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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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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楼上有月光。
冰冷而绝望。
黑崎一护被带到医院的12楼。
他知道意味着什么,被丢到12楼的人说是疗养,其实都是得了绝症治不好放着等死的地方。
没有办法挣扎了吧,反正要死了。
无所谓,反正左眼是黑暗,右眼是绝望,两只手怎么也抓不到名为希望的东西。
一护笑了笑,12楼那么接近太阳,他始终感觉不到温暖。
透过伸出去的手,从手指里遗落的阳光照在脸上,光影班驳,一阵又一阵的恍惚,手指重叠着手指,远处桌子上的百合花有双重的影子。
有个人影摇摇欲坠的走过来。一护定了神,眯起眼睛努力的张望。
苍白的手指修长没有血色,指甲是染成黑色的。一护看清楚和自己同一病房的病友。对方的眼圈很深,碧绿的眼睛幽幽的望过来,深的见不到
底,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一护瞬间有一种溺水后窒息的感觉。皮肤白的好象可以看到下边的血管,毫无生气的样子,心想自己以后也是这样
吧,想给对方一个微笑,却怎么也做不出来,身体沉重的提不起来,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就倒在地上。那双眼睛里头,是窒息的风景
。
听见打吊针的支架轰然倒塌的声音,还有护士的脚步声。好黑,好暗,像死掉的感觉。
冰冷的点滴通过血管的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护躺在床上。支架上吊着盐水瓶明晃晃的很刺眼。
边上病床上的男子苍白而带点暧昧的阴影。护士说他是你的病友,叫乌尔奇奥拉。
一护转过头冲着他笑了笑,然后说你好。
对方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安静的捧着书本,深黑的的感觉,一护只觉得冷,从手到脚。
护士离开以后门被关上。关住两个病人的牢房就这样空荡荡。
一护转身问那边的人你知道你是什么病么?
乌尔奇奥拉突然笑了起来说,是骨癌,然后伸出手指,修长而美好,指甲修的很干净,染成了诡异的黑色,一根一根的伸出来,像死一般决绝
。然后跟一护比比四根手指,大概还有四个月左右吧。到晚期了。你呢?
一护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个东西,已经压迫到视觉神经了,医生说不开刀很快就要看不见,然后就死掉。
然后他们一起沉默。
都是要死的人,要怎么安慰对方才能见到生存的希望?
乌尔奇奥拉在西班牙语里是流泪的人的意思,大概我的名字起的不好。他绿色的瞳孔闪烁了一下,然后又暗淡了下去。
一护觉得天气真是冷,然后看着头顶挂着的明晃晃的输液器。真的一点指望也没有。
然后他的主治医生走过来说:你好,我叫朽木白哉。
一护抬头,看不清对方的脸,光线太强显的不真实而模糊。
中
如果仰望天空可以看到希望,那么一直看到流泪也没关系。
然而我们一开始就注定和希望无缘。
每天看着相同的节目,那些电视里的世界大事,本国新闻,艺人花边新闻,和他们毫无关系。
他们只是被关在一起等死的两个囚犯。
乌尔奇奥拉总是很安静的看着手里的书本和杂志,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些和他们毫无意义,即使活下去,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一护常常在半夜听见乌尔奇奥拉细微的呻吟,那是疾病发作时候的疼痛。和强忍疼痛后大口大口的呼吸声,像被捞到岸上离开水的鱼,除了拼
命的呼吸,没有任何办法。
大抵是一样的病痛有着同样的好感,一护就这样每次乌尔奇奥拉发作的时候都爬起来跑去握住对方的手说:不要怕不要怕。我在,我一直在。
乌尔奇奥拉侧过头,抓住一护的手,碧绿的眼睛里,眼泪就这样流下来:很痛。
一护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突然间多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乌尔奇奥拉的眼睛里融化了。
朽木白哉每天都尽着医生的义务,他说:黑崎君你的情况不乐观还是趁早做手术吧,拖下去对你的身体不好。你要是不配合的话做医生的很难
帮你。
一护知道自己的病在恶化,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头疼的也越来越厉害。
家里的两个妹妹和爸爸也在担心吧,每天都有电话来联系,爸爸已经在劝他早点动手术了,虽然只有50%的可能性。总比没有希望好。
我快要看不见了。一护对乌尔奇奥拉说:医院的13楼有什么呢?
天台吧。乌尔奇奥拉抬起头:那大概什么都没有。
护士熟练的给乌尔奇奥拉打着杜冷丁止疼。一护觉得心很疼,每次自己都只能看着他这样疼下去而没有办法。
对了,我明天手术。乌尔奇奥拉眨了几下眼睛,好象这些疼痛和他无关:万一恶化的严重,大概要截肢吧。
深夜的时候两个人睡不着。
一护侧过身小声的对病友说话:乌尔奇奥拉,我家里人劝我做手术。
那就做。
我很害怕。一护声音越来越小:我怕死在手术台上,再也见不到大家。你怕吗?
恩,有点。乌尔奇奥拉站起身,走到一护的床边:一起睡吧,这样会暖和点。
乌尔奇奥拉摇晃着进到一护的被窝,撞到一护的手脚,侧过身子抱住少年纤细的腰,用力的抱紧:我们都要有勇气去面对。这样会好一点。
一护感觉到乌尔奇奥拉的身子微微在发抖,他也是害怕的吧,我们在死亡的面前无能为力,只是想从彼此的身上获得尽有的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
清早的时候朽木白哉走进来,看着两个相互鼓励要活下去的孩子叹息,他能做的只是尽量挽回,让绝望的阴影离他们远一点。
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
是的。乌尔奇奥拉点头,其实他也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毕竟手术总归有风险。
一护。乌尔奇奥拉回过头。
什么?一护的嘴唇瞬间被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东西堵住,看到是碧绿的瞳孔。
我喜欢你。乌尔奇奥拉微笑着:这是我觉得活着遇见的最好的事情。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一护愣过神:好的。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下
那天我们去了13楼,那里的月光很美丽。
美丽的让我觉得活着是那么让人感动的事。
可是,现在,你已经不在。
乌尔奇奥拉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的事情。
转移到病床上的时候脸色白的和死去一样。一护握着他的手,冰冷冰冷。下肢的地方空荡荡。
我还好,不用担心。乌尔奇奥拉伸手摸了摸一护橘色的头发:下面该轮到你决定了,不走出第一步的话,什么都得不到。
你的驮绘的的没有了吗?一护哽咽着。
没有了啊。乌尔奇奥拉苦笑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已经到晚期了,能拖着多拖几天多看你几眼也是好的。
于是两个人都很沉默。
朽木白哉拿着手术同意书,终于还是到最后的选择关头了,再拖下去,真的是没得救了。
下个礼拜三,时间已经定好了呢。一护松了口气:我们去看看13楼有什么吧。
好。乌尔奇奥拉点头:不过,恐怕我要靠你帮忙了,我一个人去不了。
天台上是蓝丝绒一般的夜空。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么。一护看着残缺的月亮:至少还有月亮么。
恩,是啊,起码,还有月光。乌尔奇奥拉笑,侧过脸,亲吻一护的脸:活着真好。
真好呢。下次再一起来吧。
然而乌尔奇奥拉知道,他们很可能没有下次。
该来的总要来。
朽木白哉公式化的表情和脸孔:我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毕竟我不敢保证100%的成功,毕竟是手术总有风险。不光我要努力,你也要努力。
一护脸色苍白的点点头,眼前一片模糊。
傍晚6点一护被推出来的时候白哉脸色很难看。手术室外边的亲友显的很激动。
可能会眼睛看不见。白哉无奈的说:但是命保住了。
总比死了好。乌尔奇奥拉在一片悲喜交加的声音中对自己说,他能继续活下去吧,那样真好。
人生就是由这样的悲喜剧组成的。
一护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疼的世界快要崩溃,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从此要和光明说再见,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等到精神上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听说自己的病友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已经带上呼吸器,已经意识不清,坚持不了多久。
一护想,他和他,才相处那么短的时间。捂住脸,黑夜无尽的漫长。
他出院的时候乌尔奇奥拉停止了呼吸。
13楼的月光他们再也看不见。
黑暗那么深,就像那天一护看到的乌尔奇奥拉的眼睛,让人窒息的痛苦。
活着真好,还能感觉到痛苦。
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声音很熟悉,是那个黑白分明没有表情的医生:我送你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