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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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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的尝试和观察,秋澜已经对柳璃墨的情况有了细致的了解,认为如果要彻底打开她的心结,必须下一剂猛药,才能药到病除。
这天中午,柳章刚刚回府,秋澜便来到书房找他。
“澜丫头,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柳章正在写信,见秋澜来了也不避讳,手中拿着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继续低头落字。
“的确有事需要柳伯伯的配合。”秋澜径直走到旁边,顺手给他研起了墨,说道:“我跟璃墨试练了几天,摸到了一些门道,有个法子或许可以起效。”
“哦?”柳章笔下一顿,惊喜地抬起了头,“快说说,是什么好法子?”
秋澜忖度了下,将自己想到的点子一一道来,末了还问了句:“柳伯伯觉得可行还是不可行?”
柳章认真听她说完,时不时点点头,到最后甚至开怀大笑。
“哈哈哈,自然是可行的!若真能一举治好我儿的心病,让她受点苦也无妨,你只管做便是。”笑到最后,又微微露出些惆怅来,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秋澜见他眉宇间始终带着忧愁,关切问道:“柳伯伯何事如此烦恼?”
“唉,朝堂上的一些龃龉,与你说说也无碍。”柳章拿起笔写着未完的信,落字极慢,似是字字沉重:“当今圣上闭目塞听,刑罚无度,乃国之不幸啊!后宫采选将至,圣上欲大修宫殿,前几日礼部石尚书极力劝谏,却被那赵密从旁作梗,构陷一些莫须有的谋逆罪名,致使龙颜大怒,石尚书当场被革职处死,累及九族。”胸中一口闷气始终堵着,柳章又叹了一口气,“可怜那石尚书一生为国为民,最终却落得个身败名裂死不瞑目的下场,可恨,可叹啊!”
秋澜默默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石尚书她听父亲说起过,早年曾经力谏女皇立李氏继承皇位,李显成为太子有他的一份出力,属于亲唐一派。
“这也就罢了,吏部尚书张柬之兄,年逾八十仍尽忠尽职,不料今日竟遭魏王和赵密联手陷害,冠以失职之罪,被贬职流放泷州。他年岁已高,这一去恐再无相见之日啊!” 张柬之与柳章一样,不肯依附于强权,一心只忠君爱国,为官过于刚直不阿,因此多年来遭到武氏魏王一派的排挤。柳章与张柬之乃忘年之交,好友落得如此凄凉下场,他心感戚戚然,不禁悲从中来。
“李家宗室多在女皇时期被迫害殆尽,先太子身故后,便只剩下了相王一脉,如今石尚书身死,柬之兄被贬,临淄王遇刺,看来这长安城又要变天了!”柳章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心里的不安却像那漆黑的墨汁,浓而不散。
秋澜心思转了几转,试探道:“诚如柳伯伯所说,皇帝昏庸残暴,朝局混乱,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已非您一己之力能够挽回,倘若相王真的被逼造反,李武之间必有一场混战,到时楼伯伯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柳章眼中精光一闪,紧紧盯着秋澜的眼睛,问道:“澜丫头的意思是?”
秋澜迎着他的审视淡淡一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楼伯伯若出了事,柳府又该如何是好?哪怕是为了璃墨着想,我认为急流勇退方为全身之道。”
柳章明显惊了一下,年近五十仍显英挺的眉毛抖了抖,他摆摆手,连连道:“罢了罢了,此事往后再议,澜丫头的话伯伯记在心里,还需再好好考虑考虑。”
秋澜了然,便不再劝说。
从书房出来,秋澜想着打铁不如趁热,二师妹快到长安了,需早日解决柳璃墨的问题才好,于是脚步一转,出了柳府往楼府而去。在长安城呆了半月有余,她曾在楼孤雨邀请下到郡主府做过客,因此轻车熟路就来到楼府,请见楼孤雨。
她这次本来是要找楼倾城的,但是却想先见见她的师妹。
楼孤雨最近有了一件心事,正愁无人可说,听说她师姐来了,惊喜地立刻跑出去迎接。
“大师姐~”楼孤雨像只粉色的蝴蝶,扑腾着翅膀扑进了秋澜怀里。
秋澜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上下打量着她一身纱衣长裙,笑道:“师妹这身衣着比在山上时端庄多了,倒显了几分郡主的高雅气质。”
楼孤雨闻言别扭地拉了拉裙摆,苦着一张脸道:“这纱罗大袖衫轻飘飘的太难受了,我多担心它一不小心便掉了下来,一点也不如粗布衣衫自在。”但是姐姐让她穿,她不得不穿。
楼孤雨把秋澜带到自己的闺房,婢女端来两杯香茶和些许点心,便退下了。
“大师姐......”两人唠嗑了一阵子,楼孤雨始终有些心不在焉,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开了口:“大师姐,我心里有些事想不通。”
“嗯?”秋澜目光柔柔注视着她,用眼神鼓励她继续。
“我觉得...姐姐好似不那么喜欢我......”
“咦?”秋澜十分惊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曾偷偷观察过楼倾城看楼孤雨的眼神,发现那里面的温柔几乎能溺死人,姐妹情深是做不了假的,楼孤雨为什么会觉得楼倾城不喜欢她?
“我回来后,姐姐只有当天对我比较热情,后来就很少与我一起了。她总是很忙,经常跟不同的人在书房密谈,但是却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她也很少对我笑,见面就一副沉默是金的样子,我有好多话都不敢对她说。”楼孤雨委屈极了,双手无意识紧紧抓住秋澜的小臂,说到激动处不知不觉使了劲,秋澜敏锐察觉到她很是缺乏安全感。
“你是她唯一的妹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雨儿,操持一个偌大的郡主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有太多细枝末节的事情要操心了。你姐姐做为一个女子,甚至要比普通家主花费更多的心思才能服众,更遑论外面还有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至于她事事不与你说,你是她心爱的妹妹,自然舍不得你跟着受苦受累,哪个姐姐不是希望自己妹妹无忧无虑过快乐日子的?”
“可是我也长大了!”楼孤雨眼角带了湿意,倔强道:“我只比姐姐小一岁,有能力帮她分担烦恼,做她的得意助手,只是她总把我当小孩子。”
“嗯,这是你姐姐的不是。”秋澜顺着她的话安抚道:“她一厢情愿要照顾你,却忘了你也是有能力与她并肩作战的。雨儿你看啊,说到底她是太在乎你了,而非不喜欢你。你有心事只管大胆跟她说,姐妹间莫要留下任何隔阂。你们是彼此世间唯一的亲人,以后是要相依为命一辈子的,必须坦诚相待。”
楼孤雨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心情轻快了不少。两人又说了不少体己话,秋澜这才去见楼倾城。
屋里静悄悄的,秋澜与楼倾城打量着对方,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楼倾城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椅上,红裙似火,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地微眯着,偶尔闪过一丝玩味,她明明在笑,可是笑意不及眼底,浑身散发出一股森冷的气息,
这样的楼倾城与前几次见时简直判若两人,在他人面前的楼倾城总是仪态大方、端庄优雅的,此刻的眼神却充满了阴鸷与危险。秋澜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楼倾城,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只伺机而动的狡猾狐狸。
“听我妹妹说,秋姑娘与那玉剑楼的楼主是至交?”楼倾城拖长了音调,眼里带着探究。
秋澜神色自如,坦荡荡地望进她眼里,道:“沈莺莺半年前杀了前任楼主,取而代之,经手的单子不过这两次,她本性非恶,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要杀阿墨,你却救了阿墨,有意思。”楼倾城勾了勾唇角,眯眼道:“此事便算两清了,我不与她计较。只是我很好奇,你留在阿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与璃墨相见恨晚,情同姐妹,又受柳伯伯所托,这才留了下来,待她心结消弭,我自会离开,郡主不必担心我会加害于她。”提起正事,秋澜干脆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与柳伯伯打算合力演出一场戏,强推璃墨一把,不知郡主可有兴趣参与?”她将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烦请郡主施予援手,明日到柳府一趟。”
楼倾城眼眸里总算有了一丝温度,点了点头应下了,道:“你对阿墨倒是上心。”
秋澜道了声谢,笑而不语。
楼倾城施施然起身,红色长裙曳地,仿若从地上开出一团火来,美得触目惊心。
她站在秋澜跟前,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此事就这么定了。阿墨是我的好友,我自然是盼着她好的。秋姑娘为了她尽心尽力,又照顾了我妹妹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是半个朋友,日后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秋澜不置可否,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欲久留,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楼倾城一眼,正色道:“我师妹离家太久,缺乏安全感,容易胡思乱想,你该与她好好谈一谈。”
想起楼孤雨,楼倾城有一瞬间的失神,尔后又恢复了常态。
“我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