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半夏》水色鸢尾

2、第二章

　　“你不要像没事人一样在我面前说风凉话。”

　　这句话一出，只听宋乐蓉“哎哟”一声疼痛的呻吟。

　　这么有感而发的呻吟声，琥珀不得不正视她的表现，看一眼便知道表演的成分居多，“即使再笨的人，被欺骗的次数多了，也会变聪明的，下次换种调调。”

　　疼得吸气的声音，“我大姨妈来了，现在正潮涌呢。”

　　琥珀直接将她的话净化城空气般的透明程度。

　　“你可真是没有同情心，而且生活态度也像这些数据一样的乏味。”

　　宋乐蓉也不再是那幅悲切状，而是继续用手只着头，将腿伸得直直的，直到伸到琥珀的椅子下面，像得了癫疯一样的抖着，本来，她这种自娱自乐的方式琥珀想装作视而不见，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没人陪着她玩，她就会自己再去找别的乐子，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可是今天，无论琥珀表现得再怎么满眼都是工作，这个烦人精就是要捣乱到底。

　　最最关键的问题是她那两条癫疯的腿，频繁的颤抖着，连锁反应之后，琥珀也受了影响，心肝脾胃都被颠散了，就连眼神都是颤抖的，这样下去，数据是彻底看不成了，于是到了惯例时间，摊派便在亲切友好、不骄不躁的气氛下展开了。

　　“宋乐蓉，你想干嘛吧？”

　　“你明知故问啊，我当然是想先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加班。”

　　“就是这个理由？”

　　“当然了。”

　　“没有别的了？”

　　“呃……”宋乐蓉憋了一会儿，同时伴随着眼球左向的波动，通过两个人这么多年的默契，琥珀已经知道她在搜肠刮肚的想一些烂到不能再烂的借口。

　　“我……大姨妈来了。”

　　果然，“换个像样点的理由。”面对没有诚意的对话，琥珀真的不想浪费时间，但是还是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大姨来了。”

　　“编吧。”琥珀这次是要彻底放弃了。

　　“我大姨家的孩子来咱们这里念大学，我要去给她接风洗尘。”

　　“继续编。”

　　这时宋乐蓉一下子跄倒在桌子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趴在那里，眼睛里散发出白白的光，“琥珀，你就让我先走，能死人吗？”

　　“当然会了，现在都几点了，一半还没运行完呢，你要是一走，我就得照看两台电脑的工作，起码今天就得搞到后半夜，我可不想自虐。”

　　“我不是说过了吗？咱们事前都已经作了检查，电脑只需要把数据读出来而已，你完全可以到楼下喝个咖啡，吃个点心，再悠哉悠哉的回来把电脑一关，收拾东西走人的。”

　　“打住，打住，你的这些言论只适用于你一个人，对我来说，此路不通。”

　　“真固执！狗皮不通到让人跟你真是没法说理。”

　　空白的休战期。

　　目不斜视的琥珀，抖着癫疯的双腿的宋乐蓉，两个人分别用各自认为最漠视对方的方式持续着。

　　一个案件运行结束，系统的屏幕瞬间恢复了天蓝色，琥珀这才调整了一下，因为过于紧张而过分僵硬的上身，原本坐得直直的腰身这时也出现了适度的弯曲，打印机在呼呼的吐着纸，拷贝的画面一张张被打印出来，琥珀还需要把所有的处理画面都检查一遍，这个案件才能算彻彻底底的完结，完结了这个案件之后，还需要再有条不紊的进行下一个案件。

　　漠视仍旧在继续，只不过琥珀比较有精神依托的在工作，而宋乐蓉只是在托着下巴颤抖，所以理所应当，她先挺不住了。

　　她从无数张打印纸中抽出了一小部分，用恩赐的语调说：“说好了，我帮你看完这一部分，我就先走了。”

　　琥珀笔耕不辍，根本就没打算理会她的自说自话。

　　宋乐蓉便像主人一样，将手伸向了琥珀的笔筒，随手开始挑选荧光笔的颜色，“水蓝色太浅，不够明显，金黄色太扎眼，橘黄色太醒目了，我用什么颜色好呢？”

　　典型的主动搭讪的疑问句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她便探头看了看琥珀使用的颜色，“淡粉色啊，你怎么还这么纯情？”

　　琥珀将笔帽重重的盖死，“你烦不烦啊？”

　　听了这句话，宋乐蓉算是彻底的乐开了花，把案件一推，笔一丢，雀跃的起身。

　　“你要干吗去？”

　　“你不是嫌我烦吗？所以我就先走了，省得让我搅了你大好的上进之心。”

　　这个逻辑让琥珀痛恨不已，宋乐蓉一直将这个风格从高中延续到了现在，而且每次也都是把烂摊子丢给琥珀，然后自己逍遥自在去了。

　　“你想走就走，别拿我的话当挡箭牌，而且你听好了，你的案件我是不会跟进的，你想都别想。”

　　宋乐蓉又是满不在乎的撇出来一个“切”字，“你让我别想，那我就不想了，正事要紧，我先撤了，你自己一个人happy吧。”

　　“那你走吧，我绝对不会向你的案件动一根手指，绝对会见死不救的。”

　　宋乐蓉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甚至于她那陶瓷色的牙也根根展露，“那我们就走着瞧。”

　　她的话，还有她的表情，在琥珀看来就是挑衅，挑衅她们之间一直延续至今的诡异姐妹情，而自己每次都被她压着打，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自主过一回，所以她狠了心，非要跟宋乐蓉来一次横的，“走着瞧就走着瞧。”

　　宋乐蓉已经完全收拾停当，“一会儿我给你叫外卖，蜜汁火腿批萨还有浓浓的香芋奶茶。”

　　琥珀还是不动声色，这招美食诱惑没用。

　　“琥珀，我要走了哟。”她还留恋满怀的看了琥珀几眼。

　　既然她要走，这种大势所趋已经无从改变了，琥珀只能恨恨得说：“走吧，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宋乐蓉又开始哈哈大笑，似乎她的笑细胞一直都很发达，随时随刻，无论是搞笑得还是不搞笑得，只要她想笑就能真的笑得发自肺腑，还记得那次高二的时候，班主任把他们这几个人据说是重点培养的苗子选手叫到办公室里，谈论的话题也是围绕这次的期中考试，那一次，宋乐蓉考得不好，而且厄运也好像是会传染的，所以间接关系，琥珀考得也不好。

　　当天，女班主任的谈话内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适当的鼓励和褒奖之后，就直接把对象指向了她们两个人，于是扳着面孔开始说教：“咱们班级，前十名里面就只有你们两个女生，虽然你们的刻苦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最近却出现了疏忽，尤其是宋乐蓉，第十名，年级大榜第三十三？你觉得这个成绩你满意吗？”

　　宋乐蓉表情木然的说：“满意。”

　　班主任似乎没听清楚她说的话，又强调的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宋乐蓉便如梦初醒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急切追问：“啊？老师你说什么了刚才？”

　　班主任也摸不找门路，宋乐蓉这种装疯卖傻的态度，她早就领略过无数次了，看来今天也是说教无效，自能调转了矛头，“邱琥珀，你这次又是怎么回事？竟然才考了一个第九，年级大榜第三十二，你们两个人就非要把成绩叠着来吗？”

　　说实话，琥珀的心情真的差，差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会考得这么差，其他的课目都在意料之中，只不过那一张物理卷纸，她本来是十足十的把握，可是出答案的时候，卷纸上竟然有多处的华丽丽的大红叉，这些红叉，也像是一笔笔的刻在她的心上，懊恼到要死，所以她也忽略了老师的问话，或者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今天这两个女生竟然不约而同的都变成了闷葫芦，班主任的说教再次触礁，可是她也不气馁，要不然还怎么做辛勤的园丁呢？

　　“邱琥珀，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跟高三新来的那个转校生？”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琥珀只能把牙咬得死死的，并暗暗的咒骂：是哪个无事生非的大嘴巴散布的谣言，如果让我知道了，我非打得她魂飞魄散不可。

　　就在琥珀咬牙诅咒的时候，装疯卖傻的宋乐蓉却突然间回归了，只听她嘴里噗嗤一声，但立刻就忍住了，可是憋也不是办法，最后便毫不加掩饰的大笑。

　　这种笑声，在摒住呼吸的办公室里格外的尖锐。

　　“宋乐蓉，你笑什么？”班主任也被着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母猪上树。”她边说边笑，说完之后，她竟然笑到要抽筋了，还用手捂着肚子。

　　琥珀只能恶狠狠的看着宋乐蓉，她竟然敢说自己是母猪，这么讽刺的字眼，套用一下宋乐蓉的话，“这就是赤果果的歧视”！

　　“好了，好了，别笑了。”班主任只能再次下通牒，又重新挂上了园丁的表情，“邱琥珀，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本来嘛，花季的年龄，偶尔会有那么点出跳的心思，可是现在毕竟学业是主要的，要知道，将来上了大学，你会看到更广的天空，接触更多的朋友，那个时候你再回头看看现在的所作所为，就会觉得很幼稚，甚至会后悔现在早恋以至于影响了大好的前途。”

　　面对老师的语重心长，琥珀刚要更正她的说法，就听见身旁的宋乐蓉又开始笑了。

　　“宋乐蓉，你这次又是为什么笑？”面对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断，老师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

　　宋乐蓉端正了态度，“也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笑。”

　　“看来你爸妈还真没给你起错名字。”

　　宋乐蓉照单全收，“那是相当的有远见。”

　　班主任彻底放弃了，说教无望，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们继续回去上自习吧。”

　　好好的一场谈话，被这么一闹，也就没滋没味的结束了。

　　一声令下，几个苗子们鱼贯而出，宋乐蓉还是那幅欠扁的样子，琥珀低着头跟在她的后面，出门后，琥珀还不忘转身去关门，顺便朝老师礼貌的欠了欠身。

　　这个动作传达到老师的眼里，似乎看到了转机，于是老师说：“邱琥珀，你就安心学习，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找他的班主任谈谈得。”

　　这一句话，天旋地转，都什么跟什么啊？还要找他班主任谈？谈什么啊？老师的眼睛到底是近视还是远视？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谈恋爱了？真是莫名其妙。

　　事到如今，最受影响，最无辜的就要数她了，她再次咒骂了那个散布谣言的，这次绝对不是仅仅的魂飞魄散，而是永不超生。

　　妈妈的，琥珀觉得自己都快要吐血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