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于是，夜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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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云悠悠，晴空万里。
煦阳染池畔，渐泛粼粼波光。
水里那两个闹腾了整整一个时辰有余，却依然乐在其中。
原先不过想借着凉爽的池水泡脚去乏，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演变成了互相嬉闹泼水的无稽场面。
到了最后，两人早成了标准落汤鸡一双，衣帛全部湿湿答答地黏在身上，手上的动作倒是丝毫没有迟疑。
应念趁着清弦系松散开来的发带时，贼兮兮一笑，一连掬起好几捧水便直直地朝对方招呼了过去。
清弦也毫不示弱，微俯下身，挽袖一甩便将应念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彻底底。
林间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爽朗通透。
玩得正尽兴之时，冷不丁地，两人皆感觉身边窜过阵阵凉风，再定睛一看，周围水底的鹅卵石上，数根树枝贯穿鱼身，一并牢牢钉在了那儿。
顿时丝丝凉意从脚底蔓延了上来。
岸上屈腿而席的人板着张脸，冷冷道：“饿了。”
又懒洋洋地抬手，指指边上的小林子，道：“你，去那边捡些干树枝回来。”
目光始终朝着兀自愣神的应念。
“什么嘛，自己不能去啊，明明是你比较近……”被清弦用手肘戳了戳，应念很小声很没种地嘟囔着，双脚却已经慢慢向小树林移去。
清弦轻笑着捋了衣袖，将水下被活活钉死的鱼都取了，上岸坐到焚尘身边。
焚尘挑眉瞥他一眼，不言不语地别过头，鼻间哼出一个不屑的冷音。
那头的应念虽是相府公子，但从小爬树摸鱼的事可没少干，身手还颇为利落。不下一会儿，便捧了满满一怀的枝枝桠桠跑了回来，只是身后拖出了一条很不雅观的水痕。
焚尘脸色稍霁，拣了几根粗实点的树杈搭了个架，看向应念道：“你这身先脱下来，烤烤火，不然着凉了可没人照顾你。”
又侧头对向清弦，语气却冷上几分：“你也一样。”
“多谢焚尘公子关心，只是这堆木柴还未生火，公子可是有火折子可供取火？”
“这个好办！今天少爷我就露两手给你们看看，嘿嘿！”脑袋秀逗的应念一手抓着一块石头，在那边死命敲，一边还不忘鸣鸣得意。
敲了半天连点火星沫子都没见着，应念不免气闷，甫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的两人，一个解了外衫闲适地坐在火堆边取暖，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另一个则转动着手中的烤鱼串，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望着自己，狭长凤目中写满了两个字——鄙夷。
“……”颤巍巍地伸出一指，无声地控诉着两个貌若仙子心如蛇蝎的男人。
两人依旧视其如空气，甚至还开始攀谈起来，气氛颇为融洽。
“焚尘公子好内力，轻轻一催便能点着这堆木柴了，清弦甚是佩服，佩服。”
“好说。”
“这鱼烤得好香呐，焚尘公子好手艺。”
“好说。这些给你，拿去。”
“那清弦就不客气了，多谢焚尘公子。”
…………
应念觉得自己气得头顶都快生烟了。
眼见烤得金黄焦脆的鱼串就要被两人瓜分完毕，应念叉腰向前，正欲开口为自己谋取福利，却听焚尘命令道：“脱衣服。”
“哈？”
“快脱，还是，你要让我给你脱？”
“啥？！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喂喂！”双手马上从腰间上移，改为捂胸，外加一脸惊恐。
吃不到东西，还要被吃么……这什么世道……
应念一脸痛苦，一脸悲愤。
“我让你把衣服烤干再吃，想什么地方去了，脑袋里净是些龌龊东西。”焚尘随手扔了几串烤鱼过去，有些嫌恶地补充道，“况且，我对你这瘦巴巴的身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尽管放心好了。”
应念扁扁嘴，突然觉得委屈至极。
清弦轻咳几声，正儿八百地背对着他俩吃鱼，只是肩膀却无法抑制地耸动个不停。
果了腹，应念咂咂嘴，还在回味烤鱼那完美的滋味，这可比他以前烤的那些麻雀好吃上百倍了。
思及此偷瞄焚尘一眼，却不料对方也恰好回看过来，眼中带着几分玩味。
于是又尴尬地别过头，假意欣赏风景，装又装不像，整了半天，表情犹如面瘫。
唉，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转眼暮色苍茫，月影婆娑。
随便打理了身下的草堆，三人便准备在这山野间凑合一个晚上了。
荒郊野岭的，夜间还真有些寒气蚀骨。
应念卷着外衣蜷着身子，由于晾得晚，衣服还隐隐透着潮气，这便难受得他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于是撑起下巴，找另外两个聊聊闲话。
“小尘，我们此行去江南到底要去个什么地方，办个什么事呢？还没听你说起过呢。”
焚尘没有抬头，扔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带些磁性的清朗嗓音却传了出来：“我们要去的是江南许府，至于目的……我祖上有些东西寄放在那数十年了，此番便是去取回来的。”
应念有些吃惊，本没想过焚尘会那么爽快告知自己。
就如同那次与他一起夜探自家应府，事后屡次问及焚尘所为何事，后者都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总给他一种敷衍隐瞒的感觉。
直到某天不经意间，又在焚尘房前偷听到他与下属之间的谈话，才知道原来应家曾对焚尘父母有恩，本欲悄悄报恩了事，却在那晚碰巧得知，应老夫妇正为自己小儿子的事愁得焦头烂额，便顺水推舟，决意带上自己游历江湖，也好长点见识学些本事，日后归来必能让父母有所慰藉，毕竟养儿防老，儿子能有出息比得到什么都来得可贵。
应念这才悟了，没想到平日里冷言冷语的焚尘，实则如此有心明理，想必这些关怀的话是死活说不出口的，应念也不想去挑明了说，徒增尴尬，便假装毫不知情地做了焚尘的小跟班。
此时许久不出声的清弦却突然插了话：“江南许家？可是夏口最大的漕运巨头？”
焚尘道：“正是。”
清弦突然坐起身，抚掌一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我此番前去江南也是要去那许家，探望我的好友许妙通许公子去的。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哪。”
焚尘翻了个身，拿背对着清弦，缓道：“既然这样，那便一同前去。夜了，都休息吧。”
经过几日的相处，清弦早也习惯焚尘的冷淡，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便也躺下阖了双眼。
又过了半响，应念见两人都没了继续谈天的意向，也只好悻悻然埋进草堆强迫自己睡了。
应念向来是个不知浅眠为何物的人，一旦睡着了便是兜进麻袋给扔河里沉尸估计也乐得自在。
另外，应念还是个很怕冷的人。
按理说，衣服没有全干的情况下，一定睡不安稳。
但他那夜却睡的格外舒心。
而且也不知怎么地，他做了一个很背离现实的梦。
梦中总感觉有个暖暖的身子把自己圈在怀里，那感觉，很熟悉，很安心。
很像焚尘。
可是早上醒来，眼前却又是焚尘和清弦两人相谈甚欢的情景。
“焚尘公子，我们这就启程了？但是小念他似乎还没醒，该如何是好？”
“死猪一样，真不知道带着他究竟是对是错。”
“不然我去唤他吧？”
“不用，踢两脚就醒了。”
应念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骂骂咧咧地胡乱找了水漱口净面。
焚尘仿佛早料到般，转过身去，准备上路。
嘴角却不由地微微弯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于是，夜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