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未尽》ajing

2、对铺讲故事的人

　　第二章：对铺讲故事的人
　　宽敞的空间，微微泛香的空气，木质的地板和衣柜，单独的卫生间，天蓝色的床单，就连窗帘都是蕾丝的，使人很难想像这个场景会出现在火车上。尤其对刚从硬卧出来的伊苏而言更是一个冲击，原来国人的贫富差距已经蔓延到了火车上。
　　按照示意反手关上门，伊苏静静地看着对方。
　　“唐夜。”虽然对面前无甚特色的男人不屑一顾，少年还是保持既有的礼貌。看得出出身良好。
　　脱下外套坐在中间的皮椅上，眼睛微微向下瞅，双腿自然地交叠，唐夜施施然傲慢的态度，显然没有请对方坐下来的打算。
　　虽然对没有礼貌的少年腹诽，但身为社会人士的伊苏还是虚伪地保持着大度的笑容。静静地站在那里，直视着少年，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叩叩叩……”正尴尬异常时敲门声响起。
　　来人似乎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径自打开门进来。
　　一身黑色的西装，亮得能当镜子的皮鞋，服贴的头发加上鼻梁上并不古板的眼镜显得非常精英。
　　“谁让你进来的！”唐夜嗖地站起，话中的怒意毫不掩饰。
　　“伊先生，请坐。”来人对少年眼中的不耐宽容一笑。放下手中的托盘，慢悠悠地倒起茶来。仿若这不是火车上，他也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而是在自家客厅里热情招待老朋友的主人。
　　“我是小夜的表哥，高睿丰。很抱歉打搅您的旅程。”真诚的话语让人听不出是客套话。
　　“切，虚伪！根本不用你来，我能处理。”对这位笑面虎的表哥唐夜一直都没有好感，如果不是他偷偷透露情况，自己根本不知道那群老狐狸的打算，遑论中途拦截伊苏。所以对他以此要挟同往，唐夜没有办法拒绝。即使高睿丰只是惟恐天下不乱，根本不打算帮忙，
　　“请问有什么事？”看着越来越失控，向奇怪方向发展的会面，伊苏迷惑极了。
　　“是来迎接伊先生的。”
　　“晴姐才不会嫁给你！”
　　两人的合奏让伊苏摸不着头脑，迎接？嫁？
　　“不好意思，虽然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种话有点儿奇怪，但我并没有和陌生人结婚的打算。”
　　“伊先生……”
　　“高睿丰，你闭嘴！”唐夜决定攘外先按内，免得被拖后腿。
　　“我饿了，再有半小时就到彬州了，让人送饭来，走油豆豉扣肉、红烧寒菌、板栗烧菜心……”一连十几道菜，信手拈来。伊苏的眼睛不由得睁大，知道这么多菜名不稀奇，稀奇的是竟然在火车上点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养在深闺的大少爷。
　　听完菜名的高睿丰向伊苏点点头，饱含深意地一笑走了出去，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位小祖宗说风就是雨的个性。
　　“你不是来谈婚事的？”看唐夜的脸色好像伊苏敢说是的话，马上就会扑上来。
　　“当然，我只是去上海拜访爷爷的老朋友，请教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如果你答应我拒绝婚事，我帮你。”唐夜关心的就只有伊苏是不是大姐素未谋面未婚夫这件事。
　　“应该和你没有关系。另外，我不能答应你。”望着唐夜刷地变得凌厉的眼神，伊苏苦笑，“婚事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不可能轻率许诺，而且轻易下定论我很难保证做到。”虽然性格温和，但有些坚持还是不能改变的。
　　看对方真的毫不知情，唐夜脑中闪现偷偷除掉的想法，但也知道在大哥眼皮底下很难做到，何况身边还跟了一个专爱找麻烦的高睿丰。再进一步就算能做到的话，却无法善后……毕竟伊苏真是这一代引路者的话，明目张胆动了他，就是和几个家族过不去。
　　“我绝对不允许晴姐为了唐家嫁给你！”
　　“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会为了爱情以外的任何东西结婚，一定会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如果你相信你晴姐的眼光，根本不用担心。”看着少年真心担忧的眼睛，伊苏说出自从被批为“假天真”后就不再出口的真爱宣言，脸孔微微泛热。
　　少年沉默了。

　　虽然初春的寒气还很逼人，但今天可是个大晴天，阳光地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伊苏静静坐在餐车4号桌的位置上，食不知味地吃着餐厅味道奇异的套餐，专注在食物上，不去想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好。”走近车厢的时候，站在两列车厢连接部分阴影中的青年打招呼，是对铺的。
　　“你好。”
　　“我叫李进，下铺的是我同学也是大学室友张少辉。”看来是个人很健谈的人，而且自来熟。
　　“他的女朋友叫小雨，和我是青梅竹马。两人大一的时候通过我认识，结果下铺的兄弟变成了情敌，暗恋的人变成了别人的女朋友……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小雨喜欢他什么，学习不好，相貌个头一般，人也有点儿懦弱……呵呵，不瞒你说我觉得自己比他强多了，一直不明白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一个青梅竹马，一个好兄弟，我们渐渐变成了三人行，几乎都混在一起，同宿舍的人都称我 ‘齐人’，他们是一妻一妾。很无聊吧，更无聊的是我渐渐从被背叛的感觉走了出来，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将来他们结了婚，就把房子买在一个小区，老了一块儿下下棋，养养花，一生如此也未尝不可。喜欢的人和最好的兄弟一辈子都在身边，这是其他人求不来的……但，事情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在去年暑假的时候，小雨因为找工作的缘故认识了一个贵人，那小子家庭条件非常好，几次相处下来喜欢上了小雨，就带她看电影看星星地热烈追求，小雨也慢慢倾向他。虽然我一直想向少辉挑明，但看着小雨恳求的泪眼心软了，我告诉自己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难过。估计……我心底也想伤害他……凭什么他从我手里抢走小雨……我也弄不清自己是不是抱着这样的恶意，自我安慰不要插手别人的感情……就这样，小雨一直夹在两个人之间，哈哈，妈的！近六个月王不见王，厉害吧！”
　　“不管你的事。”看着青年激动起来，伊苏出言安慰。心底阴暗面每个人都有，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或者说男人天性中有竞争和残忍的本性，再好的友情也无法取代。这是男人这种生物奇怪的自尊。
　　“呵呵，兄弟见笑啦。让你听我唠叨，不好意思。但这些话不说我憋在心底难受，想说又不知向谁说，大老爷们儿不流行什么秘密日记……最看不起一帮孙子跟太监似的天天写博客标榜自己，TMD！今儿大家都是过客，您看起来也不是喜欢折腾的人，就想一吐为快，别介啊……”
　　伊苏没有做声，沉默地扮演最好的“垃圾桶”。
　　“年底的时候，小雨突然把我叫出来……

　　‘啥事非要现在说？’跟随小雨走到校园的小亭子里，李进看着校园白茫茫一片，不耐烦极了。‘天都冷死了，有话不会一会儿吃饭时说吗？！’三人之一的少辉今天上午没课，提前打好饭，在食堂等他俩呢。
　　‘哥……’听到这声哥，就知道不是好事，这丫头从小到大每一声哥都是一把刀子。
　　‘干啥。’李进真的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我决定……’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李进收起了自己的痞子样。
　　‘和少辉摊牌……’
　　‘啊？现在正找工作的时期，等他找好工作再说啊，他还打算一起和你回我们老家找呢，你现在说，他承受不了。’
　　‘我工作签了，留在这儿……而且，文博已经见过我父母了，我们打算年底订婚……’”

　　“呵呵，很可笑吧，当我听到小雨这么说，心底居然松了口气……无间道真不是人能当的，这半年来的心理压力够我受的。后来不知道小雨怎么和少辉说的……我也不好打听这事……那天小雨把少辉叫出去，很晚才回来，我躲在被窝里一直没睡，担心出意外。奇怪的是，少辉好像失忆一样，看不出失恋……每天像往常一样，吃饭、上课，九点钟准时和小雨通电话，就好像他们分手的事是我妄想出来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而我一直没联系上小雨。其实我幻想过少辉的反应，失恋啊，男人都一样，借酒消愁……快放假的时候，少辉突然告诉我，小雨不接他电话了……其实我们三个大一时许诺要大四寒假一起旅游一趟，祭奠大学时光……谁知，打小雨电话她也不接，就两个人去旅游了，去了珠海的外伶仃岛，回来时他就病倒了……”青年絮絮叨叨地。
　　伊苏不知如何反应，虽然奇怪被唐夜带走时明明看到李进在和一个女孩子说话，还叫那女孩“小雨”。
　　“呐，你的水能不能卖我一瓶”李进有点儿不好意思，明明可以从乘务员那儿买水还向陌生人买。
　　“送你一瓶吧。”虽然火车上很暴利，但一瓶水而已，伊苏并不打算要钱，就当听故事的费用好了。即使奇怪青年为什么不找乘务员买，但他也没问。这人的好奇心相当贫乏。
　　“谢谢。”一瓶水也值不了多少钱，李进也没有矫情地一定要给钱。“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拧开，我手扭了，使不上力……”
　　把水打开递给李进，伊苏走近车厢。看来他要在这儿待会儿平复一下心情。
　　“哇，好冷。”虽然勉强算是南方，在火车上也是非常凉的。大家都在睡觉，整个车厢安静得听不到人的呼吸声。所有的窗帘都拉着，昏昏暗暗的。
　　伊苏也爬到自己的铺上，闭眼假寐。

　　“小夜，像伊先生那种人不能逼。”高睿丰看着少年紧皱的眉头，无奈极了。
　　唐夜吝啬地连个目光都懒得施舍一下，转头玩自己的游戏。
　　“你应该明白，前几天族里几个长老把大哥喊过去为的是什么……如果伊先生真是这一代的引路者，那么身为武辅的唐家势必想抢在几家前面和他联姻。使家族进一步壮大。身为唐家的一份子，促成这件事是我们的责任。”
　　“切，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一代几乎没有谁继承了武辅的能力，就连大哥也被那几个老家伙压制，因为不是继承着而不能正式接掌唐家……大哥表里只是家族企业的主管，而不是所有者！什么千年传统？都什么时代了，那群老家伙还翻老黄历！”
　　听到唐夜提起唐旭，高睿丰的眼睛闪过一抹锐利。看少年极为护短的行为，走过去摸摸少年的头发，还是很可爱的嘛。岔开话题：“呵呵，其实我觉得小夜很有天分，十分可能继承了武辅的血脉，你看，在所有的堂兄底表兄弟里面你武术天分最好，平了几个人的记录，就是制术和精神力太差，当然功课也太差。”
　　“你是想说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吧！”鄙视高睿丰转弯抹角地挖苦，唐夜直接忽略不中听的话。
　　“呵呵，不过在精神方面，小晴算是最好的，所以家里才想让她嫁给引路者，看能否通过共鸣唤起武辅的能力。因为千年来，虽然凤毛麟角，但确实出过几个女武辅。”
　　“晴姐才不会是新一代武辅！”对于这一点，唐夜非常坚信。
　　“对啊，现在伊先生是不是引路者都不清楚，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唐夜沉默不语，本来在见面之前他不相信伊苏是引路者，但见过接触过后反而不那么肯定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虽然表面上很平凡，但并不简单。而且接触过后，他发现自己身体里隐隐流动着一股气，想被唤起使得激荡不惜，有什么东西要急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