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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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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列车里,不仅盛产各种电车痴汉和挤到怀孕的梗,还能制造各种和喜欢的人挤在一起的理由。
在解决完东京事宜的前几天,街头偶遇的桃井五月大张旗鼓地把她一路拉到桐皇的花牌社,说要教她玩花牌。刚推开门,花牌社的满屋榻榻米的蔺草味儿就迎面扑来。
花牌规则她自然是一听即懂,记诗之类的她本来也非常在行,但随后真正运用起来就突然变得别手不已,她手忙脚乱地忙活一阵,总算有一次感受到了竞争的挫败感。虽然漂亮的花牌女部长站在她身后看她玩时总笑吟吟地夸她很有天赋可以尝试学习一下,但她实在是对这种她不擅长的游戏提不起兴趣。
直到最后礼貌地道别时,桃井五月才突然拉住她告诉她此行目的,神神秘秘地从一张桌子上拿来一沓花牌,随便摊开摆在她面前,让她当塔罗牌一样占卜一下抽一张看看。
五月一本正经地说她每次跑了花牌社其实大多时候是为了来占卜的,有时候为青峰大辉算了几卦之后几天青峰大辉真的莫名其妙就跑来训练了几天,激动得桃井五月直接成为神论者。而美女花牌部长也煞有其事地说花牌占卜是很准的,强烈推荐她试一试,让她简直怀疑自己进的这个地方是花牌社还是神棍集中营。
她是素来不信这些的,但捱不过五月的撒娇,最终还是顺手抽了一张。
喂喂,现在信神,还来得及吗?她的手轻轻碰了碰口袋里的花牌。
这是花牌部长强烈要求她收下的,在知道她要转去神奈川之后这个大美女立刻露出了非常可惜的表情,并且表示自己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和自己失去了联系,希望这张花牌能保佑她这一路平安云云。
但最终促使她收下这张花牌的,并不是这个原因。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篮球部众人本来就高大强壮,安西教练的占地面积也不在小,除了三个女孩子,这一群大块头几乎要把整一个车厢霸占了。
竹内真白和三井寿就这么被人群强行逼仄到角落,三井寿贴在窗户上,而竹内真白半靠在他身前。彼此的呼吸几乎贴着皮肤炽热得让人几近窒息。
竹内真白从来没有想到过,两个人身高14cm的距离居然这么短,短到能让那个人每一秒的呼吸都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的暧昧。而二人手一上一下的扶着同一根栏杆,男生站在女生背后,脸上浮着可疑的红晕,而女孩子深深低着头不愿抬起,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对刚刚坠入爱河的青涩的情侣一样。
不远处的彩子不知道看着她的方向对晴子耳语了什么,反正两个人笑眯眯地看过来的眼神让她觉得……脸红的发烫。
那一张花牌正是——
“相思形色露,欲掩不从心。”
欲掩不从心。
你是不是许多次许多次偷偷地看向那个十几岁时喜欢上的少年?在无数个假装不经意间的瞬间,用余光细细在心里烙印住他的模样,他的眼睛,眉梢,喉结和鼻梁。发现他有一个Adidas的头巾,穿亚瑟士的球鞋,喜欢拨弄自己中分前的碎发,每次上课快迟到的时候会从教室窗户外面爬树翻窗进来,在训练过后大汗淋漓的时候会扯开衣服下角露出腹肌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情窦初开的年纪,青涩懵懂的心情,一个笑,一个动作,一个转身防守,一个后仰跳投。十几岁的少女,就因为这些如命运般笃定地下定决心,找到了要爱几十年的男人。
明明那个时候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看一眼都是满心的甜蜜,如今站这么近,却忍不住想逃。
因为被拒绝过一次?还是因为……
好怂啊。竹内真白。
感觉到人群往一个方向稀疏了一点,被这距离窒息得快要原地去世的竹内心里一喜:得救了!
正要往那边移动,却不小心被前方正巧不知道为什么在退的赤木刚宪一挡,神助攻赤木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站稳的她便顺势往后一躺——
比开水还要烫的胸膛。
!!!
竹内真白和三井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弹开。
“抱歉!”“抱歉!”
“没事吧?”“你没事吧?”
本想回头道歉的赤木刚宪:???
三井寿死死地抵在列车的墙壁上,纹丝不动,而竹内真白就站在他前面十厘米的位置,满耳朵都是心跳如雷,不由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尴尬境地的?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五分钟前。
其实刚刚开始上列车的时候她是走在第二个的——紧跟着安西教练。她一向都有喜欢站在靠窗位置的习惯,于是便开始往窗边挪动。
列车窗外的樱花一簇接着一簇,亮粉色很容易让人心情都柔软起来,该路线是沿着镰仓海岸线行驶的,人朝海那边望去,才会发现他现在有多孤独,在海面平静之时它还是一个可控的孩子,一直被握在手心的幼虎,微微波澜,如轻嗅蔷薇。
竹内难得多了几分悠哉的心情慢慢地走着。
但显然她亲爱的学弟们并不想让她有一分钟安心日子过——
剧变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樱木花道为了站在晴子身边蛇形一扭,流川枫为了不和樱木花道站在一起蛇形一扭,赤木刚宪为了让樱木不站在自己宝贝妹妹身边同样蛇形一扭,宫城良田趁机也往彩子身边蛇形一扭,不明所以的木暮公延跟着大家蛇形一扭……
一瞬间画面特别难以形容的群魔乱舞,几次看呆路人,也没有谁为了她蛇形一扭她自己有没有蛇形一扭的无辜的竹内真白就这么很不幸地被某个路人的手肘撞了一下腰。
如果撞的重还好,正相反,那一下软软的轻轻的,像卡鲁宾亲昵的撒娇,直接惊得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痒怕得要死要活的竹内真白一个踉跄。
“咳!”背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身体上。
“啊,对不起……”竹内真白正欲回头道个歉就罢,结果在看见那个少年红到爆炸的脸颊的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像这样近距离看这张脸的记忆并不太友好。
“抱歉。”
和她当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一股咸酸的感觉阔别已久,真是不争气。她暗骂了自已一声。
还没等少年反应,她下意识迈开腿就是要往其他地方走,如芒在背的感觉直接激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结果几个路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齐刷刷围成一圈将他们堵在这个窗户边,为首的便是一个目测比青峰大辉还壮的大汉,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满脸横肉写满了“我就是你惹不起的不良少年”。竹内真白奋力瞪了瞪那人庞大的后背努力忍住想一脚踹上他硕大的臀部的欲望。
“三井。”
“竹内。”
彼此目光闪烁地算是这么久来第一次半和解地以和平方式打了招呼。
看着少年的喉结因为唤自己的名字而上下移动了一下,刚刚训练留下的余温还近在咫尺,体力不太好的他呼吸也稍稍还有点喘息的意味在里面。
不敢看下去了,感觉再接下来就是自家老爸老被老妈撕掉扔掉的某种杂志和青峰大辉满嘴的大胸妹子一种类型的场景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无论看见他干什么……都会满脑子黄色废料。
简单来说,想睡!
她抬头瞅了一眼不远处,明晃晃地站着另一个电车上的焦点——流川枫正带着耳机,斜靠在床边,街边的形形色色倒映在他眼中,如江河汹涌流过,奔腾不息,却没有什么能够被他留在眼底。竹内真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他,心想这孩子还真是钟爱NIKE,也不知道就他这闷骚的性子,说不定是不是也有什么八卦的渊源。
彩子和赤木倒也蛮有这种情怀,彩子有好几件湖人的衣服,而据晴子交代她哥房间间里挂得大照片正是湖人总冠军的照片。虽然这两个家伙实在是YY不起……一个已经名花半有主,一个让人连拉郎都觉得无比吃力。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借流川枫定了定神,竹内真白撇过头。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自然的开场白了。
“还不错。”更自然的回答,然后某个少年眉头别扭地一皱,捂住嘴佯咳了一下,“……多谢。”
竹内真白一愣:“嗯?谢什么?”
“你昨天……放在我桌子上的课堂笔记。”三井寿说得非常干巴巴,一看就是在没话找话,“好久没听课了,帮助很大。”
……鬼都知道他现在天天往篮球部跑有没有半分钟心思在学习上。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答,两年前的前车之鉴,让她感觉怎么说都有种刻意的罪恶感。竹内真白耸了耸肩,用惯有的河冰一样的声音不经意地说:“不用,我是学习委员,责任而已。”
言下之意,是你拖了后腿,我帮你只是义务之内,不要多想。
“嗯。”三井寿的目光淡淡越过她看向前方。一如既往的无法握住的感觉。
听不出任何感情基调。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竹内真白用余光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男人,没再说话。
不行……所有念头都尽快断掉。自寻其辱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啧啧啧。”宫城良田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彩子晴子说,“看看那两个人,浑身上下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
“嗯?”晴子显然反射弧极长,“竹内学姐和三井学长?有吗?他们不是昨天才认识?”认识的过程还相当的不愉快。突然又惊起:“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们看起来有点……熟?”
陷入沉默。
的确,用熟这个字说那两个人,其实怎么看怎么奇怪。要说真没点七七八八的故事能把关系发展的让外人看起来都如此扑朔迷离蜿蜒曲折恐怕一向对竹内真白说一不二的赤木刚宪都不会信的。
樱木花道突然大手一拍:“诶?对了!真白她不是喜欢流川枫嘛?”
彩子为这家伙居然还能想起这茬子事非常震惊:“……她那是为了气你你看不出来?”
“诶?为什么?”
宫城良田一脸深有同感:“因为大姐她是个天然黑……”
“并不只是天然的程度了好吧良田。”
“阿彩你不要这么真实!”
“你们这是经历过什么?”晴子惊恐。
宫城良田和井上彩子两个人流着面条宽的眼泪转过头来看着她。
男默女泪,不必多说。赤木晴子乖乖闭嘴。
“!”唯有脱线的樱木花道惊恐地瞪着竹内真白的背影,恍然悟出真相,“真白她太恐怖了!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居然这么做!”
“花道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太清奇了!怎么可能啊!”
樱木花道不满:“小宫你什么意思?学姐为什么不可能喜欢我?”
宫城良田扶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三井的兴趣比你大好吗?”
“那她想吸引小三的注意吗?”
“这说不准吧。”宫城良田眉头紧锁,“他俩好像只是认识的程度,暗恋?感觉也不像啊。”
“他们是一个班的,还是同桌哦。”彩子摊了摊手,一脸“我早已看破了一切”。
“那刚才小宫你还说什么恋爱的酸臭味!”樱木花道怒指,“你自己不是都不知道!”
“啊……”宫城良田干笑地抓了抓腮帮,“我就随口一说嘛谁没点八卦哟……说不定是前男女朋友?”
彩子摸下巴:“我不觉得只是八卦哦。”
“嗯?什么意思?”三个人眼睛锃亮地看着她。
彩子:“怎么说……我总觉得有种看不懂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哎呀但是也不全是啦,我也说不清楚,就感觉他俩应该很熟但现在怎么看上去怎么看都不熟又不像有矛盾又不像有奸情可能是有什么小九九但是是什么类型的纠纷就不知道了反正怎么看怎么别扭。”
彩子一句话快得没有日语八级恐怕是听不懂的,听得站在一边的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愣一愣。
“彩子……我感觉你说了好像没说……”宫城良田都忍不住拆台。
“哼?”也不知道明白了些啥的樱木花道摸下巴,“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帮帮他们?”
晴子来了劲:“有道理啊樱木!让我们帮三井学长追到竹内学姐吧!”
宫城良田:“等等别啊冷静点你们都懂了些什么啊?”
彩子干笑地拍了拍宫城良田的肩:“算了,这样挺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得到晴子的支持就来劲了,“放心吧晴子小姐!帮小三牵线这件事就包在我天才樱木花道身上了!彩子你就放心吧!”
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我们男人可是很可靠的哦!”樱木花道拍肩。
“如果彩子想靠我身上的话,也尽管靠就好了!”宫城良田也不甘示弱地特别男子气概地拍了拍肩。
“滚。”
“呜呜呜,彩子……”
“他们在干嘛?”三井寿奇怪地看着跟中风似的看着他们时而抽动时而大笑时而打成一团的队友们。
“锻炼身体吧。”竹内真白挑了挑眉,没笑出声。
每个恋爱菜鸟背后,都有一群指点江山的单身狗。
……
卯月,樱前线却才刚刚过去。正是满日本看樱花的好季节,独居的竹内也按母亲越前伦子的习惯换上了春先取,柔和贴身的春服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敞开的领口间时隐时现的锁骨,病态白的柔若无骨的手臂,足以使一个正常男人移不开目光。
虽然不知道三井寿是不是能按正常男人的标准判断。但至少竹内真白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吸引他的目光的。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你刚进校好歹成绩也是年级前十,今后别落下了。”竹内真白一只手抄在裤兜里,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平静的声音说,“挂科超过四门的人不能参加全国大赛。”
“嗯?”三井寿一愣,“有这回事?”
“废话。你原来又不挂科,挂科了已经不在篮球部,当然不知道。”
一提篮球部,面前的男人就缄默下来,仿佛先前的轻松气氛完全是强行装出来的一样让人感觉不好受。
他真的大概很热爱篮球吧。不见得他一定就将成为篮球明星加入NBA把中学时代让自己大放异彩的篮球运动作为职业,但竹内真白清楚,它是三井寿在其他琐事,包括所有的任务与人物上付出时间心力的充分理由,是作出任何努力的发心所在,也是整个生命之流的导归之处,若没有它,那样一个骄傲的三井寿也将活得和那段日子一样,漫无目的,鸡零狗碎。
“你上次考试正好挂了五门吧?”竹内真白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三井寿再次一愣。
“你的成绩单都是我领的。”她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个时候你在和宫城良田打架呢。”
气氛瞬间尴尬。
“啊,上次……”
三井内敛的声音原来可以听起来这么温柔:“打架的事……我很抱歉。”
没有了高一的张扬,没有了高二的戾气,慢慢尽是高三的忍让与温良。
陌生到让人熟悉。
“算了没事,都过去了。”
竹内真白笑了一下,发现自己运用僵硬的脸部肌肉,根本就笑不自然。
“既然抱歉,就加倍训练吧,把落下的功课的补上来,别拖后腿就好。”
一如既往的辛辣配方,料是同桌两年的三井寿也不由抽了抽眉,把那句情绪非常不好的“废话啊”咽了下去:“那是自然。”
竹内真白没做声。两个人的气氛似乎回到了三井出事之前,一切都风轻云淡,她还没有把话说穿,他也没有叛逆不堪,两个人只是同桌,只是刚交好的朋友,还能聊着可以让嘴角带笑的话题,还能一起吐槽数学老师每天风云变幻的呆毛,还可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然后趁这个时候偷偷——偷偷亲一下他有棱角的额头。
是她能做到的对爱情最大的放纵。
“还有那个,我去问了教导主任。”三井寿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他说,安西教练也去找过他,然后,他没有记你的过。”
“诶?”竹内一愣,因为头发高高梳起,使得从耳朵至脖子的线条清晰可见,细细的脖子显得有些苍白,“安西教练他去找了教导主任?”
自动忽略三井寿。
三井寿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两个人随即默契地各自把头扭到不同方向,她才听见身后男孩的呼吸急促的要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呼吸频率丝毫不逊于他。
原来紧张也是可以传染的吗?
樱木花道和晴子的笑声不远不近地响起,带着甜腻的花香,像是博古架上的画卷,真实到虚假。三井寿重重吐出一口气,竹内真白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左胸口里面有一个很不安分的小家伙一直在死命的蹦哒,为了某个人死命的蹦哒。
如果喜欢……
也可以传染就好了。
“Hey I just met you
and this is crazy
But here’s my number
So' Call Me Maybe
It’s hard to look right
at you baby!
But here’s my number……”
猝不及防的电话铃声响起吓了二人一跳,竹内真白鲜少地有些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锁屏看到来者时愣了一下:
“诶,五月?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短距离内却足以让三井寿听个明白:“阿真阿真,你什么时候才到啊,阿大他说你不来他不上场,然后凉太知道了也不肯上场,所以……”
所以恶性循环了是吧:“喂喂,都多大了还这样是干什么?不打全国赛了?青峰那家伙先不说,凉太怎么也学坏了……”
桃井五月叉着腰头疼的看着被强行组织开始比赛也没什么太大兴趣的队员们很是头疼:“我也不知道啊,凉太反正说要让你看看他最近的练习成果,在这之前不能被阿大看完了……阿大他就说懒得动!好不容易有一次来神奈川,海常教练的脸都气绿了……”
“日常操作,你想想如果原来不是赤司,哪个队长受得了这一群人凑一堆?哦,好像还有个连灰崎都能收拾虹村队长……唔,我们现在已经到——”竹内正想抬头看一眼路线图,却因为突然用力过猛脚下一绊,又真巧好死不死又差一点一头栽进三井寿的怀里。
竹内真白瞬间咬到舌头,嘴里涌出了点铁锈味,幸好身体比大脑反应快地稳住了平衡。
“下一站就是了。”三井寿伸出手缓缓将她扶正,温热地温度让她浑身一抖很大幅度避开了肢体接触。三井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尴尬的避嫌举动,沉默了一会儿解释到,“不是有心听你电话的……抱歉。”
抱歉什么?你要抱歉的……又何止这一句话?
“没事,多谢。”竹内真白看也没看他地挑了挑唇,压制住了嘴里燥痛的血腥味。
“啊!阿真,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男孩子的声音?”根本不知道这姑娘过山车似的心情的五月激动了,“喂喂,难不成是阿真的男朋友吗?这么久了你终于忘记旧爱另寻新欢了……”
三井寿瞬间浑身一抖。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旧爱新欢啊!为什么听上去那么水性杨花啊?竹内真白看都不敢看三井了,“是我们湘北的同学!不是你叫我们整个篮球部一起去海常吗?桃井五月?”
难得叫她的全名,说明已经有警告意识在里面了,然而平时机灵到让人害怕的五月在这个时候嘴快的让人像缝上:“噢,我知道了,难不成是那个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初恋……”
“我们要下车了五月回聊。”果断挂断。
桃井五月听着对面电话的忙音,愣了一下,噗嗤笑出声。
“阿真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自家球队厮杀的ACE青峰大辉和黄濑凉太同时懒懒回头。
“哟,还没来?”青峰打了个哈欠。
“小真白她好慢啊——”黄濑凉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赛场上正在抛头颅洒热血的队员们纷纷看得头冒青筋。感情他们在这下面这么拼命地得分防守就是为了给你们待会儿在女孩子面前one on one搞个人表演赛渲染气氛?
虽然哪次不是这样。
靠,好不爽!都是他们口中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到时候见到了一定要好好看一看是什么妖姬能把两员大将迷成这个样子?
某妖姬此时无辜地瑟缩在墙角。
五月叉着腰撅了撅嘴,手中的手机晃啊晃:“真是的,阿大,凉太,你们待会儿可要加油啊——”
“这不是废话嘛,五月。”青峰揉了揉太阳穴。
“那是当然啦小桃子。”黄濑抬头冲她灿烂一笑,“终于可以见到小真白了,真希望列车快点再快一点——”
刚挂断电话长长一口浊气吐到一半,竹内真白一抬头就好像感觉到三井寿不友善的目光凉凉地从脸上划过,整个人瞬间都僵了。
糟糕。
旧爱新欢,男朋友,初恋……
这手机怎么这么漏音?竹内真白默默和手机上那个图标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决定学习一天砸一台手机的败家大少爷再换个新手机。
圣经里说:“别惊动我爱的人,等他自己情愿。”
他不情愿……她便永远不会向他再迈出那一步。
永远永远。
“没想到你认识桐皇的人。”三井寿看了她一眼。
“是以前的朋友,正巧在桐皇。”
竹内真白有点不爽心想那可不呢桐皇海常诚凛洛山秀德阳泉的主力都认识姐姐,你拿MVP的时候姐姐我好歹也在和那群孩子玩篮球玩得不亦乐乎好吧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狂热粉丝啊。
“你初中在帝光?”男人敏锐的直觉。
“没有,在冰帝。”
“难怪。”三井寿低头笑了一下。
帝光和冰帝这东京两大贵族学院放眼整个日本都是远近闻名的,大财阀大贵族还有有几个臭钱的大富翁一般都爱把儿子女儿往里面扔,美名其曰接受贵族教育。
可惜最让人心理不平衡的还数帝光的篮球和冰帝的网球,即使都说是贵族休闲娱乐的运动,心态也不是很认真,可是专论实力放眼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两所学校平时学园祭啊体育节啊交流本就密切,经常有交换生或者交流活动,就算有学生相识也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虽然三井寿也是家境殷实,但毕竟不在一个初中,这么一想难免心里会有些不舒服。
三井寿眯起眼睛。奇迹的世代。
就算是在他的巅峰时期,他也无法忽视同时代的那群天才,虽然当时他被誉为那一年赛季的MVP,但是平心而论其实终究孤木难支,特别是和帝光中学的每场比赛他都打得格外辛苦,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天赋与才能,让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他在那个时候其实体力的短板就已经隐约暴露。都说英雄惜英雄,这几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和他在篮球场上,彼此之间也并不陌生了。
高一过后,在万众瞩目的最盛大的冬季赛上,刚刚成立篮球部没几年的诚凛高校妥妥的成了比赛中的一匹黑马,逆流而上,一路过关斩将,黑火夫夫基情携手,称霸全国,奇迹的世代终于不再中二,发誓诚心改造,整个日本高中篮球界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接受治疗的气氛,而后日本高中篮球界当时的扛把子携手再次一起打败了从美国来的一看就是和前期奇迹的世代一样深陷中二无法自拔的NBA球队等级的看起来跟赤木牧鱼柱一个等级的自称平均年龄十八实则八十的jabber work,不过讲实话,场场就晓得花式运球,除了能在街头篮球上装个逼其实打起职业来根本没有什么卵用,一打起来断球断得连你妈都认不得。报仇雪恨之后,世界和平,日本高中篮球界就此真正拉来了认认真真打篮球的序幕。
而唯独只有一个三井寿,这个时候,在中二期。
想必自己不在的这几年,那群天才……已经进步到让现在的他望尘莫及的地步了吧?
“初中的时候,我去看过你打比赛。”
“诶?”三井寿一愣。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一个很微小的细节,那个本该和每天早上的自习课与老师的新衣服一起被遗忘在岁月里的记忆,越到某个时刻越是记忆犹新起来。
那个冷漠的少女,欲言又止地没有说出口的“初次见面”。
他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还什么都没懂。
“是去武石中。”竹内真白顿了一下,眼睛里似有着整个青春的浪漫,“在你后援团里。”
如果说一个漂亮得出类拔萃的小姑娘如何才能在观众席上销声匿迹,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混进粉丝后援团。都说粉丝后援团的呼声是整个比赛除赛场上外最大的看点,可是少年们的目光恰恰最不会留意的,就是后援团上的花枝招展。所以谅是三井寿头疼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后援团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的后援团?”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后援团的存在,相反,他和那个漂亮的后援团团长关系还不错,偶尔训练结束还能聊上一会儿,打赢了比赛他还会为了犒劳姑娘们请她们出去吃饭,也因此和几个女孩之间有过几段短如流星的绯闻。只是对竹内真白是真的完全没有印象。
“当时武石中打赢了帝光,我就跟着奇迹的世代去看了你们的最后一场比赛。”
竹内真白的声音轻轻的。
“天才啊,你当时的压哨球是连青峰都自叹不如的。”
是的,那短短几秒钟,是天才三井寿值得称道一生的最佳进球。一瞬间天之骄子的形象就那么定了型,少女的春天就这样动了心,他漂亮得让人窒息的动作和脸庞,成了好长一段时间人人称赞的佳话。
她其实想这么面对面跟三井寿说这句话已经太久太久了。
只是初遇时还不敢,再遇时已殊途。
她终究没有勇气对站在光芒与鲜花中的三井寿说出微不足道的夸赞,也无法对一蹶不振穷途末路的三井寿说出宛若讽刺的词眼。她喜欢那个少年,连同自己高高在上的自信和他脆弱固执的自尊。
她曾经也想过,或许这一沉默,就是十几年,也说不定,等人老珠黄,再度聚首,三井寿或许已经不识得年华老去的她,而她却可以穿越时空笑谈那些年前嚣张肆意的少年。
她顿了顿,睨了三井一眼:“呵,还比得上当年的MVP吗?三井君?”
“……谢谢。”忽略最后一句冷嘲热讽,三井寿黑着脸用三井家的家教维持着最后一点想骂人的冲动。
青峰,青峰大辉?三井寿看向窗外,眼神晦涩难猜。
如果是昨天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他一定已经气得转身就走,而现如今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这么说起来心中的自傲又莫名其妙喷涌而出。像是被囚禁的猛虎终于出笼,像是那些辉煌事迹只在昨天,他还是那个一球定胜负的天才三井寿。
女孩的友情可以因为喜欢上同一个人而在瞬间支离破碎,而男孩的友情却能因为短短15分钟的篮球切磋建立得同生共死。那个满口粗痞话的少年,可以在一场篮球训练之后,变得彬彬有礼,变得光芒万丈。
篮球,真的是太神奇了。
竹内真白看着少年的侧脸。
总有人嫌她冷,嫌她漠不关心冷冷淡淡,嫌她铁石心肠世故圆滑,觉得和她做朋友总被画得泾渭分明,暧昧到极致就成了坠海的沉石。迹部景吾曾表示万分同情她的未来男朋友,交个女朋友跟捡只易燃易爆的冰箱差不多。罗曼蒂克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影子,她出落得太坦荡了,以至于理性可以大于感性,才十几出头的姑娘可以把心思藏得滴水不漏。
每当有人咨询忍足侑士怎么把竹内真白追到手的时候,那家伙总会半开玩笑地说:“不要弄那些有的没的,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就是性冷淡!”
向日岳人被踹到墙角。
怎么可能?她也才17岁,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少女心也刚刚开窍。她何尝没有想过,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就好,每天对她说无数遍“我爱你”,送她大把大把的玫瑰,在拐角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接吻,在上课老师转过头去写板书的时候偷偷凑过来咬她的耳垂,比赛之后带着一身大汗狂奔而来紧紧抱住她,天冷的时候把她的手放进他口袋里,俗气而又热烈地去爱她。
这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感觉不坏。
如果那个人能够是你……
可惜没有如果。
“Hey I just met you
and this is crazy
But here’s my number
So' Call Me Maybe
It’s hard to look right
at you baby!
But here’s my number……”
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哼起这首歌,在下车的第二秒,少女看见某人朝她递过了一部手机。
前面的少年目光看向别处,掷地有声:
“喂,竹内。”
“能……存下你的电话么?”
好像是几年前没有完成的对话,突然被上帝按了重启键,再次播放了一遍一般。
“好。”
自然地接过手机,输入号码,存好姓名,回拨,存好他的号码,备注简单干净地打上“三井寿”。
不多想……不必多想,不再多想,不要多想,不敢多想。
失败一次的暗恋,她已经放弃。
就这样结束,再回到朋友,兜兜转转一个圈,还好。不算太糟。
“以后请多指教。”
“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