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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二个头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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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纸染上了一片橘黄,江屿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接着打了个哈欠,有些含混不清的说道:“咱们说了一宿了,到底要不要给唐羿人解了金针禁制啊?”
梁书依旧紧皱着眉头:“虽然江兄的推断确实更加合理,但是……这唐羿人毕竟是名震江湖的杀手,贸然解了他的禁制,只怕……”
十三一直沉默不语,听过江屿的推断后他就一直在反复回忆,他把自己的执念和江屿的推断放在每个时间节点上进行比对,终于得出了一个让他五味杂陈的结论——江屿的推断显然更为合理。
“或许……他真的不是凶手……”
十三突然小声嘟哝了一句,虽然江屿没听清,可他身边的梁书却听得清楚。
“你说谁不是凶手?”,停顿了片刻,见十三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你说唐羿人?”
江屿往前欠了欠身:“哦?你是又想起了什么吗?”
“我只是又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和他交手的经过。”
江屿又打了个哈欠:“不是说你偷袭……额……出手砍伤他之后他就逃走了吗?”
十三没有恼怒,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确实只过了几招,我出手砍伤他之后,他回了几支暗器,等他看清我之后就遁走了。”
梁书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他伤势很重……已经不能继续与你战斗了吗?”
十三摇摇头:“他当时的反应很不合理,他不仅没躲开那一刀,连回击的暗器也只打了几支而已。他这样的人打暗器,应该已经和呼吸一样自然,即使一击不中必后招也必然源源不断……”
江屿挑眉道:“你觉得他认出你了?”
“云骑卫的鸟翅纹金盔是有罩面的,那个场合下恐怕很难认出人来,而且我也只是偶然见过他一面,因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七步杀’才留意了相貌,而他恐怕压根就不认识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看到我时的眼神像是充满了悲伤。”
梁书没明白十三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觉得他回手那几支暗器只是出于本能做出的反击,而他是不想和我动手的,或者……他想动手的人不是我们。”
梁书皱眉和江屿对了个眼神,江屿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的表情。梁书沉吟许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唐羿人事关重大,解开他的金针禁制还是容后再议吧。”
眼见天色已然大亮,便道:“井里还有尸骨没有打捞,不如我们先去看看有什么线索吧可好?”
话说的轻松,眼神却看向了江屿,江屿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打捞尸体这种事儿在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这养身三大事,一睡眠,二便利,三饮食,昨晚一夜未眠此时若不补上,怕是要折寿的呀。”
梁书的眼角抽了抽:“只是一夜没睡好而已,不至于就要折寿吧?”
江屿悠然道:“你们习武之人也要讲究个每日运功调息,而我们普通人就要靠睡眠来平衡体内阴阳二气啦,若是睡眠不足,轻则阴阳失衡,重则五脏精气不足,内气有亏自然是要折寿的呀。”
梁书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那我们便不打扰江兄调和阴阳二气了。”说完便拉着怒目圆睁的十三去了村西。江屿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便长长的吐了口气。
“哎呦……总算是躺下了,真是累惨我了……”
嘟囔着翻了个身,正要闭眼时却看见躺在门板上昏睡着的唐羿人,一想到自己床边躺着的是个传说中的杀神,他就觉得屋里冷嗖嗖的,而且好像也没那么困了。
梁书找到村长说明来意,村长有些为难的说:“梁大人呀,闻筝昨天回来就病了,一直说冷,身子烫的厉害……今天怕是不能……”
梁书急忙解释:“村长您误会了,昨天我们本无意让闻筝冒险,只是情势所逼才委屈了孩子,以后断然不会再让闻筝冒险了。说来,他的病情如何?”
村长出了口气,脸色显然好了很多:“嘴里嘟囔了一夜,鸡叫前才睡熟,刚才我看已经不出汗了,应该没有大碍。”
梁书点点头:“那就好,江先生也是刚刚才睡下,等他醒了过来给闻筝看看,您老也请放宽心。”
村长笑了笑:“乡下人哪有那般娇气,这里就不用您挂心了。梁大人可是要小老儿再召集些人手?”
梁书点头:“正是,赵六子家的井里不仅有尸骨,而且我们分析这里还有毒物,若是不能清除干净,只怕日后会成为翠屏村的一个祸患。”
村长取下墙上挂着铜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大人有所差遣我等自当出力,更何况还是造福本乡的事儿。您二位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去招呼人手。”
牛大伯给梁书和江屿搬来了矮桌矮凳,牛大嫂给他们端了两碗水。梁书和十三道谢之后,十三长长的嗯了一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
“如果……唐羿人不是真凶……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五年?”
梁书摇摇头:“你不用一直自责,而且这话不能这么讲,就算唐羿人不是真凶,想必他也应该知道些很多内情,甚至他可能知道谁是真凶。所以你们以他为目标进行追踪也不能算是失误。”
十三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如果能从井里找到更多线索就好了,无论如何我也不想让唐羿人变回原来的样子,那太危险了。”
梁书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起身去看望生病的闻筝,进门时正遇上牛大嫂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牛大嫂听说梁书要去看望闻筝便急忙阻拦:“孩子生病而已,怎么好劳烦大人,万一过了病气那可怎么好啊。”
梁书拗不过牛大嫂,便拿出一些散碎银子递过去:“闻筝是为我们办事的时候染了病,这点钱就给他买些好吃的补一补身子吧。”
牛大嫂踌躇着接过银子:“这……这怎么好……那我就代孩子谢过您了。”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时间,村长就带着五六个青壮乡民回来了。村长早就给他们说明了情况,众人都表示愿意出力。于是还是村长头前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来到了赵六子——也就是唐羿人的家里。
水井上的脚手架还在,桑树的树荫下放着昨天闻筝捞上来的东西。头骨黑洞洞的眼窝注视着院中众人的动静,十三总觉得身后像是有人盯着自己很不舒服,就趁着梁书分派工作的当口,过去把头骨转了个方向。
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看见之前那一团烂糟糟的布团已经干了,去上好像绣着个什么图案。于是他小心的拿起已经糟朽的布团到阳光下辨认,隐约可以见到一个红色的花朵图案。
断刀上的“通幽”他是听说过的,传说那是前朝暗卫的标记。虽然周屿所说关于暗卫的秘闻听起来十分可信,但此时看到这把断刀时,他又觉得会不会是前朝欲孽意欲祸乱天下呢?他觉得有必要和梁书聊聊江屿和眼前这桩悬案。
乡民们已经开始动手去拆井口了,梁书看他一个人蹲在树下便走了过来。
“十三,你在这有什么发现吗?”
十三指着布片上的图案道:“大人,你看这个。”
梁书没见过那种标记,余光扫见地上的断刀似有所悟,问道:“这个图案看着像朵花儿,难道与暗卫有关?”
十三摇头:“据我所知,这应该是唐门的标记。”
梁书很是惊讶,十三继续说道:“而且这是芙蓉花。”
梁书挑眉:“莫非唐门的标记不止这一种?”
“唐门女子以芙蓉花为标记,男子则用山茶花,所以这衣服应该属于一个女子。”
梁书惊讶的看着地上的残骨:“这女子……也太过健壮了吧?”
十三皱眉道:“大人,此时不宜说笑。”
梁书收起脸上的笑容转头向那口井去看,井口已经被拆掉了,裸露出来的洞口宽敞了许多,一个年轻精瘦的汉子已经在身上绑了绳子,梁书把江屿的鱼皮手套和耙子递给他,叮嘱道:“井下的东西尽量不要碰到自己的皮肉,有事就拉绳子。”
汉子点头笑道:“大人放心,小的会注意的。”
虽然是下井捞尸体的活儿,可毕竟是白天,几个年轻汉子干的卖力,不到一个时辰就提上来两筐东西。乡民在井边搭了一个席棚,捞上来的东西就放在席棚下面。
精瘦汉子最后上来的时候手里举着个瓷瓶:“这瓶子真不好拿,差一点儿就拿不上来了。”
瓶子约有两寸大小,梁书接过瓶子,见瓶口的蜡封还算完整,摇一摇里面好像还有些东西便不敢怠慢,仔细擦拭了瓶身之后就和前晚发现的残骨一起放在树下。捞上来的东西多是布团和骸骨,分拣的工作只有梁书和十三两个人能做。他们谢过村长送走众人之后便开始清理打捞上来的东西。
十三刚挑起一团破布就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发出“空空”的声音,两人定睛一看都是一愣,地上的赫然是另一个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