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之欢》小楼醉春红

13、chapter 13

　　陈易即将离开刑警队那年冬天，澹口发生过几起女性失踪案。

　　当时临近年关，持枪抢劫的案子还没了，陈易又受了伤，局里不想多担责任，想着怎么把人踢出去，队里一片混乱，吴劲安排队里几个新人去走访调查无果，背地里也找过陈易。

　　陈易当时有心还想回来，她躺在病床上，左腿刚动完手术，一动就要大出血，拉着吴劲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队长，你看我也为我的冲动付出代价了，你就让我回去吧。”

　　吴劲也为难，即便陈易是他带出来的，但是能不能留下来，并不是他说了算，陈易当然不会知道，她冒死和亡命之徒搏斗，换来的却是因为违抗命令所以停职。

　　然而这一停停出去十万八千里，从刑侦案停到了小区遛狗纷争，陈易明白过来那会儿，是为了抓猫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一刻猫主人不关心她的死活，冲着她喊：“你把我的猫吓跑啦！”

　　陈易躺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反正别人不说对，她就是错的吧。

　　“当初都以为就是人口失踪，没想过会牵出人命。”吴劲猫在柜前找资料，零零散散一大摞文件滑出来，陈易特地从椅子退到沙发上，语气带着嘲讽：“就算是杀人案，你们这速度也是可以啊。”

　　吴劲从办公桌后探出脑袋，将文件甩给陈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死的不是一个两个。”

　　“奸杀？”陈易翻开文件，只草草瞭了一眼，“这都不好找？”

　　吴劲将茶推到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摇头：“我们提取了五个被害人身体里的□□，五个人的，每个人身体里都不一样，但是，死法却都是相同的。”吴劲将陈易手里的文件拿过来，往后翻了几页，“最重要的是，我们做了比对，发现这五个人都是澹口市中学的学生，事发那段时间他们正在学校进行封闭式训练备战中考，并且他们与受害人并不认识，同时也不具备作案能力。”

　　陈易陷进沙发里，幽幽吐出一口气：“然后呢？到现在你们都没查凶手？”

　　吴劲不好意思的挠头：“这个案子当初被113案件盖了过去，没引起多大的社会关注，所以就……”

　　陈易笑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所以你们就不查了？”

　　“谁说的？”吴劲反驳，“我们一直在查，只不过最近上头逼的紧，没办法。”

　　陈易掸开烟灰：“那查出来了吗？凶手是一个人还是团伙作案？具体方向有了吗？”

　　吴劲沉默不语，良久，他才拿起桌边的茶，猛灌一口，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陈易，说实话，你能回来我很开心，非常开心，我也知道你有那个能力和责任心，所以我希望有了你我们能更快破案。”

　　“吴队，你小说看多了吧，我一不是法医，二不是心理画像师，更不是什么天才，你用不着这么抬举我，别把我整的跟不可或缺似的，我不信这两年你们接的案子都成了悬案，所以，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

　　陈易是个明白人，她很清楚这次回来自己身上莫名其妙被安插了多少任务，要不是怕自己太闲跑去陈绒的订婚现场胡闹，她也不至于忍受当年的委屈死皮赖脸又回来。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起码，回来还能分到一套公寓住，比起等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这个最实在。

　　陈易并不打算去陈绒的订婚现场，所以任凭陈明如发多少条微信给她道歉，请求她回去给陈绒当伴娘，她也依旧装瞎。

　　陈明如在语音里说：“你姐性格本来就闷，没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就你一个妹妹，你就不能陪陪她吗？”

　　陈易把这条语音来来回回听了七八遍，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笑的肚子疼，她想来还是给陈明如回了一条语音，她说：“我陪她？她嫁给我吗？”

　　陈明如立即就回复了她一条语音，他说：“滚蛋，没大没小，爱来不来！”

　　陈易再回过去，陈明如已经把她拉黑了。

　　小时候，陈易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讨好陈绒，她希望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姐，能够接纳自己，能够和别人家的姐妹一样，一起上学，一起吃饭，分享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却一直是陈易小时候的梦想，陈绒压根不会和她一起吃饭，一起分享秘密，她不喜欢陈易，所以连上学，她都要提前半个小时从家里出发，即便顶着烈日站在校门口，她也绝对不和陈易呆在一起。

　　到现在陈易才明白，自己做的这些事，对于陈绒来说，是困扰，是累赘，陈绒讨厌她，又怎么会想要和她做那些事呢，陈绒压根就不需要自己。

　　就像小区门前的流浪狗，在保安面前三番两次讨不到食物，第四次，它就有了自知之明，即便保安喂食其它流浪狗，它也只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并不会再上前。

　　人最重要的就是贵在有自知之明，以前陈易觉得无所谓，现在她就不这么想了。

　　陈绒近来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睡眠也变得越来越差，一直到凌晨四五点才能睡的稳，待到起床时，天光大亮，周青云也早就上班去了。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厨房里的电水壶在咕嘟咕嘟，像极了陈易练习憋气在水中吐泡泡的声音。

　　她又梦到陈易了。那个缠着她不放的妹妹，连她的梦也要霸占，也有可能，是陈绒自己邀请她来的，她梦见在寂静深夜和陈易□□，在日落黄昏同陈易热吻。她明明记得，在梦里不舍得放开手的是自己。

　　一抹红晕爬上双颊，不知是否是因为暖气开的太足的缘故，陈绒愈发燥热，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真实又虚幻的梦境。她翻身拿过床头的手机，解开相册的锁，那里本应该躺着她的秘密爱人，却在划开屏幕的那一刻，变得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16岁的陈易和26岁的陈易，统统从她手机里消失了。

　　落日的余晖烂进云层里，屋外响起开门声，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周青云推开卧室门，他轻声唤：“老婆，我回来了，该起床了哦。”

　　陈绒蒙在被子里，听自己的呼吸，眼睛被泪浸的发痒。

　　周青云走过来拉开她的被子，被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哭了？又做噩梦了？”周青云把她扶起来，帮她擦干眼泪，“这次又是什么梦？”

　　陈绒推开他，攥住被角，她说：“对不起，周青云，我们分手吧。”

　　隔壁新房在装修，叮铃哐啷的击打声和工人时不时的大声交谈让陈绒有些许烦躁，她克制住想要发火的冲动，从另一侧下床，“我骗了你，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错下去了，趁时间来得及，我们分手吧。”

　　“因为你那个妹妹吗？”

　　陈绒拧门的手一怔：“你认为是就是吧。”

　　“你爱她吗？”周青云声音几近颤抖。

　　陈绒有点口渴，喉咙处如同贴了一张纸，手机屏幕亮了又黑下去，透出的指缝中隐约可以看出屏保上人物的眉眼，圆润饱满。

　　“我爱她。”陈绒说，“我一直爱她。”

　　周青云坐在床边，背影少许落寞，他撑着头：“照片和视频都是我删的。”

　　“我知道。”

　　“我去找过她。”周青云自嘲地笑，“她说你恶心又胆小。”

　　陈绒垂下眉眼，点头：“嗯。”

　　“她说你懦弱。”周青云突然起身，几步冲上来，一把抱住陈绒：“她说除了我没人会看的上你，陈绒！陈绒你看看我！只有我爱你！”

　　陈绒没挣扎：“没关系。”她说，“十年都过去了，我不在乎爱她更久。”

　　周青云搭在她肩膀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那我算什么？”

　　陈绒没说话，这么多人，她总要去辜负才能幡然醒悟。

　　好坏与否，她已经做了许多，倒不如留到明天再忏悔，此刻，她想做的，只是去鼓足勇气告诉陈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