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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负罪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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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附近城中村常年无所事事的混混,自从发现这个便利店新来的夏柳艺,几乎每个晚上都要过来买包烟。
最廉价的烟,换得几句言语调戏,只需要多走几步路而已,他觉得一点也亏。
刚进店铺他就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一包软白沙。”
夏柳艺从饮水机旁走到烟柜后摸出那包烟,扫码,开柜,找零,动作干净利落。
她将零钱和烟递给面前的人时,混混顺势捏住了她的指尖:“妹儿,跟哥哥出去吃宵夜不?”
夏柳艺抽回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的手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厌恶和别人接触,尤其是异性。
她低头收拾着柜台,不开口,混混将烟拆开,从柜台前拿过一个打火机,“咔哒”一声,店铺里瞬间弥漫着烟草味。
夏柳艺眉头皱的更深,混混将鼻腔里的烟对着柜台后的她喷出,她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头望向面前的人。
混混望着她,“咯咯”的笑起来:“几点下班,我来接你啊。”
没等到夏柳艺的回答,一旁的陈修然走到柜台前的置物架上拿过两个巧克力:“买单。”
混混的视线从夏柳艺身上挪开,看着身边清瘦的少年,痞里痞气的开口:“没见我在说话吗,先来后到不知道吗?”
陈修然完全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付过钱,拿了巧克力就走出门,混混自觉的自己被忽视,想要在美女面前表现的心怦然而起。
跟着他走出了门,伸手搭在陈修然的手上,骂骂咧咧:“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陈修然头微侧,面无表情的伸手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混混顿时被激怒,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修然抓住胳膊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半天没能回过神来,嘴里不住的呻.吟。
陈修然蹲下身来,面色是说不出口的厌恶,他阴冷的对着躺在地上的人开口:“别碰我,还有,别再来这里了,听懂了吗?”
屋里的夏柳艺,看到混混倒下的那一刻,视线便收了回来,看到柜台上那份新的关东煮,端起来走到垃圾桶旁,碗里的丸子因为温度的缘故,上面凝固着一层淡淡的油渍。
她盯着碗里的吃食,有些出神,直到柜台下的手机响起铃声,她才回过神来,手一松,手里的碗便落进垃圾桶中。
电话是她外婆打过来的,她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把电话接通。
“阿艺。”
“嗯,外婆。”
“周末来吃饭吗?”
她眼前浮现出柳振良的脸,心下一阵恶心。
“不了,周末有事。”
那边的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明显知道她的芥蒂所在,但还是执着的替她的儿子做着辩解。
“阿艺,你舅舅小时候很喜欢你的,他也是喝了太多酒,才会做出那样的事,你这个做小辈的不要这么攥着这件事不放...”
电话那头的外婆还在絮絮叨叨,夏柳艺垂在身侧的左手,死死的掐进掌心,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痛。
那是一个恶魔,但是所有的人都护着他,不管是否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想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了。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挂了,我很忙。”
电话那头的人话被打断,静默了几秒后才开口:“钱还够用吗?”
“够。”
“你爸妈也真是,这都大半年没回来了吧,你缺不缺什么东西,外婆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不缺。”
大概是因为她的语气过于冷漠,电话那有的人也无法将话题再继续下去,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
挂断电话以后,夏柳艺从柜台后放酒的展览台玻璃里,看到了自己浑身颤抖着的倒影,她手撑住柜台,用力呼吸着,却仿佛喘不过气来。
那是她的罪,她背负前行了四年的罪,在每个夜晚都会来到梦里,缠着她。
午夜十二点十五分,交班的人才冒着雪匆匆赶来,看到柜台前站着看书的夏柳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睡过头了,实在是太冷了。”
她把手里的书放进抽屉里,将收银台里的的钱跟来人对了一遍后,才拿过伞从店内走出去。
今天的雪从放学后就一直没停过,马路上显得泥泞不堪,屋檐上有着些许积雪。
从店内走出来的那一刻,寒冷扑面而来。
她手指勾着伞揣在兜里,埋头前行,耳朵在寒风中冻得发麻,没走几步,就看到陈修然倚在巷子前的墙壁上,下巴埋进高领毛衣中,脚无意识的踹这面前的雪,抬头看到她的那一刻,笑了起来,仿佛冰霜融化,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向她招了招手。
夏柳艺迟疑了几秒,向他走去:“有事吗?”
他把头抬起来:“等你。”
“等我干嘛?”
“送你回家。”
夏柳艺看着面前的人,他对她的好,来的莫名其妙,她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陈修然站直,朝她走近两步,俯身注视着她的眼睛:“我想要你...”
他贴的很近,近到他们俩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的心底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更快乐一些。”陈修然的话中间停顿了很久,她看着他的眼睛,听到后面这一句,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晃了几晃,胃里传来阵阵痉挛。
记忆如同碎沙,碾磨她的神经,她仿佛听到了程嘉仕的声音:妹妹,你要更快乐一些。
夏柳艺不自觉的往后踉跄两步,陈修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紧闭着双眼,强迫自己站稳后,拂开他的手:“没有。”
陈修然盯着她看了许久,从兜里掏出在店里买的巧克力递给她:“给你,吃点甜的吧,我觉得你有些低血糖。”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眼里是化不开的哀伤:“不用了。”
他的手没有收回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吃吧,吃点甜食,能让你更开心。”
夏柳艺愣愣的看着他手上的巧克力。
更开心吗?
陈修然见她不动,扯开包装袋,将黑色的巧克力送到她嘴边:“吃吧。”
或许是今天的她太过软弱,又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
她无意识的张开嘴,咬了一小块,甜腻在口腔中融化开来。
他冲她笑了笑,笑容闲散慵懒,然后将手中的巧克力放进她的手中:“走吧。”
夜晚的城中村,依旧喧哗,即使下雪也止不住这些人对夜宵的热枕,夏柳艺停在了一家砂锅粥的门口,陈修然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要请我吃顿饭吗?”
陈修然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12:30,凌晨。
夏柳艺双手插.在在衣服口袋里,目光清澈的望着他,陈修然在这一刻,觉得她很像讨要糖果的孩子。
程嘉仕就是被她这样蛊惑的吗?
才会不顾一切的去保护她?
为什么?
他很好奇。
“好。”
两人走进了这家店,老板忙上前招呼,夏柳艺还穿着一中的校服,老板打量了一会他们俩,搭讪道:“这是晚自习回来吗?”
夏柳艺认真的看着菜单,陈修然倒是笑了笑:“是的。”
老板目光在他们俩的脸上穿梭个不停,笑道:“你们是姐弟吗,长得可真俊...”
夏柳艺打断老板的调侃,冷声开口:“一个海鲜砂锅粥。”
等老板走了以后,她拿过桌上的茶水,烫了一遍餐具,将烫好的碗摆在陈修然的面前时,突然问了句:“你是独生吗?”
陈修然的目光暗了暗,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夏柳艺低头继续烫着面前的那套碗。
陈修然:“你呢?”
她将碗里的水倒进盆里:“也许有个弟弟吧。”
陈修然挑眉,将心中的不解问出来:“为什么是也许。”
夏柳艺将倒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没有见过。”
陈修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爱好,夏柳艺也没有想要将伤口展露给别人看的癖好,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换了话题。
“打工这个点下班,不会很晚吗?”
“习惯了。”
“很缺钱吗?”
“嗯。”
“我来接你下班吧。”
陈修然脱口而出的话,让她拿着茶水的手一顿:“为什么?”
“太危险了不是吗?”
夏柳艺这才第一次正式打量面前的人,肤色白皙,眼型狭长,墨色的碎发搭在额前,近乎完美的眉眼,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带着一丝疏凉。
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很像那个人,仿佛眼里有着全世界。
“你很像一个人,”夏柳艺答非所问。
陈修然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水:“谁?”
老板娘将热腾腾的砂锅粥端过来,夏柳艺隔着向上袅起的白雾看着对面轮廓分明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
陈修然拿起放在置物架上的大勺,静默的舀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语气轻松的问:“前男友吗?”
夏柳艺低头望着海鲜粥,眼圈不知为何就红了,她摇了摇头,突然间很想倾诉:“不是,是一个对我,很好的哥哥。”
陈修然给自己舀粥的手顿住,漆黑的眼望向没有抬头的夏柳艺,她的身上正散发着无尽的悲伤。
勺子和砂锅碰撞出轻微的摩擦声,有热气蒸的他手腕发烫。
“哪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