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村庄 ...
-
两人坐上客车,一路颠簸,宋知亦没吃东西,她感觉快要把胃颠出来了。她偷瞄了言叙一眼,然后轻轻靠着熟睡的他。长长的睫毛自然弯曲,宋知亦小心翼翼的把头搭在他的肩膀,果然比直挺挺地坐着要舒服。
言叙最好能多睡一会。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周多的时间,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轨迹,唯独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幸好有言叙,她想着,无论他是否恨自己,她都会百分之百的无条件信任他。不管他会不会欺骗自己,她都不会怨他。
那都是她欠言叙的,她会以自己的方式去补偿他。
可是,她好像欠他越来越多了。
回想起那天,言叙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宋知亦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却也配合地听从他。他到储物间翻来翻去,在一个装满杂物的纸箱子里,找出了一顶假发。宋知亦看着他带上假发,还穿着她的睡衣时都惊呆了。
“你怎么会有假发,你你你,不会是女装大佬吧?”
宋知亦打量着他的装扮,越看越觉得适合,难道男二的设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一面?喜欢女装也不是不可以......
言叙的动作熟练,她的眼神越发的奇怪。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宋知亦心里虽然做好了准备,可还是面露复杂的神色。她劝自己,男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全盘接受......
宋知亦站在远处满目慈爱的看着他。言叙看懂了她的目光,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什么呢?”言叙整理着衣服,也惊讶于她的脑洞,同时把那短了一块的睡衣往下扯了扯。
言叙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当他穿上粉红睡衣时,配上他那张温柔的帅脸,活像个金刚芭比。
宋知亦纠结着要不要阻止他,毕竟为她牺牲不值得,言叙不会不明白。她正要开口,突然,言叙就来到了她的面前,然后急速向她凑近。
宋知亦呆立在原地,没有一丝防备的让对方侵占了自己的领域。言叙的气息笼罩着她,是一种干净清爽的味道,他如风一样,钻进她的脑海。宋知亦只要一转头,嘴唇就能碰到他的脸,所以她不敢动,心砰砰直跳,静等他的下一个动作。
但言叙只是要拿她身后架子上的口罩罢了。
他动作敏捷,瞬间从宋知亦身边擦过。
“我先出去了,等下面的人都走了,你就溜下来去地下停车场等我。”言叙戴好口罩,好像有着要与外面的一切决一死战的气魄……
宋知亦只觉自己自作多情,右眼皮疯狂的跳了几下,她揉着眼睛,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
“好,我们一会汇合。”
言叙挑在凌晨三点下了楼,楼下的人三三两两潜伏在小区里。他们的眼皮都打着架,介于睡着和没睡着之间。
他做作的咳了一下,吵醒了快要睡着的记者。
记者被他吓得一激灵,下一秒就看到了放大无数倍的粉红睡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诶?大家快醒醒啊!她出现了!神再次降临了!”
记者叫嚷着也不忘举起手中的相机拍照,闪光灯在夜色里像一道闪电,惊醒了身边同样蹲点的人。言叙加快了步伐,一晃甩出了身后人十几米,越落越多,最后把他们全部都甩在身后。
就这样,他们逃出了言叙的家。
他们准备了一些衣物,然后一路坐客车辗转各地。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三天,才彻底摆脱了跟踪他们的人。
这辆客车上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村里上城镇卖菜归家的人,座位之间的过道,摆着一排草编的背篓。宋知亦拉紧脸上的口罩,坐在最后一排,目光移向窗外。
几头牛走在田埂上,几缕炊烟歪歪扭扭升上天空。村民们住的房子各有各的特色,喜欢红色的人家都砌起了红砖,偏爱青色的人家都搭了绿瓦。小小的房子散落在四面八方,每家虽然住的不近,但关系都很好。
“好看吗?”
不知言叙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压低声音,“你醒了......”
“嗯。”他也顺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去,深埋在黑土里的记忆又重新开启。他的欢愉,他的绝望,统统都在这里,他也挣扎过,可最后只有认命。
“你知道这是哪里么?”言叙语气平淡,好像他们不是逃亡,只是在旅游而已。
宋知亦努力回想自己曾经写的章节,将脑海中的场景一一过滤,可就是想不起来有这么个地方。
“不知道。”
“是吗......”
从自己认字开始,言叙读懂了自己的剧本。没爹没娘,家人嫌弃,终身孤独是他这辈子的归宿。他不止一次怨过作者,也不止一次对世界感到失望。活着只是任务,完成剧本上的人生他才能解脱。
现在,他竟然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有些好笑,命运就在身边,她拯救不了什么,他也因此无法改变。是恨错了人吗?他不知道。
“这是我小的时候住的地方......”
“什么?”
宋知亦惊讶的张大了嘴,从来没想到自己未着笔墨的地方,言叙会过得这么凄凉。
其实,这本书里男二的童年她没有着重的写过,只是一笔带过而已,她不知道是正常的事情。她没有想到的情节,都是系统帮她填补了空缺。
宋知亦透过玻璃,看见了言叙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透明的车窗上是前几天下雨留下的水印,正好叠在了言叙的眼下,仿佛他哭了一样。
宋知亦有些心疼,但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她也没什么立场去安慰他。
“我........”
她想解释,可又能解释什么呢?人设是她定的,系统只是给他安排一个合理的故事罢了,终究还是怨她啊。
“对不起。”
客车停在了村前的站点,“到了,我们走吧。”言叙也没说什么,领着她往村里走去。
这里人烟稀少,大多数都是离不开家乡的老人们,年轻人都到镇上去打工了。
二人一路向北走,路过了一片池塘,里面零星有几株荷花在盛开。
“这是我第一次见荷花......”宋知亦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泥潭中的花瓣轻轻摇曳着。
宋知亦蹲下,伸手去摸离她最近的一朵,指尖好像也染上了荷花的颜色。
在污浊的泥塘前,在娇美的荷花间,言叙看着她翘起的发梢,宋知亦此时温柔的不像个样子。
这样的人是否该真心作恶?自己是不是应该放下,尝试着原谅她也原谅自己?
他们离开了池塘,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前两天刚下过雨,地上凝固起一道一道的沟壑,宋知亦几次崴到了脚,最后是言叙拉着她的手腕走了一路。
他的手掌温热,热度从她的手腕直接延伸到了左胸膛。他就是这么善良又心软的人。她赋予了他刚正不阿的品行,她也书写了他悲苦凄凉的命运。
这可多么的讽刺。
走了半个小时,二人终于到了。言叙摸上红漆涂满的大门,漆块掉得像只斑点狗,他使劲一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
入眼的一个不大的院子,庭院里堆积着干枯的树枝,和外面葱郁茂密的树木形成强烈的对比。小板凳倒在地上,一口老井要已干涸。
这是一件荒废的旧屋。
言叙把小板凳扶起,抬头望着低矮的屋顶,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些年的点滴事情。
言叙奶奶是家里最心疼他的人,在他父母去世后,他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他的奶奶总会拉着他坐在院子里,跟他聊生活,聊梦想,也会对他说,“小叙,即使我们都不会陪在你身边,但你也要记得,我们永远爱你......”
“小叙,不要认输。”
不认输吗?这好像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天色已晚,奔波了两三天的二人累的不行。
连饭都顾不上吃,宋知亦进了屋子就倒在积攒了一层灰的火炕上。一瞬间,尘土飞扬,飘在半空中。
宋知亦咳了几下,选择了一个相对于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起来。”
言叙把行李拖到屋子里,说是行李不过是带了几件衣物和几包零食。
“炕上太脏了,你先起来我打扫一下。”
“唔......没事......我一会和你一起打扫......”
话还没说完,宋知亦就没有了动静。
言叙检查了一遍屋子里的东西,还跟他走的时候一摸一样。他回了里屋,看见了侧卧在炕上的宋知亦。
这就睡着了?
他安置好行李箱,手指去按压火炕。
和以前一样,坚硬,厚重,朴实,这里是带给他童年无数温暖的一方天地。天冷的时候,他和奶奶一起坐在火炕上,抵住热源,身体中的能量便源源不断的涌出。
这间小屋,是他的归宿。
宋知亦明明是剥夺他一切的人,但可笑的是,他的温暖,他收到的爱也都是她赠与的。
爱和恨交织,是言叙对宋知亦最初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