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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千载难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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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季棠心说亏她还好心提醒他明天预约眼科医生。这明明就是恩将仇报。
有几个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为什么这家伙这么凶狠?搞得和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似的。
说实话,谢笙在这方面本来就是个荤素不忌的狠角。搞得以前她每次第二天都会腰疼半天。但这次,她本能的觉察到哪里不对。但她又说不出来。
她简直说不出话来,有几次想说什么,全被他的吻堵回了嗓子眼。到最后她实在不行了,拿指甲掐着他的背,连连求饶,说我实在不行了,今天喝的太晕,恶心地厉害。
然而他像没听见一样。
妈的,季棠心里骂了他千百八十回。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边骂他边哆哆嗦嗦穿衣服,这家伙这次连良心也没有了,是不是想把她活活搞死。当然这些话是在心里骂的。她胆还没那么肥。
结果刚一扭头,她就一下子对上了一双眼睛。
哦不对,是一副墨镜。
谢笙坐在床边,正对着她,也不知道再看什么,右手还夹着根烟,烟头的火光明明暗暗。她被他盯得发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烟味飘进她的肺里。搞得她肺里也痒痒的。忍了半天没忍住,硬着头皮凑过去,叼过来抽了一口。
屋子里光线很暗,她也没法判断时间。窗帘还和昨晚一样,拉的严严实实的。只从中间露出一条缝,缝里透出微弱几缕阳光。倚坐在床上的年轻女子,稍稍起身,凑过来抽烟,一头乌黑长发垂在脸庞,遮了小半张脸。那几缕光直打在她侧脸,她脸色有点苍白,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嘴里还叼着烟,一副颓废病弱的感觉。
……艹。
季棠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来。这家伙醒了就醒了,坐床头这么看她干什么?
深吸了几口烟,这才勉强压了压惊。
“想再看看你呗。马上就能重新看你的脸了,不带任何墨镜滤镜的那种。”他从她指间夺来烟头,自己叼上。
她作势要去抢回烟,就笑,“那可不成。万一你觉得我丑,把我甩了怎么办?”
他也笑,摇头,“怎么会?”
季棠穿好衣服,下床洗脸。他先走了,说一会在楼下等她。她于是就自己煮了壶茶,随便吃了点她从西藏带回来还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匆匆下楼,刚走出楼道,就看见他站在一个锈红色消防栓旁边,侧着脸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她的脚步声后,他扭过头来,对她挥了挥手,掐灭烟头扔到花坛里。
那医院算个私立医院。今天算是工作日,还行,人不算太多。因为提前和白柔预约,也不用排队等太长时间。很快,就有一个护士出来叫人,一口一个谢先生,声音甜美。
季棠瞄了一眼,很遗憾,也没能瞄到那个白柔传说中的大外甥到底长啥样。谢笙拍了拍她的肩,从等候室的椅子上起身。
“一会好好配合人家医生。要做手术的话,就好好做。”季棠抬头看他。
“我在你心中就是那种刺头吗?”谢笙听了就叹气,“我一直很乖的好吧。”
季棠正在喝水,差点没被呛死,心说你乖个屁。于是就翻了个白眼,“行了快别贫了。人家都要等急了。”
谢笙低头看她,挑眉,笑了一声。
然后他拍了拍她的肩,把手插回夹克口袋,就转身走了。
先不是立即做手术,要先做一下检查。但检查也是要走流程的,过程繁琐。终于做完了检查,时候也不早了。起码过去三个小时了。
那医生也姓白,是个年轻人,谢笙观察了他一番,觉得他应该是个局外人,只是偶尔得到祖父的研究成果而已。小年轻管白柔叫姨,一口一个白姨,搞得谢笙也有点搞不清辈分,心说照这样他是不是得叫自己大叔。
要说不愧是海外留学过的人,业务水平就是高,看了一堆化验单与检查报告,钢笔蹭蹭蹭地在纸上圈了几个圈,就跟他说,没问题,让他过几天后再来取药。又说,他的眼睛已经恶化地太严重了,药只能暂时缓解一下,想要治本只能靠手术。
但手术也有很大风险。二八成。两成重见光明。八成死在手术台上。
“哦?不是说最坏结果就是失明吗?”
“那可能是白姨忽悠你的。她最近比较缺钱。”医生摇头,“但放心,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那谢先生,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考虑好了,过几天再来签——”
“不用考虑了。现在就签字吧。”
谢笙推了下墨镜,笑了声。那医生也沉默了一会。谢笙看他看自己的眼神,觉得那医生肯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不要命的那种神经病。
“您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吗?”医生用一种何弃疗的眼神看他,犹豫片刻,开口。“谢先生,或许是你现在失明症又发作的缘故。要不你等着视觉恢复正常,再冷静思考一下?”
“不用了。”谢笙摇头,“你什么时候方便,就通知我来做手术吧。”
“......”
谢笙说完起身,转身要走,临走前,又哦了一声,“对了,医生,这附近有公车吗?能方便我回一趟家吗?”
医生愣了片刻,看墨镜青年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扭头冲他笑了笑。医生点了点头,“...能。”
谢笙走出诊疗室,就在走廊里转来转去。他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从今早起来时就如此了。眼前一片漆黑,他却并不想闭上眼睛。
他觉得如果有人此时摘下自己的墨镜,一定会被自己的眼睛吓一跳。一双完全漆黑的,少量眼白的,毫无神采的瞳孔。
于是他就在走廊的墙上靠着站了一会。当人的视觉被剥夺之后,取而代之,听觉会变得发达一些。他能听见走廊里人们的交谈声,翻阅纸张的声音,还有药剂车被推着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护士小姐,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人?”
“...你说谁?”忽然被人叫住,推药剂车的护士停下脚步,扭头瞥了一眼。
“就一位年轻姑娘,穿白毛衣牛仔裤的,很漂亮,挺瘦。”
护士上下打量他。是个小年轻,穿皮夹克,身材修长,还大白天戴个墨镜,惹眼的很。
“...我想想啊,哦,就那个穿高领毛衣,戴顶红色贝雷帽的那个?”
那墨镜小年轻歪头想了想,就笑着说,“对。”
“啊。我刚刚看到她还在这里来着,后来就走了。”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看见那墨镜青年抱着双臂,脸上依然挂着笑,没有立即说话。
“先生没什么别的事,请让一让,我赶着送药呢。”
墨镜青年闻言向后靠了靠,重新倚上墙,从善如流地笑了笑。
护士推着药剂车继续向前走去。这人有点怪,她心里想道。再说了,他刚刚在找谁?这里是医院,他一个人来的?
就在护士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听见从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正从走廊那头走来。
“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有点意外。
墨镜青年本来转身要走,这时忽然停住了。在原地顿了几秒,才扭过头来。
“等等你要去哪?”那女子见状有点急了,开口喊他。身穿白毛衣与蓝色牛仔裤,身影纤细,医院走廊一阵穿堂风吹过,吹起她的一头乌黑长发。头上还戴了个砖红色的贝雷帽,阳光从她背后冲洗下来。
“你还说你不是刺头。我好心去给你买了冰激凌。你都没有谢谢——”她一边说一边扬了扬右手里的甜筒,下一秒就被猛地一拽,猝不及防,额头猛地磕上了青年下巴。
“...你怎么了?”季棠强忍住想打他的欲望,倒抽了一口气,这才发觉他哪里不对。
“我等了一会,忽然想吃冰激凌。”安静中,走廊远处依然喧闹,交谈声欢笑声漂浮在空气中。只是此刻,他们身边几米之内,被反衬得格外安静。“所以我下了楼。谢笙,不是我说,这医院位置真不行?我找了好几条街,走了少说得有一公里。你敢信?”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在身前。她脸贴在他的胸前,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
于是她顿了顿,又说,“我想了又想,你喜欢吃法兰克福的苹果塔。应该也爱吃苹果。于是我又走了一公里,找了一家店,找到苹果味冰激凌。”
这个拥抱太紧。墨镜青年束紧手臂,仿佛要把她生生揉进他的生命里。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站在阳光里,阳光从走廊的玻璃窗里洒落,洒在她的身上。她却感到他还是那么冷。
“...谢笙?”
她被他抱在怀里,只能试图努力居高右手,不让冰激凌沾到他的衣服上。她觉得自己的姿势从背后看一定很搞笑。
像某种举着冰激凌球的胜利女神之类的玩意。
直到冰激凌开始融化。她才反应过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一定是以为她走了。
趁着他做手术的时候走了。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从此两生一别,天各一方。
“...谢笙。我没走。”她顿了顿,轻轻开口,“我不会走。”
谢笙低着头,把脸埋在她脖颈深处。她听见他似乎是笑了声。
因为他的肩膀抖了抖。
连同那些漆黑微凉的发梢也扫在她的侧脸,有点痒。
然后他边笑边说,“我知道。”
这下子冰激凌彻底化了。
融化的糖水掉到地上,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