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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万物之心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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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丕还不知南宫琰已逃走,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卞夫人的原谅:“卞少主委实不是掌门所杀,这陷阱是为了捕杀恶徒江月华所设,谁也料不到少主误入其中……”
卞夫人来前已大略知道前因后果,此刻见常丕如此说,冷笑道,:“陷阱是你们玉壶宫所设,我杀你们玉壶宫满门有错吗?”
常丕愣了愣,连忙说道,“此事原是一场误会,如此残杀下去,对我们两派十分不利,还请夫人以大局为重!”
卞夫人站在门口,望着外面血流成河,却是心如死灰一般,“我的儿子已死了,我还要大局做什么?”
她沉声说道,“我要你们整个玉壶宫,给我儿子做陪葬!”
说着她拔剑而出,竟朝着常丕项上砍去。
常丕挺身而起,朗声道:“若能消去夫人心头之恨,常某死不足惜,只请夫人放过无辜之人。”
卞夫人的剑停在常丕脖颈旁,微微抖动着,“做梦!”
她吐出两个字后,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常丕的头并没有被削掉,只听得“呯呯呯”三声,似乎是松树的香味突然靠近,然后香味逐渐浓烈,卞夫人的剑晃了晃,朝诡异的方向飞了出去。
却见一枚铁蒺藜钉入地下,一枚铁蒺藜撞上一颗松果,在常丕的眼前爆开,那松果还未成熟,湿漉漉的,所落之处留下不少油脂。
常丕朝背后望去,殿门口多了三条人影,如他所料,那铁蒺藜是韦斌韩落前来搭救,而另一个……夜风吹动着一袭白衣素服,居然是江月华。常丕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他日思夜想都是如何杀掉江月华,却被她所搭救,这算什么?
江月华手里拿着一把剑,剑鞘很新,似乎是才做好的,将那把剑包裹的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面目来。她侧目看向身旁,很好奇韦斌韩落为什么会出现,但这并不是叙旧的时候。韦斌上前几步,望着卞夫人提醒道;“这里是玉壶宫,夫人莫要忘了。”
卞夫人不认得他们,只当作寻常玉壶宫弟子,“是又怎样,我今日就要把你整个玉壶宫夷为平地!”
她话音未落,四面火起,梦雪坪的弟子竟在玉壶宫内放起火来,梦雪坪已被焚毁,卞夫人也要将玉壶宫付之一炬。江月华望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涩,她所熟悉的楼阁亭台,她所有的记忆,都会被这把火吞噬掉,怎么能够!?
韦斌等也是一惊,梦雪坪今夜难道要和玉壶宫同归于尽?
卞夫人阴测测地笑着,抱着儿子已冷的尸身,整个人已失去神智。卞辰是她的一切,失去了一切,她还会在乎什么?今夜此处,就是她和儿子的坟墓。
“卞夫人,我知失去挚爱有多痛苦,那又何必让所有人都承受此种痛苦?”江月华好言相劝,但卞夫人已经不再理会她了。
“月华,既然他们不仁,我们还他妈的费什么话?”韩落从地上抄起一把剑,那架势摆明要以杀止杀。
韦斌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犹豫,韩落的办法是最快的办法,但无疑将玉壶宫逼上了绝路,梦雪坪交游广阔,一旦与卞家有嫌隙,自然有人寻衅上门,从此玉壶宫将永无宁日,“我们到底不是玉壶宫弟子……”韦斌不敢擅自做这个主,但根本没有时间再纠结,梦雪坪弟子已杀到眼前来。接到梦雪坪信号的卞家弟子如潮水般不断涌入,玉壶宫的弟子节节败退,不断往宫内撤去。
韩落避开攻击,上前一把揪住卞夫人,把她拎到卞家弟子面前:“你们再不住手,我杀了她!”
卞家弟子稍作停顿,可那卞夫人却高声说道,“我以卞家列祖列宗的亡魂起誓,今日谁杀了南宫琰,谁灭了玉壶宫,谁就是梦雪坪下一任主人!”
这无疑给悲痛中的卞家弟子更大的动力,他们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推动着,冲了上来。
韩落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能给这老太婆说出这种话的机会!“我的脑子是被狗吃了么!”
他扔下卞夫人,无力地还击了几剑,跟着玉壶宫弟子往宫内且战且退。
“掌门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玉壶宫大多数人还不明白究竟,对这局面困惑而恐慌。
没人知道南宫琰在哪里,这样的状况下,每个人只能顾及自身。
“不能再退了!”这句话在人群中不断响起,他们已经退入议事厅,这里是玉壶宫的中轴线,再往后就是春波湖和后山,是要逃跑,还是被逼到绝路?
韦斌使出一招荧惑守心,长剑脱手,接连刺穿四人,几个年长教习遂也使出这一招来,剑光飞舞,逼得卞家弟子不由得停下脚步。
“东篱掌门韦斌,请贵派且先停手,我有话说。”
这掌门却是韦斌自封,韩落十分的不服,但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能先忍着。
听见东篱,卞家子弟只是冷笑,“东篱原出玉壶宫,你说话自然向着玉壶宫,还有什么好说?”
韦斌视力听力绝佳,他指间轻轻一弹,一枚铁蒺藜便擦着刚刚说话的一人嘴角而过,他满口鲜血,片刻后才觉得疼。
“东篱虽出自玉壶宫,但已自立门户多年。今日之事虽是玉壶宫挑起,实乃无心之失,玉壶宫掌门与你家少主新婚夫妇,何至于此?便是你们灭了玉壶宫,却该谁做下一任主人?”
卞家弟子骚动了片刻,不知谁说了句“先灭了你们再说!”然后他们继续往前杀来。
江月华一剑挑下议事厅上“万物之心”的匾额挥出去,势如流星,摧倒一片卞家弟子,然后那匾额一角钉入地下,她便如蜻蜓栖落在匾额之上。
“东篱与玉壶宫有旧,你们疑他有私,那么我呢?”
不远处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卞家弟子认得出她是江月华,也知道她是玉壶宫的恶徒,玉壶宫费尽心机想杀她,她难道要帮玉壶宫说话?
江月华环视四周,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奇异古怪的神色,他们都想听听她要做什么。
“这里是玉壶宫,你们逞一时之勇杀进来,结果是什么?第一种结果,你们灭了玉壶宫,自损人手。第二种结果,你们没能灭了玉壶宫,气数大伤。不论这两种结果怎样,只问将来继任的主人,想要一个怎样的梦雪坪?”
她寥寥数语,使得卞家子弟一时沉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局面?即便是拿下玉壶宫,是否还有能力重整梦雪坪?又是否能被武林所承认?还有多少人盯着梦雪坪想分一杯羹?
见卞家弟子陷入沉思,江月华紧接着说道,“卞夫人立下的誓言你们都听到了,可谁能够凭一己之力灭玉壶宫?比较而言,凭一己之力杀南宫琰似乎要容易的多。”
江月华替他们理清了思路,于是卞家子弟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们希望玉壶宫能够交出南宫琰来,如果交出南宫琰,便可不灭玉壶宫。
玉壶宫弟子没人知道南宫琰在哪里,面对江月华这样的建议,他们心中也不知该涌起仇恨还是感激。
“杀南宫琰是我们内部事务,不用外人置喙!今夜我们是为少主报仇!一定要灭了玉壶宫!”卞家弟子中站出来一个人,说得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江月华打量着这人,他眉骨高耸,目光如电,手背骨节突出,一看就知是内功高手,在这样的关口挺身而出又一脸凛然,梦雪坪主人之位十有八九会落在他身上。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玉壶宫与梦雪坪两派成全。”江月华说着忽然抬头望着黑乎乎的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雨了,濛濛细雨洒在众人身上,鏖战之后所有人都感到丝丝入秋的寒意。
“我想用自己一命换一个恩怨两清。你们派人与我过招,十招之内,若杀了我,再灭玉壶宫也不迟;若我赢了,你们须退出玉壶宫。”
她说完,两派又陷入了沉默。他们皆有一半的概率会赢,死了一个江月华对玉壶宫和梦雪坪都有好处。
“什么恩怨两清!你哪来的狗屁恩怨?”韩落正要破口大骂,却被韦斌拦住了,恐怕他继续骂下去,就要骂出真相,就要把秦泉声的事情昭告天下了。这不是江月华所期望的,也不是身为玉壶宫弟子所愿看见的。
那梦雪坪弟子笑道:“江月华,谁不知你剑法出神入化,要想杀你实非易事。不过……”他话题一转,“若把十招换成二十三丝动紫皇,我便答应你的请求。”
这才是万无一失!凭谁的剑法多么高超,一个人怎么可能破二十三丝动紫皇?
江月华犹豫了,要破二十三丝动紫皇,必须有三个人,她一个人如何能破,这岂非送死的买卖?
不待江月华回答,常丕便挺身而出,“你们梦雪坪莫要欺人太甚!江月华若想灭我玉壶宫,执意送死又如何?”
这话一出,人群鼓噪,议论纷纷不肯消停。
一声锋鸣穿透云霄,迫使人群安静下来,那是韦斌的暗器发出的声响:“两派能否卖我东篱一个面子,破二十三丝动紫皇再算我一个。”
“还有我。”韩落不甘落后。
常丕松了口气,环顾左右,问众弟子道,“两位师兄为玉壶宫出头,可有异议?江月华以命求恕,可有异议?”
没有人说话,他们能说什么?没有人想死在这漆黑幽冷的夜里,如果江月华能赢,便宽恕她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