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沉默着的夜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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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把手里捧着的水往脸上泼去，随后轻轻地拍了拍脸，脸上顿时生起一股生冷的寒意，像是透进骨子里一般。甩了甩手，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水。
流星街里是不供应水的，最起码在别的地方，肯定是不供应水的。
不过在侠客这里，这句话应该修改成“不供应热水”。如果想要用热水的话，还是要自己烧了才有。
其实有水用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而侠客的房子是正好压在一条输水管道上头建的，他也是在把这里收做自己的地盘之后很久，才发现了有水用这种“白吃的午餐”。
莉莉丝一边走出浴室，一边不着痕迹地轻轻一颤。
她觉得，有那么些冷。
“早上好啊！话说回来，莉莉丝起得真早呢。”
侠客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块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面包。
并且，挺眼熟的。
“嗯，早。”她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另一块看起来差不多的面包，往墙上一靠，开始享用一天里的第一顿——早餐。
“昨天晚上没睡好么？”侠客比划着自己的眼睛下方：“有黑眼圈。”
“唔。”莉莉丝以一个音节搪塞过去，迅速消灭掉手里的面包。“今天没有什么特殊安排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哦，好。”
直到莉莉丝走到门边，侠客的声音才有些突兀地传来——
“其实，我一直想问，”他说：“脖子上的项圈，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莉莉丝的脚步一顿，回头：“啊，这个吗？”她抬手摸了摸那金色的小铃铛，面不改色地开始撒谎：“这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戴着了——好像是护身符一类的东西吧。因为挺好看的所以也没想过要摘下来，怎么了？
“……没。”顿了一顿，侠客这么回答，“没什么，我也觉得它挺好看的。”
“想要？……呵呵，这是我不允许自己失去的东西。”莉莉丝笑着回过头去，推开门迈步：“这个，是我所珍视的………”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从门口拂过的风里，破碎着，就那么被卷走。
侠客并没有听清楚莉莉丝那句话的结尾，但他并不在意。有着茶色头发的少年只是弹掉指尖的面包屑，然后安静地看着门缓缓合上。
莉莉丝听着身后门自动合上所发出的沉重的声音，慢慢吁了口气。
她这才想起来，刚刚侠客手里拿着的面包和她自己吃下去的面包，都是她昨天找回来的食物。
……侠客这个家伙…居然吃软饭………
只不过，侠客为什么要问有关于她的项圈的事呢……？照理说，已经使用了“隐”覆盖着的东西是不可能被察觉的。
莉莉丝仰头看了看天空，那一贯的阴霾着的苍白让她的眼睛感到有些刺痛。
流星街这种充满垃圾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纯净的天空。
莉莉丝想起以前在G•I里发呆的日子，那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碧空万里，晴朗无云，蓝天与大地、与海平面的尽头重合的那种视野，无论如何都只有“喜欢”两个字才能够形容。
但现在……
莉莉丝把头仰得很高，直到完全看不到地面上的任何东西。
满目刺眼的白。
忽然窜过的黑色影子让莉莉丝第一时间眯起了眼——那是一只鸟儿。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正在她所在位置的上方盘旋着，倏地一个振翅，朝着远方的天空翱翔而去。
莉莉丝忽然一咧嘴，笑了。
这是怎么了呢——在流星街呆久了，居然有种活在梦境之中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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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出门后又过了半小时，侠客也离开了他的住处。
他要去见一个人——毕竟人也找来了，他的计划，也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在玩的一项叫做“屠杀”的游戏，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
侠客觉得他运气真不错。
身形细瘦的男子杀掉最后一个“Player”，拿在手里的短刀在死人身上仅有的几处干净的布料上擦拭了个干净后，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侠客这时候才开口叫住男人。“喂！因扎吉。”
男人马上回头，看见是侠客之后，爬满可怖伤疤的脸上咧出一个突兀的、奇异的笑容：“哦，是侠客啊。我说呢，怎么一点被接近感觉也没有的。”
侠客笑得一脸阳光：“我可没有什么恶意。”
“话说回来，你的‘绝’练得真不错。”
“谢谢夸奖。”
“去我那里说话吧。”
被称作“因扎吉”的男人将侠客带到一处空地，随便找了个废旧木柜一靠：“怎么说，找到那个新的‘恶魔之眼’了？”
“算是吧。”侠客耸肩：“有些意外啊，是个女孩子呢。”
“女，女的？？？”因扎吉显得格外惊讶：“原来的‘恶魔之眼’是男的，害我以为这次的也是男的呢！这么说，排除我先入为主的观念，这女孩子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吧？”
“她连念都不会。”
“——什么？！”
“你听我说完，”侠客吐了口气：“可我找到她的时候，身后死了好几个外街的人啊。”
“呃……”
“外街的人对于食物的执念是很可怕的。她那个时候除了裙子稍微脏了一些，其他地方毫发无伤——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她的体术绝对有一定的水准。”
因扎吉的眼睛一亮：“这么说，我们的计划是有可能的咯？”
侠客皱眉，“大概吧，我不确定。”
“……你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当然了，我又不是神。”侠客苦恼地笑了笑…“你不知道，那个家伙无论是任何时候都没有破绽，我在想，如果对象是她的话……也许不会掉进我们设下的圈套啊。”
“不会吧？”因扎吉反对：“你那个计划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侠客吁了口气，说：“她身上不可把握的因素太多，并不完美的计划或许……”侠客本能地感到有些什么不对。
“嘛，别的我不管那么多，”因扎吉打断了侠客的话：“你来定计划，我给你行动力。所谓合作的约定，你不要忘了就好！”
“嗯。”
有些心不在焉地从因扎吉那里离开，侠客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有着“恶魔之眼”的那个男人。
库洛洛•鲁西鲁。
前几天，听说旅团成立了。那个男人…那个有着黑色眼睛的男人，就这么带着伙伴们，离开了流星街这个地方咧。
侠客啊侠客，赶快爬倒你给自己定的位置，然后踏踏实实地去找他吧。
其实，旅团成立之前，玛琪来找过自己。
库洛洛要到外面的世界去，我和飞坦都要一起去。玛琪说着，用她一贯严肃的口吻和表情问他，你来不来。
——你来不来？
并不是没有听出玛琪严肃语气后头的期待，也不是不想和他们一起去。
他知道的，库洛洛已经认同了他的“伙伴”的地位。
只是，他自己觉得，还没有那种资格和那几个人站在同一个高度上说话。已经凌驾于任何势力站在里街顶点的那几个人，才有资格到外头的世界去——而仍然停留在中层的自己，自身的尊严并不允许自己也站到那一群人的中间去。
所以，他要到里街去。
同样站到顶点了之后，再去找库洛洛•鲁西鲁，并成为他的伙伴。
在这个没有神的地方，从别人身上无法找到的救赎，只有自己可以拯救自己——
这就是，他心中现在所有的信仰。
近两天听到外街出现“恶魔之眼”的时候，他其实是不相信的。
最开始，只是想要去确认一下的。因为侠客觉得，那样的眼睛……库洛洛•鲁西鲁所拥有的那样的眼睛，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双。
世界上唯一的，独一无二的……无论如何无法被救赎的眼睛。
但是在看见那个穿着黑色的…裙角有些脏污了的连衣裙的小女孩之后，他推翻了原先的结论。
这个人，有一双和库洛洛一样相同感觉的黑色眼睛……但这个小女孩很明显的来自外头的世界，身上消褪不去的干净气息是那些污损痕迹怎样也掩盖不去的。
但她却在流星街活下来…并且尝试着活下去。
那个时候，女孩子手里抓着半只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苹果，半垂着眼睛张嘴咬了下去。被风拂起的深蓝色长发和她身后看得出是直接被扭断了脖子的死人形成了反差极大的对比。
有那么一个瞬间，侠客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有些惨烈。
但也就在那一个瞬间，侠客感觉这个女孩的眼睛…特别是眼神，和库洛洛的眼睛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几乎，完全相同的眼神。
他其实很欣赏这样的眼神——那是，有了某种觉悟的眼神。
库洛洛的觉悟是随时准备好接受死亡，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的……呢？
对那个眼神的好奇让侠客当时就半真半假地在打了招呼之后提出了邀请。
合作吧，要一起来吗？
原以为在流星街里体验过什么是背叛之后，这样的孩子会怀疑他的真实目的——可，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怀疑……
但也没有信任……
有点空，却还是清亮一片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她说，她叫莉莉丝。
侠客在书上看见过这个名字。
那是，只会在深夜里才会出现的女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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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是带着伤回到侠客的住处的。
她一进门就撞倒了胡乱摆在门口处的小架子，发出的声响将呆在自己房间里的侠客给引了出来——
“哇！莉莉丝，你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侠客瞪眼：“真是困扰，我这里可没有能够止血的东西啊……”
“没事。”莉莉丝抿了抿由于流血过多而有些苍白的嘴唇，“我包里有治疗伤口用的药……你会包扎么？”
“会吧，”侠客有些不肯定地说着，他弄了一些水来，给莉莉丝先洗了洗伤口：“你这个怎么弄的？我那天看见你的时候感觉你还是挺厉害的啊！”
“嗯。”莉莉丝把背包里的药和绷带拿了出来：“那个人离我有一两米……可是他只是一挥手，就这样了。”
侠客小小声地嘟囔：“…是放出系啊……”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莉莉丝的伤口有三处。
左腿上两道颇深的口子，看得出对方下手非常利落，右手上的伤口相对比较浅。腿上的伤靠近伤口附近的皮肉已经往外翻，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
看起来很恐怖的伤口，却在洒了她带来的伤药之后，马上止住了血。
“这药真有效啊…话说这个区域最缺的就是药品呢。”侠客朝她眨眨眼睛：“这种东西在这里一旦被发现，抢的人绝对多。”
“我知道啊。”莉莉丝苦笑：“所以，不是一直藏着么？连你都不知道的。”
“这说明莉莉丝还没有相信我啊~”侠客皱起了娃娃脸，满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太伤心了~~~”
“还说我？”她佯怒：“侠客自己还不是一样？”
侠客“哼”了一声，系好绷带：“好啦！包扎完毕~”
“嗯嗯，谢谢你哦。”
“什么啊，一点诚意也没有的感觉。”
莉莉丝皱皱鼻子，朝正在抱怨着的侠客做了个鬼脸，收拾好伤药和绷带就回了房间。
“喂！莉莉丝——”叫住她的侠客站在窗边，正侧着脸看着窗外，语气里不知为何有一丝郑重：“以后不要在受伤了。”
“……嗯。”
回到房间后，莉莉丝关上房门。
慢慢地，她勾起嘴角。
这样一来…侠客，你会开始行动了吧。
真好奇啊，你想要利用她做的，到底会是些什么事呢？
莉莉丝把拽在手里的背包放到床头，再把自己扔到床上去。
所谓“人”这种生物啊，实在是很奇妙。明知道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去接近…去相信的人或事，却会在主观情感的判断下，想要去接近、去相信呢。
就像刚才，侠客说的最后那一句话，竟然让自己产生一种“他真的把我当成同伴来看待”的想法……
虽然说这身伤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但是，受伤了之后奇妙的情绪低落带起的连锁反应，让她心底升起了奇怪的情绪，这都是……
都是不应该有的。
掐灭心底那一丝丝对侠客关心话语所萌生的感谢之心和信任，莉莉丝闭上眼。
果然，对任何事物都不应该有期待呢。
……人所向往着的美好，都只是幻境…只应该是幻境……
无论多少次还是会去奢望，无论多少次还是会去向往。
只是，再怎么奢望……原地留下的…依然是那个不会飞的自己。
莉莉丝这么想着，疲惫地、沉沉地坠入了睡梦中。
然而那天晚上，莉莉丝却还是梦见了朝着天空而去的小鸟——
以及，一脸平静地…闭起眼睛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沉默着的夜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