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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破陷阱江洪夭于水 妒鸳鸯冉敬怒出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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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说一大早出发去洛国,不料诸事耽搁,出城已近午时。
马车驶到荟萃楼,玉雯道:“你做的金玫瑰,上面的刺都被我用完了,你得重做哦。”
段微道:“那是自然。”便与玉雯换到上次坐的那辆马车上,捏着纯金做玫瑰花。
玉雯打量二百天兵,问道:“怎么只有雨胭和邓平,其他人呢?”
段微道:“姐姐辞行后,自行离宫了,段未央跟了她去,不知去了哪里。沈醉和莫师傅留在京都监国。江洪押后,在两国间传递消息。这样也好,无人打扰,省得你说‘车外面有人’。”
骏马奋蹄,出了国门,来至洛国关口,诚如预料,边关自段未央擅离职守以后,洛国已另指派了武将坚守国境。边将见了段微的皇帝仪仗,又有国书呈上,当即开关放行。
连日来,玉雯近乡情怯,段微忧心忡忡,两人虽嬉戏俏骂,却不似前几日一有空闲就吻得掰不开,只相拥而眠。段微依赖火灵珠克制寒毒,倒也无事。
车轮扬尘,将驶至汘河边,旭日高坡中忽见江洪远远骑一匹白马驰来。
段微下车相迎,玉雯见江洪耳语几句去了,段微面色凝重,便问何事。段微道:“朝廷里的公事,有些棘手。我想就地等候几个时辰,待江洪带了新消息来,我们再继续北上,好吗?”
玉雯恨不能飞到江渚,听段微这么说,知是大事,便一起等着。
等了近两个时辰,忽见北边来了一彪洛国人马,领头的牙将在马车外道:“陛下,公主,小将奉旨前来迎接二位,请随小将登船过江。”
邓平道:“陛下公主小憩,尔等退下稍等。”
牙将道:“时辰已近午膳,不如请陛下公主北上十里,凭江用些简餐?”
邓平道:“尔等自用无妨,且勿搅扰陛下公主休息。”
那牙将不屈不挠,道:“江畔营中备有软塌,陛下公主不如屈驾前往?”
段微听这牙将打定主意诱他北上,正要亲自答话,玉雯先隔着车帘说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叫你滚开,听不懂吗?”
那牙将这才唯唯诺诺地去了。
直等到黄昏,江洪才匆匆赶来,与段微耳语几句去了,段微面色冷冽如霜。
玉雯段微随牙将到江边,天已断黑,牙将提议夜渡汘河,段微从窗中见月色明亮,江白如练,便对邓平耳语道:“对方居心叵测,明日过江。”
玉雯忍不住问:“段微,你还在怀疑国书和密函有诈?说不定是父皇盼我回京,特意下了旨意让他们催逼我回宫呢。”
段微抚摸玉雯的头发,安慰道:“我知道你归心似箭,但这些人我们都不认识,夜渡大河,万一有诈,你不会泅水,若有闪失,如何是好。还是小心为上。”
玉雯只好顺从。
次日天明,牙将又来请驾登舟,玉雯段微下车,见河岸画舫装饰华美,却是只小船,最多可容百人。牙将便提出让段微玉雯先行,天兵另乘战船。这时连玉雯也起了疑心道:“天兵上船,你给我下去!”
公主发话,牙将只得遵命。
再往北,到了漭江,只见漭江比汘河宽阔一倍,另一名牙将迎候玉雯段微,又提议夜渡大江,邓平严词驳斥,次日天明,画舫行至河中,突见上游飞来三艘方艄,船上水手袒胸露腹,手持刀枪,明晃晃耀人双目。
牙将大喊:“不好!是江洋大盗!快速过江!别让他们追上了!”
只可惜那方艄顺风顺水,吃水又浅,片刻已到十丈内,那盗匪满脸络腮胡须,举着大刀喊:“喂!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老子地盘上过江!招呼也不打一声!把船上的货物和美人留下,男的都自觉跳到江里去,否则别怪我漭江水怪不客气!”
牙将道:“大胆匪徒!江上乃本国公主!岱国皇帝!你们赶快离开,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言语不和,漭江水怪急得跳脚,一声大喊:“杀!”
漫天里箭雨弥漫。
段微早料到这群盗匪定是京都的手笔,有所提防,忙把玉雯抱到船舱里。
牙将情急之下,命人反击。
天兵训练有素,早把船舱护住,与盗匪对射。
江上狂风卷浪,箭矢凌空大多被吹飞,难以射准。此时邓平扎稳马步,张弓搭箭,拽满了弓弦,轻呼一声“着!”,那支箭“嗖”的一声,斜斜地从狂风中穿过,借着风力,猛一箭正射中那盗匪头子的左眼,将其贯颅而死。
盗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调转船头就走,天兵乱射,杀了几十人。邓平趁机一箭射死牙将,说是被盗匪乱箭射死,牙将手下兵勇只得认栽。
邓平清点人数,天兵死伤三四十,所幸天子公主无恙。
玉雯至此也起了疑心,只是不愿相信。
登岸后,段微暂且不走,等到夜间,江洪从头到脚湿漉漉地,独自泅水过江来密奏段微,段微听了,难掩怒色。
玉雯便问:“江洪每次跟你禀奏都神神秘秘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段微道:“此去京城,凶险重重,我疑心江渚宫墙内恐有大变故,国书和密函恐系伪造。”
玉雯道:“你都说了无数遍,可有确凿证据?难道你指望父皇母后遇难了不成?”
段微欲言又止,道:“玉雯,你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我怕京都有人利用你与父皇母后情深意切,故布陷阱,加害于你。咱们既已过了漭江,抓紧赶赴京师,谜底不解自明。”
当即连夜赶路,路途颠簸,玉雯又怀着心事,趴在床上睡不着觉,段微侧歪在床沿,拍着玉雯的背,道:“你多少睡点儿,有我在,就是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你别多想,闭上眼睛,睡吧。”
玉雯侧翻过身,靠近段微,左手从他颈下穿过,右手抱着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段微轻轻地拍着玉雯的背,也闭上了眼睛。
夜静谧,月如灯,天宽地坦,车马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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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奔夜走,赶至江渚京畿,玉雯心跳如雷。
十几里外,早有人迎候已久,玉雯看时,却是赵柯。
玉雯见赵柯仍是守备军将军打扮,心下略喜,恨他曾对自己痛下杀手,因此不搭理他。赵柯聒噪一路,无非说皇上如何思念公主,太子找寻公主如何幸苦,直到玉雯在马车里说“你再说一个字,我让人把你嘴巴缝上!”才作罢。
人马来至江渚城南二门,玉雯见岱国皇室仪仗摆在门口,车上下来之人,竟是太子。另有赵音籁在场。玉雯喜上眉梢,忙来见礼,问候父皇母后龙体凤格是否康泰。
太子笑道:“父皇早已康复,正在紫芙宫与母后专程等你。你这一去近三个月,可得做好面壁思过的准备。”
玉雯拉段微过来笑道:“我现在已嫁人了,父皇管不着我啦。这位是我夫君,岱国的皇帝,你快来参拜。”
太子眼神闪过一丝杀意,道:“云梦,你,你私自嫁给了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父皇要不是他,怎么会一病不起!何况我听说,元和皇帝是被此人弑杀。如此大逆不道,藐视皇权之人,如何嫁得!”
玉雯道:“哎,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先回宫再慢慢说给你们听吧!”说着,牵着段微要进城门。
段微反手拉住玉雯至天兵丛中,郑重地问玉雯道:“这天底下你最信任谁?”
玉雯闪着大眼睛道:“父皇母后和你啊!”
“除了家人以外呢?”
“雨胭、双阔、冉敬。”
“你不信任太子?”
“我跟太子说不上信任不信任,只不过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样,能玩则玩,不玩则散。父皇似乎与太子不和,因此我跟他情意不深。”
“既然如此,我们先不要进城。在城外先见了双大人和冉统领再说。”
“你怎么这么难相信人呢!你没见城防依旧,太子宰相照旧吗?要是皇宫有变,如今皇帝是谁?为何不围捕我这个前朝公主?不围捕你这个敌国皇帝?”
“进了城,一切就晚了。先见心腹,耽搁不了太久。算我求你。”段微面色前所未有地紧张,一只手牵着玉雯的手,一只手轻抚着玉雯的手臂,恳切地说。
未及答话,忽闻沈醉的声音远远地喊:“主公!不好了!”
沈醉未及近前,早被守备军挡住,公主对赵柯道:“让他过来!我有话问他!”
赵柯不敢做主,望向太子。太子道:“请上来。”
沈醉还没跳下马,先说道:“江洪死了!”
段微和玉雯同时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沈醉道:“我们的人先是在洛国国门被人拦下,幸亏主公吩咐说,如果不让我们入境,你和公主就立马回岱国,边将才松口。后来幸亏欢歌和段未央带我们进洛国来。到了汘河,江洪真是厉害,半夜带着十几个会水的,从河里游了过去,偷了十几艘船,载着几千个兄弟过河。谁知道他奶奶的,被发现了,在江面上打起来。又是江洪带人凿沉了无数个敌船,后来他又抢了敌船在水面上乱打乱撞。我们趁机杀死他们头领,抢了船过河。”
段微道:“难道江洪在漭江出事了?”
沈醉道:“过了汘河以后,为了赶路,大部分人是走陆路,一部分人从汘河走水路到了漭江,谁知道,谁知道在漭江,打了一场大战,死了几万个兄弟,江洪老弟偷偷抓了敌军的首领,两个打起来,江洪打不过,想拽他到水里好下手,偏偏那个杂种也是个不要命的,拖着江洪沉到水下。操他妈的,他自己淹死也就算了,还在江洪心口插了一匕首,上岸时已救不活了。”
段微默然,抹了两把脸,道:“他本是洛国孤儿,才十五岁,可怜他年纪轻轻为朕丧命,朕要以国礼把他葬在功臣陵墓。”
沈醉去后,玉雯问道:“你瞒着我带了多少人马来?”
段微道:“举国之兵,三十万。”
玉雯道:“这么说,洛国水军是在极力阻挠岱军北上。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国君亲自上京,大军紧随其后,父皇也许是怀疑你借护送我回京为由,侵犯洛国疆土。”
段微急了道:“你清醒清醒!我继承大统、立你为后的诏书早已通达洛国,若康成帝在世,怎会不向我问明缘由,直接发兵征讨?此时你我同车,爱女在我手里,康成帝岂会轻易发兵?玉雯,我知道你是害怕相信噩耗,但无论真相如何残酷,我都会陪你面对。你相信我吗?”
玉雯好像突然间抽离了魂魄一般,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犹如一根冰柱。
段微把玉雯抱在怀里,对太子道:“公主身体不适,能否先请双大人和冉统领城外一见?”
太子给赵音籁递个颜色,赵音籁见几个月前还在自己家做粮米生意的崔末忽然变成了岱国的国君,也不吃惊,连忙上来问:“岱君召见双大人、冉统领不知所为何事?两位大人身居要职,只怕分不开身哪。”
段微道:“既然如此,朕与皇后在此专候,两位大人何时有空,何时来见。正巧太医不时将至,朕可边等边替皇后调治身子。”
太子道:“赵音籁,冉统领是何身份,敢让岱君专候。去!速传他来觐见!”
赵音籁连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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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微搀玉雯进了马车,两人坐着,玉雯有气没力地靠在段微怀里,道:“段微,我好怕。”
段微紧紧抱着玉雯道:“不用怕,有我在。你还有我。”
玉雯似乎冷得发抖,段微让她运行内力御寒,玉雯心神完全无法聚拢,连真气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段微只好脱下龙袍给她披上,抱着她坐在腿上,脸贴着脸。
不一刻,冉敬来了。
玉雯道:“我要亲自问他。”穿着龙袍从车里走了出来,段微在身后扶着她。
玉雯打量马车前的冉敬,他升了官品,身穿正三品朝服,手持御赐宝刀,英姿飒爽,神采奕奕。可表情一如既往地呆板严肃,只是眉尖眼角掩盖不住几丝欣喜,那是与玉雯久别重逢的愉悦。
冉敬一见玉雯满脸病容,又见她披着龙袍,身旁多了一人,面色瞬间变得凄苦。
“冉统领,我问你,我父皇母后究竟是生是死?”
“回公主,皇上皇后正在紫芙宫专候公主回家。”
“我问你父皇母后是不是活着!”玉雯悲怒交加地喊了出来。
冉敬垂着头,嘴角颤栗,不答话。
玉雯把头埋在段微怀里,痛哭起来。
答案不言自明,冉敬已被人控制,而他又不愿撒谎骗玉雯,只好保持沉默。
段微问:“双相为何不现身?”
众人都看着冉敬,冉敬却不想搭腔。
玉雯双手抱着段微的腰,抬起头看着段微道:“夫君,我想回岱国。”
段微看着玉雯哭花的脸,自己也留下两行泪道:“走,我们回家。”
两人刚转过头,忽听“唰”的拔刀声,继而一道冷飕飕、阴森森,沉闷闷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说:“公主,你的家在这儿!崔末,受死吧!”
——冉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