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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寻梦 ...

  •   空气是如此清新,绿树叶片片交错,撑起一把天然的伞,偶有几缕金光撒到地面,投出斑驳的影。树间百灵婉转的唱着,忽的又振翅飞上了湛蓝的如同玉石一般的天空。青山连绵,一眼竟看不到头。鸟鸣山更幽。
      杨五郎走出禅房,刚刚来得及伸一个懒腰,就听到背后净忌方丈道:“阿弥陀佛,净徳。”
      杨五郎连忙转身,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阿弥陀佛,方丈早。”
      “近日来你修行的可好?”方丈在他行完礼后问道。
      五郎勉强笑笑:“还好,只是有一些佛理一时还是参透不了,还请方丈指点。”
      “参透佛理还是需要靠个人,老衲恐怕无能为力,这就是每个人自身的‘障’啊。”净忌摇了摇头,岔开话题,“听闻净徳师弟你最近向家中寄信了?”
      五郎一惊:“方丈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件事?”
      “请怪老衲多事了,既然师弟你无法看透红尘就不应该随随便便遁入佛门。”
      杨五郎摇头苦笑:“大师勿要担心,我早已看透红尘,心中再没有什么东西舍弃不了了。”
      “可是你的家人却无法舍弃你。”净忌的神色十分严肃。
      “方丈何出此言?”
      净忌方丈并没有急着回答他。他手冲着空中一招,一直雪白的鹞鹰便冲他飞来,落在了他的肩上。那鹞鹰红色的爪子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丝绸。那白鹞鹰的两眼之间有一点朱红,这正是天波府杨家蓄养的鹞鹰所特有的特点。
      杨五郎吹了一个口哨,一挥手,那鹞鹰就向他飞去停在他的手臂上。他解下白绸,只来的及看第一个字,就听旁边有一个小僧向净忌报告说:“禀告方丈,门外有一个女施主硬要见净徳师兄,她想往里闯,我们拦不住。”
      “我去拦。”杨五郎这话刚出口,就听到背后有一个响亮的女声大叫他的名字。
      “杨延德你给我出来!”
      五郎转过身,冲来人半鞠躬,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施主找贫僧所为何事?”
      “施主?”那女子吃了一惊,重复,当看向旁边的净忌方丈时,一股不知名的怒气顿时从心底升起,她指着净忌,狠狠地骂:“老秃驴,都是你,害得五郎成了这样。”
      净忌并不着急解释什么,相反的,他拉了拉前来禀告的小僧,然后恭敬的对着那绯衣女子道:“我想施主应该和净徳师弟谈一谈,那么老衲就先行告退。”
      女子没有想到这寺庙中的方丈脾气竟然如此之好,许是有些惭愧,她竟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五郎对着方丈说:“多谢方丈。”
      待方丈走远,五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蹙眉,低声责备道:“关红,你怎么能如此无礼,怎么能当众那样称呼方丈。”
      关红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同样是秃头的五郎,喊:“杨五郎,你怎么如此没心没肺?怎么能抛下我不管不顾?”说着就去拉五郎的衣袖。
      延德向后退了一步,再次行礼:“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杨夫人,阿弥陀佛。”
      “你叫我什么?杨夫人?你真的能叫出口?”关红一惊,继而眼中涌满了泪水,“你竟然叫我杨夫人……我不姓杨,我姓关……我……我从来没嫁过一个姓杨的人,我的丈夫死了……死了……和兄弟们一起……一起死在金沙滩上了……死了……都死了……我不姓杨……也不是什么杨夫人……我的丈夫不要我了……”她越说越觉得委屈,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毕竟是对她的余情未了,五郎的心中似是被刀凌迟着,他叹了口气,走上前,用手拂去关红脸上的泪,温柔的道:“关红,何苦呢?”
      关红仍旧抽抽搭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声音断断续续:“你知道,没有你的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似乎并没有期盼他能回答什么,关红继续自顾自地道,“没有你的时间里,我整日对着天空发呆,有时连饭都不想吃。如果不是怕娘担心,我早就出家陪你了。其他几个娘偶尔会哭泣,她们思念自己的丈夫们,年纪轻轻就和相爱的人阴阳相隔真的很残酷。每次看到她们,我的心都会痛。尤其是看到六娘和六弟时,我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我一次次告诉自己,我有丈夫,我的丈夫会回来的,他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的……”她凝视着五郎的脸,看到他低眉似是在想些什么,眼中有一抹痛色。她趁机抓住五郎的手,摇了摇,轻声的问:“五郎,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对吧?你会回来的对吧?”
      “我……”杨延德有些迟疑,想要将手从夫人的手里抽出。
      关红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恳求:“求求你,回来吧,回来吧,我和娘都希望你回来。”
      “关红……”五郎一使劲将手抽出,然后看着她叫她的名字,“有些伤害是永远也无法抹平的,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就能忘却的,我还需要时间。”
      关红并不理他,只是怅然的喃喃:“也就是说,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你还在埋怨我。你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了……永远都不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断了……断了……”
      “关红,不是这样的,你现在还是我夫人,不是吗?我只是说我还需要时间将这件事想清楚。”
      “那你需要多长时间呢?”
      “……”五郎答不出来。
      “好,”关红勉强笑了笑,欲转身离去,临走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尽快……我回去了。”
      五郎只是静静地杵在原地,没有告别也没有挽留,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她远去的背影。
      杨五郎,你这个胆小鬼!关红在心中骂着。

      “报告将军,探子报杨家最近要派人来取杨业的骨灰。”大辽兵营之中有侍卫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报告。
      “哦?是吗?”耶律斜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似是在自言自语,“那让他们来吧,我倒要看看杨家人倒有多大的本事。在高塔附近加一倍的兵力,好好把守,不得有误!”最后一句语气蓦然加重。
      侍卫应声退下。帐篷之中只剩下耶律斜一人。
      他右手扶住右膝,斜卧在帐篷正中的榻上。军营之中不准喝酒,所以他啜了一口那绿色泛着袅袅白烟的茶叶。杨家?莫不是关红要来?如果真的是她,那机会也就来了。
      关红,你这只小野猫,这次,我耶律斜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家猫!

      “六郎,你真的决定去大辽了吗?”赛花看着儿子,略有些担忧的问。
      “孩儿决心已定,不会再动摇。请母亲大人放心。
      “真的和你爹一模一样啊。”赛花称赞自己的儿子,不再阻拦,“好,还需要带什么人去吗?”“不必了。有焦孟二叔足矣。孩儿此次前去大辽,一定要将爹的骨灰取回,绝不辱我杨家脸面。”
      “好!但是六郎你千万要谨记,拿到骨灰便速速反悔,切不可节外生枝。如需杨家支援,就发讯号。”
      “是。”六郎答应着。向太君叩首。行完大礼之后,阔步走出天波府。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赛花欣慰的笑着。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傍晚。在夕阳的余晖之中,隐约可见那模糊的月亮。
      杨五郎坐在院子之中,心中默念着经文,手上不停地搓捻着那串佛珠,却不想心中越来越烦闷,“哗啦”一声,连着佛珠的丝线断掉,珠子嘟噜嘟噜的撒了一地。五郎苦恼地看着满地的珠子,正要俯身去捡,便听到净忌方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丈?”五郎直起身看着来人。以他的武功竟然没有感觉到方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
      似是猜透他的想法,方丈微笑着道:“净徳师弟你心神不宁,自然无法专心致志的体会佛经之中的真理,也就感觉不到老衲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你真的还牵挂尘缘,就回到红尘之中去吧。”
      “方丈我……”五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今日上午关红那让人心碎的眼泪,心就狂跳个不停,“那弟子就多谢方丈宽容。”
      “施主放心,你我缘分未了,以后必会相见。”净忌方丈改了称呼,朝他行个礼,然后蹲下身去捡拾满地的珠子。
      五郎舒了一口气,心中觉得舒服多了,谢过方丈,拜过菩萨之后,便策马下山,踏上回杨家的道路。

      关红早一步到达杨家,即使是这样,天色也早已暗了下来。向太君行礼后她便知道了六郎去往大辽之事。
      “儿媳也想前去。”关红对赛花道。
      “为何?”赛花不解。
      “儿媳想将爹的骨灰请回,而且……”她没有说下去。
      但是赛花早已猜出她的意思,便也不在多说:“好吧,明日吃罢早饭再走吧。”
      “谢谢娘。”

      当太阳升起时,关红迎着如火的朝霞,去往大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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