东西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岑缺从镜子里看他:“我不知道怎么弄的。”
完了。
叶勉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啊!”叶勉搂着他,手捏着他的肩膀说,“我弄的啊!”
岑缺疑惑地看向了他。
“你都没注意?”叶勉凑到他耳边,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他轻声说,“刚才在房间里,我亲你的时候。”
岑缺脸红了,别别扭扭地把叶勉稍微推开点儿,还没等说话,就听见傅唯一在叫他。
“你们俩腻腻歪歪的干嘛呢?”傅唯一扯着陶瑾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岑缺身上的痕迹。
然后,傅唯一看看叶勉,看看岑缺,又朝着叶勉勾了勾手指说:“你给我过来。”
叶勉笑着耸耸肩,跟着他去了旁边。
“有事儿?”叶勉说,“你有话还是快说,等会儿你们家陶总又不乐意了。”
“你把他给睡了?”傅唯一开门见山,“就刚才?酒后乱性?”
“啧,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儿?好听一点儿?注意下措辞行吗?”叶勉说,“那不叫我把他睡了,是我俩情到深处情不自禁互相睡了,而且我们睡的时候,我都醒酒了,我可不像你。”
“……你讽刺我?”
“没有,只是陈述事实。”
“你就是讽刺我。”
“行,我就是讽刺你。”傅唯一瞪了他一眼,抬手就掐了他一把。
“疼!你下手怎么还那么狠?”叶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对陶总也这样?”
“别说我俩,我在这儿审你呢!”傅唯一严肃地看着他,“你没强迫他吧?”
“……你看我长得像□□犯吗?”
“说不好,□□犯脸上不会写着自己是□□犯。”
“行了傅唯一,咱俩多年的情谊就到此为止吧。”
叶勉说着就要回去找岑缺,结果被傅唯一一把抓住。
“等会儿!没说完呢!”傅唯一说,“我就是觉得奇怪,他好像挺不愿意被人碰的,竟然能跟你做这事儿。”
傅唯一一脸深沉地说:“果然□□的力量无穷大。”
“不是□□的力量无穷大,”叶勉嘲笑他,“是爱的力量无穷大,你懂个屁!”
说完,叶勉甩开傅唯一,美滋滋地回去了。
此刻的叶勉觉得自己赢得很彻底,傅唯一都看出来了,岑缺不喜欢被人碰,但是他俩已经负距离接触过了。
能不开心么。
叶勉像是为了向傅唯一证明自己的实力一样,刚一回去就顺势搂住了岑缺。
岑缺也不躲闪,只是仰头问他:“你们聊什么了?”
叶勉凑到他耳边带着笑意说:“他嫉妒了,因为你跟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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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勉占尽了便宜,心里得意得不行。
他拉着岑缺走了,留下傅唯一气鼓鼓地挂在陶瑾身上吐槽。
傅唯一:“你说叶勉是不是有点儿不要脸?他现在怎么这样了?以前我怎么没看透他是这种人呢?”
陶瑾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再念叨他了,跟你没关系。”
傅唯一笑了,趁机舔了一下陶瑾的手心:“行,我念叨你。”
四个人去泡温泉,这个时候来,人很多,但陶瑾就是陶瑾,有高级VIP客户的特权。
在陶总的带领下,他们算是拥有了一处僻静的好地方。
四五个温泉池,傅唯一一进来挨个泡了一遍,但岑缺迟迟不肯下水,裹着浴巾坐在旁边,只有双腿泡在池子里。
叶勉泡在温泉池里,坐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笑着问:“干嘛呢这是?泡脚啊?”
其实叶勉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放下浴巾下水,于是转个身,趴在他腿上,轻轻地扯了扯他的浴巾:“没事儿的,这里又没外人。”
他握住岑缺的手,哄着对方说:“给傅唯一看看,炫耀一下。”
“炫耀什么?”岑缺问完,赶紧拉了拉浴巾,挡住了自己锁骨附近的吻痕。
叶勉趴在他腿上笑:“不是那个。”
手从后面绕过去,轻抚着岑缺的背,叶勉说:“是这个。”
岑缺皱了皱眉,望着远处在温泉池里跟陶瑾接吻的傅唯一。
“你总不能什么都不让他知道,”叶勉说,“要不这样,你下来,我在后面抱着你,他就看不见了。”
岑缺收回视线,看向叶勉。
“我这样,很懦弱。”岑缺问,“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只是顾虑太多。”叶勉起身,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抢过他的浴巾,两人一起裹在同一条浴巾里。
“我能理解你不想让他看见的原因,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迈出那一步,正视我们所有人。”叶勉靠着岑缺肩上,笑着说,“我知道有点儿难,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但难得来一次,下水去泡泡,很舒服的,你可以靠着石壁,他什么都看不见。”
叶勉的手指点了点岑缺身前的吻痕:“当然,除了这个。”
岑缺一把抓住他的手,无奈地笑笑说:“谢谢你。”
“……跟我说什么谢呢?”叶勉说,“你要是真觉得想谢谢我,那就管我叫一声……”
叶勉卡住了。
他挺想跟岑缺确认关系的,而且在他看来,两人那事儿已经做过了,以他们俩的保守程度来看,肯定就是默认了关系。
但岑缺还不表态,他就不知道对方怎么想。
叶勉想听岑缺对他叫得亲密些,倒不用非腻腻歪歪的,像傅唯一那样时不时来一声黏糊的“老公”,但亲密一点儿总是可以的。
然而话说回来,什么样算亲密呢?
叶勉也不知道了。
“什么?”岑缺扭头看他。
叶勉想了好一会儿,索性放弃了。
“算了,你就叫我名字就行了。”
岑缺像是也松了口气,对他笑了。
“要下去吗?”叶勉说,“这是中药池,可以放松神经。你不是……那儿应该不太舒服么,泡一泡应该蛮好的。”
他不知道岑缺脸红是因为自己的话还是因为池水太热,可看着对方明显躲闪的眼神,忍不住想抱一下。
岑缺说:“那你先下去。”
“没问题啊!”叶勉把浴巾还给他,自己先进了池水里。
他坐在池里,看着岑缺。
岑缺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扯掉自己身上的浴巾,背对着傅唯一的方向,一点一点,将身体淹没在了池水里。
叶勉凑过去,在水下跟他握住了手。
“舒服吗?”
岑缺轻声“嗯”了一下。
很舒服。
他第一次泡温泉,原来是这种感觉。
被有些烫的泉水包裹着身体,蒸汽扑在脸上,身上所有的毛孔似乎都被打开了。
他很放松,靠在石壁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叶勉扭头看着他,带着笑意,慢慢靠近。
“能亲一下吗?”
岑缺警觉地睁开了眼。
“这儿就只有咱们四个。”叶勉说,“能亲一下吗?”
岑缺又看向傅唯一。
但傅唯一此刻正跟陶瑾亲昵。
“别看他。”叶勉抬腿,跨在岑缺身上,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看我。”
岑缺跟他对视,听见他说:“闭上眼,我要亲你了。”
90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岑缺的鼻尖上,就在岑缺疑惑的时候,嘴唇被含住了。
他没忍住,扬起了嘴角,小心地回应了一下。
这个吻很浅,时间也很短,但一吻结束,两人对视的时候,依旧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我真是便宜占大了。”叶勉说。
岑缺不回应,只是笑着看他。
“哎!干嘛呢!”
叶勉身后传来傅唯一的声音,他坏笑一下,抱住岑缺,回头对傅唯一说:“关你什么事儿?”
傅唯一差点儿被气得背过气去,=要不是陶瑾跟岑缺在,他绝对要谴责一下叶勉。
这小子以前暗恋他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现在不喜欢了,就这样,是人?
傅唯一歪着身子看岑缺:“哥,咱们去那边啊!那边温度更高,舒服!”
“不了。”岑缺笑着拒绝,“我就在这里挺好的。”
“别啊!光在这儿多无聊,我……”
“陶总!”叶勉扯着嗓子喊,“傅唯一找你!”
陶瑾刚刚被傅唯一派去买水,前脚刚走,傅唯一就来这边闹腾。
听见叶勉的声音,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的陶瑾回头,傅唯一立刻瞪了叶勉一眼,然后出了温泉池,朝着陶瑾跑去。
叶勉笑得不行,搂着岑缺说:“你这弟弟,没什么出息啊!”
岑缺也带着笑意看向那两人,轻声说:“他们相处很好的。”
“是,”叶勉说,“没对儿情侣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一物降一物吧。”
他扭头看岑缺,问:“你觉得咱们俩的相处模式怎么样?”
岑缺被他搂着,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往旁边挪了挪。
叶勉有些尴尬,只好揉揉鼻子,在对方身边坐下。
“这里还不错,”叶勉没话找话,“多亏陶总了,不然咱们俩也得跟那帮人一起去‘下饺子’。”
岑缺笑着仰头看天花板,有些出神地说:“我总觉得有些不现实。”
“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觉得这里不是我会来的地方。”
叶勉在水下握住他的手,岑缺没有拒绝,反倒跟他十指紧扣。
“没有什么是你不应该到的地方,”叶勉说,“这原本就是你应该生活的世界。”
岑缺轻笑一声,看向叶勉。
“你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你这个人。”叶勉毫不避讳地说,“从眼角眉梢细小的疤痕到看着我时的眼神,我全都喜欢。”
“我哪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岑缺叹了口气,但握着叶勉的手更加用力了。
叶勉也轻声笑了:“你有没有值得被喜欢的地方,我说了算。我说有,那就是有。”
他往岑缺身边凑了凑,两人的手臂紧贴着。
“我喜欢你看着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叶勉说,“以前,我还没意识到我喜欢上你的时候,那会儿我就能整晚等你的短信,一会儿看不见你我就担心,可是看见你之后我又觉得其实你比我厉害多了,用不着我担心。”
岑缺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安静地听着。
“我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夜跑之后去便利店买第二天的早餐,你推门进去买创可贴。”叶勉自嘲似的笑了,“当时我一眼没看清,竟然把你错认成了傅唯一。”
岑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们确实挺像的,乍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叶勉说,“但又完全不一样。”
岑缺扭头看他,眼里装着询问。
“他是温室倔强的花朵,很有脾气,但真让他一个人出来风吹日晒,他其实是受不了的,所以遇见了陶瑾,也算是他的命中注定。”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你的话……”
岑缺问:“是什么?”
他很好奇自己在叶勉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铁板。”叶勉笑出了声,“我在你那儿总碰壁。”
“我没……”
“不要狡辩啊,真的有。”叶勉说,“最开始我尝试接近你,你可真的是我见过的最难靠近的人,不爱说话,不接受好意,那时候你还总是跟工友打架,每次看见你都带着伤。”
叶勉回忆着那个时候:“照理说,身上有伤的人多少都会因为受伤而露怯,可你不是,你永远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我想伸手给你顺顺毛,结果示好的手都能被你当拳头似的给怼回来,那叫一个疼。”
岑缺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但其实,铁板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冷硬。”叶勉又靠近他,用脚趾勾了勾对方的脚趾,坏笑着说,“高温能让贴融化,你看,你在我这儿不是已经融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