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凊栀》池唐虞

3、淮南

　　晏凊睁开眼从梦魇里醒过来，有一瞬间的失神，额间一层薄薄的汗，手指还紧紧地抓着被子。愣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了把脸。
　　宴凊坐在床边上，看了眼手机才不到4点钟，睡觉是不可能了。
　　他轻轻下楼，哥哥还没有起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宽大的窗帘。
　　外面的天才微微亮，他偷偷开了点窗缝，初秋的清晨的冷风瞬间吹进来，宴凊穿着单薄的居家服打了个冷颤，却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
　　他坐在落地窗前双手抱膝，看着外面的天色发呆，把脸埋在自己穿的家居服里，深深的吸了口气，衣服上还有哥哥身上淡淡的松香味道，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活在梦里。
　　小的时候跟着奶奶生活，虽然很条件很艰苦 却还是有个家的，后来奶奶去世了。在他以为自己要饿死的时候，是顾淮南把自己接了回来。
　　在这之前，其实宴凊只见过顾淮南两面。自己上中学的时候是学校的特困生，大城市有很多公司会做慈善资助贫困学生上学，晋江市的顾氏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刚升中学开学典礼的时候，年纪轻轻的顾氏总裁顾淮南作为嘉宾上台致辞。宴凊坐在人群里看着台上的那个英俊温柔的男人一见倾心。
　　直到有一天，他被罚站在操场，因为低血糖支撑不住晕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顾淮南抱在了怀里，宴凊觉得那是自己用尽了一生的运气。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公司随机抽取的学校参观，顾淮南才会再一次地出现在学校里。
　　当时晏凊穿着破旧的校服生怕蹭脏了眼前人的昂贵西装，僵硬着身体不敢动作。顾淮南把晏凊抱到宿舍放在床上，看着身后校长老师等呼啦啦一群人，让助理把他们都请了出去，宿舍里只剩了顾淮南和晏凊。
　　“你叫什么名字啊？”顾淮南握起晏凊瘦弱的小手，半蹲在地上温柔地看着晏凊。
　　“我叫晏凊。”他坐在床边低着头紧张而又自卑地望着自己破了的白球鞋挪了挪脚，想起同学们嘲笑的话，想把鞋子破的那一面藏起来。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身体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顾淮南看在眼里，感觉心像被刺了一样疼。
　　“不了，谢谢、大哥哥。”晏凊抬头看了一眼顾淮南立刻涨红着脸慌乱地低下头。
　　“怎么被老师罚站了，犯什么错了？”顾淮南疼惜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小人，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
　　“是、是我、逃课了……”说到此，晏凊眼眶微红，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是一个坏孩子的形象，尽管自己什么都不是。
　　“乖，我们小晏凊是一个好孩子，对不对？”顾淮南看着眼前要哭了的小孩把他搂进怀里。晏凊低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嗯了一声，忍住不流出泪来。
　　顾淮南参观完学校走的时候，学生们正在排队要去食堂吃饭。他远远的看着顾淮南在校长和老师的簇拥下上了轿车，然后离去。
　　从见顾淮南第一面开始，晏凊就偷偷地喜欢着顾淮南，他小心地把这个温柔的人藏在心底，他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云泥之别，他梦想着自己可以好好上学，长大了也许可以去城市里他的公司当一个小职员，可以远远地看着他也好。
　　那之后日子没过多久，宴凊奶奶就生病去世了，村子里的人帮着料理了后事，晏凊再也没有去上学。奶奶生前和晏凊生活的很拮据，借钱给晏凊上学。他住在奶奶留下的土坯屋里看着面袋里仅剩的一点面粉，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顾淮南正常5点钟起床，下楼时看到晏凊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凊凊？”
　　顾淮南走到宴凊身后把他搂进怀里，感觉他身体冰凉，抬头一看 窗户打开了。
　　“哥哥”宴凊感觉有人抱住自己，一回头看到蹙着眉的顾淮南。
　　“身子要冻坏了。”
　　“对不起……”宴凊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宴凊看着身后的人站起来关上窗户，从沙发上拿过毯子给自己盖到身上，再次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小傻瓜，怎么这么早起来了，睡不着吗？”顾淮南圈着他，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搓了搓放进毯子里，往上拉了拉毯子，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
　　“嗯……”他怎么会这么温柔。
　　“哥哥，你看过日出吗？”宴凊看着外面开始发亮的天空，太阳一会就该出来了。
　　“没有呢，日出在山顶看才好看，凊凊想看日出吗？”顾淮南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宴凊，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嗯…想和哥哥一起看……”宴凊慢慢道。
　　宴凊眼皮渐渐地有些沉，心里奢侈的想着，和哥哥就这样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淮南悄悄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安抚宴凊的情绪，宴凊放空地靠在身后人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顾淮南这次把他抱去了自己的房间，轻轻放进被子里搂着，看着怀里宴凊睡梦中不安的面庞，顾淮南的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宴凊的睡眠一直不好，经常做噩梦。邵闻说过，这源于宴凊十四岁之前的悲惨经历，导致宴凊长期处于自卑、心情低落的不良心理状态中，心里就会变得比其他孩子更加脆弱，自然也会出现抑郁症的情况，所以在孩子的童年生活中家长一定要制造一个积极向上乐观的家庭氛围，而且要时刻注意孩子的情绪变化，要尊重孩子的内心感受。
　　顾淮南一直记着邵闻的话，所以对宴凊一直是呵护备至，生怕他受到伤害，即使这些年没有在一起生活，也时时刻刻地关注着他，希望他能在自己的努力下，幸福地成长，在心里留下美好的记忆。
　　宴凊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拉着窗帘，灰蒙蒙的看不出几点，清醒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是在哥哥的卧室里。
　　顾淮南不在屋里，宴凊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亲爱的凊凊：
　　醒来第一件事先吃午饭。
　　书房箱子里的书按照自己的喜好摆放就好，我去上班了，晚饭等我回来一起吃。
　　淮南.

　　宴凊轻轻抚过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停留在最后两个字上。
　　“淮南。”宴凊轻轻嗫喏了句，感觉自己脸红了，要是自己可以这样叫哥哥就好了。
　　窝在被窝里，被哥哥的信息素包围着，就像被他抱在了怀里。
　　宴凊下楼的时候，佣人已经准备好午饭，吃过午饭去书房慢慢的把书摆完，拿着手机下楼，坐在沙发上给哥哥发信息。
　　“哥哥，我把书都摆好了。”
　　发完信息来回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回复，可能是在忙吧。
　　伸手想从茶几上拿过电视的遥控器，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宴凊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头条版面标题大字映入眼帘‘顾氏集团总裁顾淮南携手当红明星燕青青出席慈善晚宴’
　　“燕青青，宴凊…哥哥的女朋友…”宴凊低眸看着配图上的俊男美女呢喃道。
　　“凊凊，凊凊……”顾淮南一声声温柔地叫自己凊凊的样子还在眼前，宴凊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像是不死心一样，打开微博输入'顾淮南'三个字，还没点击搜索，后面紧跟着'燕青青'出现在眼前，下面出现一堆词条
　　‘顾淮南燕青青现身酒店’
　　‘顾淮南剧组探班燕青青’
　　……
　　后面的内容宴凊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哥哥从收养自己开始从来没说过要改自己的名字，也没提过为什么会收养自己的原因，自己之前竟也没没想过这些问题，但是他在此刻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因为名字像吗？宴凊在心里问自己，哥哥这么温柔的人，得多爱她啊，才会因为爱屋及乌收养了自己……
　　昨天在车上那个女孩叫自己太太，他后来悄悄看哥哥的脸色是有些不高兴的。如果哥哥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肯定会很失望的。
　　‘叮’一声，宴凊拿过手机。
　　“凊凊真棒，哥哥忙完就回家了。”
　　只是弟弟而已……滴答一声打湿在报纸上。
　　宴凊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拿着捏皱了的报纸上楼放在枕头底下，警告自己不可以越雷池一步，再喜欢也不可以。
　　顾淮南回到家的时候，四处看了看客厅没有那一抹身影，抬脚去了书房。
　　“凊凊？”
　　宴凊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在看书，夕阳透过落地窗映射在宴凊纤细的轮廓上温暖又明亮，顾淮南甚至能看到宴凊脸上细细的绒毛。
　　“哥、哥哥....你回来了。”宴凊抬起头，眼角有些发红。
　　顾淮南快步走到宴凊身边蹲下来，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沉声道“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宴凊看着近在咫尺一脸紧张地蹙着眉的男人，眼眶更红了。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痴心妄想，是自己配不上他，这么温柔的人，终究不会属于自己。
　　“凊凊？”
　　“我、我没事，我只是、刚刚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凊凊不要害怕，都过去了，没事了..”顾淮南把他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哥哥...遇到你，我真幸运。”我该知足，就这样已经很好。
　　“小傻瓜，是我足够幸运。”顾淮南在宴凊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一丝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