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恶之女》众惢

57、梨葭·考量

　　前朝蠡吾，改隶高阳国，而高阳国的治所在博陆。这里所说的博陆，是当时的博陵和陆成县合并后的称谓。
　　博陵崔氏之始便由姜姓氏人孜孜不息，历朝历代从未缺稀过相将文侯，满目峥嵘背后的功勋是博陵崔氏千百年毅然不倒的标志，起之博陵老郡，树立前任一座一座墓碑的祠堂背后的人就是博陵崔氏荣耀的顶梁柱。
　　现任神户公博陵崔氏嫡支嫡子崔世钧，只因戍守海滨多年，鲜少归京。无命离戍，此乃大忌讳之所在，以至于崔世钧都快忘了清明时分祭祀拜纪之传统，在崔梨葭提出要回博陵郡老家之时尚且一愣。
　　“兄长怎得忘了过些时候是什么日子了吗？”崔梨葭样了样手里那把暖玉制成的剪子，置于台子上的洛神花看着杂枝长了有些碍眼，想着修剪了去。只是寻日里这花花草草料理的都是府里的下人，这一时自己动手倒是不知从何下手了，比来划去，步步谨慎。
　　崔世钧思索着却没个头绪。倒也怪不得崔世钧对清明节是一丝一毫子印象也没有，往年里都在那海滨的营地里连过年都没那心思，何况是清明了。看着妹妹晃来晃去的手也想着先不做打扰，待崔梨葭终于修剪了一笔，才摇首答道，“妹妹，为兄着实是想不出个明白，若是你想回博陵的老家，自个儿去也是无妨的。若是为兄也跟着一同，府中无人倒也不好。”
　　崔梨葭想着若真能如此，自个儿也是愿意的，这府中能有个什么什子事儿，不就是串个门路的郑青绾？
　　往年里，崔世钧不在京中，崔梨葭到底是个女儿家子不必一定回博陵料理，但今儿个若是想以个最大明大白的里子回博陵，便只得有着崔世钧陪着同往。
　　清明祭祖，理应由这神户公府的嫡子崔世钧去掌握分寸，而非崔梨葭这个女子置喙踱案。
　　崔梨葭睨眼瞅着手里的枝桠，侧目而视崔世钧方向，青而启口，道，“博陵崔氏一脉相承，如今主脉在此，魂归时分，莫不是不溯根源所在了吧？”
　　而支脉，若是盘根错生，也得寻个好角度剪了便是。崔梨葭将手里的杂枝扔了一旁，笑盈盈地瞧着这打着苞的骨朵儿。
　　崔梨葭言尽于此，崔世钧才忽地恍然悟言，“看我，为兄这多年竟是连祖上的先人都忘了去了。”崔世钧拍了拍崔梨葭的双肩，郑重其事的对着崔梨葭，“既是清明祭祖，我们嫡支一脉更得看看现如今博陵崔氏的同辈们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得做了主持以表家族之统率作用。为兄这么多年这担子倒是压在了妹妹身上，真是苦了。”
　　崔世钧想到此处也颇有几分无奈和愧疚酝酿在自己心里，看着自己妹妹那算不得圆润的身材，早觉崔梨葭性情清冷孤傲，想法激进悲观，这一切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可陪在妹妹身旁，这么硕大家族的担子压在一个本该与世无争与人无忧的二八少女身上。
　　这既是博陵崔氏欠了她崔梨葭的，也是自己这个兄长欠了她崔梨葭的，想到此处竟是一阵一阵的心痛。
　　崔梨葭窥见了自己兄长的神情变化，也暗自里揣度了大概是个什么情景，便是安慰道，“哥哥莫忘了，妹妹我也姓崔，博陵崔氏的儿女吃的了苦衷，受得了寂寥，若是连点家事都浑浊一潭，怎么敢说得上是崔家之人？”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既为博陵崔氏之后人，背后是满目功勋累累。那边只有一条让辉煌更亮的路可以走。
　　那日在皇宫，崔梨葭瞧着皇帝只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神情，底下的妃嫔都一个个哑口无言的担惊受怕。这些个妃嫔虽说未必都是名门望族，但祖上也是说起来算得上有头有脸。俯首称臣，尊卑有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凡事皆有因有果，既然如此，为什么威震寰宇者不可是半壁江山的博陵崔氏？
　　只是这年头倒也仅仅一闪而过。
　　崔梨葭转过身子，有些无奈地对着崔世钧说着，“不过，老家那边儿个规矩，兄长多年戍边怕是难以理个清楚明晰，但妹妹我可能却也没个方法帮你梳理得清了。”
　　崔世钧闻言疑惑，走上前来，问道，“此话怎讲？妹妹在路上提点几句不就一切解明了吗？”
　　崔世钧想的比较简单，直接在去的路上听崔梨葭掰扯掰扯关系，纯粹当个听家常倒也是蛮好的方式。
　　只是崔梨葭显然这话是说没法子与自己一同去了。
　　“妹妹我倒并非不去博陵，只是我在往年祈的愿还愿是否也是应当？”说话间，拿出了手里的一枚佛牌，上面大乘佛寺之镂刻间均以琉璃辅之，看着熠熠生辉，应已是开了光了的。崔梨葭缓缓收入腰间，有些遗憾地道，“妹妹本也未曾想到今年兄长能陪着一同，疏忽了还愿的日子，如今才知若是同往便是冲突了的。毕竟梨葭是个女儿家的，主持往年也用不得我，而兄长却得先去避不了的。”
　　崔梨葭言下之意就是作为家主，你得有家主的职责，说到底，崔梨葭只需要走个过场，而崔世钧却是众人所关注的点，切不可一丝丝失仪。
　　听了这话，崔世钧亦是恍然。可往年是瞧不见自个儿妹妹心里没个数，现如今她就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一个女儿家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查出倒是蛮不放心的，“可妹妹你就这么自己出去若是遇到个什么意外，那可……”
　　梨葭缠着崔世钧的手臂，娇道，“妹妹我不过是去佛院还个愿，哥哥可别把心思放错了地方，这么多年哥哥你没有个对氏族的了解，该放不下心的明明是妹妹才是。况且，那荣亲王府的世子说到底，毕竟是我的未来夫君，他也是该陪着我一同的。”
　　“如此，为兄倒也能放心，岸明世子是个稳当的。”崔世钧满意颔首，自己妹妹和未来妹夫有个私下接触是好事，不过却又感到疑惑，“不过我若没记错，皇室之人在清明似乎是要去寺院受渡的，那岸明世子他……？”
　　崔梨葭吐了吐舌，似是一个淘气的小丫头一般糯道，“那他今年陪我下，皇上应该也不会说个什么别的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