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护林笔记[西幻]》百年孤春

3、第 3 章

　　你将王冠随手丢在杂物堆里，耀眼的宝石瞬间蒙上了一层尘土。

　　赛利亚王国消失了，现在拥有赛利亚的人，是你。

　　你没有动手杀任何一个人，你已经很久没有过杀戮的行为。一个原因是无人值得你出手，另一个原因，是你并不认为杀戮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和看人类争斗，和看矮人打铁，听海妖唱歌一样，都是无聊的事。你提不起兴趣来，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所以你每天做什么呢？睡觉，发呆，走神，没错，大恶魔的魔生就是这么无聊。

　　直到安东尼又呼唤了你。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你和他身上。辉煌奢侈的宫殿，安东尼从国王的座椅上走了下来。

　　“伟大的聆听者。”金发碧眼，俊美无俦的新任国王这么讲，“我爱上了您，请您留在我身边。”

　　你嘴角一阵抽搐，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这动作还是你跟那些王宫里的贵妇学的。

　　安东尼的眼中一片渴望，仿佛沙漠中的旅人遥遥望见远处的绿……

　　打住！你心想，这种吟游诗人口中俗套的形容，你再也不想多听一次。

　　“那你，用什么来做交换。”你开口问，声音沙哑。

　　请不要奇怪，母语读起来都是“嘶嘶”“嗬嗬”的恶魔，声音能动听到哪里去？

　　安东尼的脸涨得通红，他碧绿的眼澄澈透亮，让你想起一种什么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歌颂道：“我第一次见到您，就坠入了爱情的深渊……”

　　你心中对于自己的身份有了一秒的怀疑——难道自己是魅魔吗？还是爱魔？

　　虽然二者差不多，只不过前者偷取人身体的快感，后者偷取人心灵的快感。

　　“等等。”你开口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说重点。”

　　安东尼脸上露出炽热的殷切，他单膝跪地，握拳横于胸前：“我愿以我头上的王冠，甚至我的生命相换。”

　　你静默地看着他：“……”

　　你很想告诉他，一个凡人的灵魂，就像战场上的垃圾，是可以随便丢给低等恶魔做饲料的。一个金银宝石打造的王冠，对你没有一点用处，你又不是龙，不喜欢blingbling的光芒。

　　你是恶魔，是大恶魔，且不说名字，是连称号都不能随便念出来的大恶魔。

　　愚蠢的人类，拿出点有诚意的东西好吗？！

　　你说：“不。”

　　安东尼的脸上只有不可置信和悲伤，他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垂着脑袋静静跪着。

　　你见他不发一言，闪身消失了。

　　再后来你听过他无数次在人间的夜里呼唤过“聆听者”这个称号，你不堪其扰，一气之下将他的声音拽向了黑暗里。

　　终于清净了。

　　直到有一天你心血来潮，上地面透透气晒晒太阳，忽然看见地狱的裂缝边上飘荡着一个人类的灵魂，他金发碧眼，俊美无俦。

　　他叫什么来着？哦，安东尼，你心想，也只有这家伙这么蠢，会把自己送到恶魔的血盆大口边上。

　　难得遇到熟人，你晃晃悠悠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嗨！安东尼。”你挥爪道，“你怎么死了呀？”

　　安东尼怔怔地看着你，他的双唇一张一合，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唉，你忽然想起来，你把他的声音屏蔽了。

　　你赶紧从黑暗的库里将安东尼这个声音拽出来，只听见他滔滔不绝地讲：“……入爱情的深渊，啊！我愿意用我的王冠，我的生命来换，只为能见您一面……”

　　“等等。”你开口打断的他的长篇大论，你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但似曾相识的场景多了去了，你活了不知多少年，见过不知多少生物，难道要每个相遇都记住吗？

　　地缝里开始有恶魔爬上来，它们看见这美味的灵魂，口中滴落涎水，但畏惧你的气息，也只能滴着涎水。

　　你看着安东尼，心里觉得好笑。

　　上一次有人向你求爱，它的结局是什么来着？你想不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对安东尼好像有格外的宽容。

　　“好。”你说。

　　你的言语中充满着地狱的力量，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收回。

　　于是契约成立了，安东尼的国家和王冠，都落在你的手上——他也如愿以偿，见了你一面。

　　你将他的灵魂团成了一个团，一脚踢到自己宫殿里。

　　你打开你藏馆的大门，将王冠随手丢到杂物堆间。你低下头，看着安东尼的灵魂，他昏迷着，躺在一个土盆子旁。

　　这是什么东西？你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一把将安东尼的灵魂拽起来，丢进盆里，再用爪子拨了拨那些湿润的土，好像在玩过家家一样。

　　是死了人，埋进坟的过家家。

　　灵魂入土的那一刹那，一股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忽然想起来，这是一颗森林之心。

　　然后，你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绿苗从土中钻出了头。

　　它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