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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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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由于近日帝国与华兹国在边境问题上有所分歧,指挥部恐怕华兹国趁我们搜寻幸存者的时机偷袭舰队、争夺舰体控制权,因此。与我们商议,由第二舰队二、三小队负责护送那些幸存者返航,而我率领第一小队留在后面为他们殿后。”
黑子抓了把雪往自己的肿胀的手腕上按去,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但就在我准备开启γ频率分析太阳风暴阈值的时候,我接收到了一个熟悉的能量讯号。”
赤司趴在浮冰边缘,身边围了一圈企鹅,看看黑子又看看赤司,叽叽喳喳地问他黑子在说什么。
赤司不负众望:“听不懂。”
黑子:“……”
鲛族原本就是天生地养,黑子倒也没指望赤司真的能理解人类社会的科技产物,只能连画带说地又给他解释了一遍。
原来第二帝国自成立以来,迫于舆论压力,一直往返于月球与地球之间运送故土上尚且幸存的难民。谁知两日前,距难民营约七百公里的地方爆发了一场大地震,第一舰队由此接到上级命令,奉命前来施行救助并将幸存者护送回国。
在返程途中,负责殿后的黑子接收到了一个熟悉的帝国舰队专用讯号,便命副手暂代自己护送难民,自己则驾驶副舰前来信号发源地——南极探寻,结果等他来到南极上空,那能量讯号却又消失了。黑子无奈,便准备从南极冲破地外磁电流进行星际跃迁。
可关键时分星舰上的磁极转换装置发生了故障,与地外磁电流发生对撞,黑子驾驶的副舰就这样被弹了回来,直坠落在南极冰原上。
“那个什么磁极,没有不行吗?”赤司点头示意黑子自己明白了。
副舰上没有维修磁极转换装置的工具,黑子想来觉得自己也不能向赤司解释地外磁电流和装置的工作原理,便沉默着摇摇头。
“如此说来你回不去了?”不知何时赤司的头发变回了暗红色,身上金色的纹路也黯淡了一些,“我提醒你,还有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南极会从极昼转为极夜,到时候地表温度会下降到-180摄氏度。这个情况最少会持续半年。”
黑子搓了搓自己挂满雪花的睫毛,说:“是。更糟的是副舰为了减轻负重,并没有多少营养剂。我得赶在营养剂用完之前找到回去的办法。还有之前,我接收到的那个能量讯号,我总觉得它的发射点就在附近……我要找到它。”
“好吧。祝你好运。”
赤司说完转身跃入水中。将军慢慢地游了过来托起他的身体,由于长期暴露在空中,赤司的上身变得有些僵硬,他抓着将军的背鳍,隔着冰冷的海水望了岸边的青年一眼。
“他在找死。”将军说:“待一周后极夜来临,他就会在严寒中产生幻觉,最终脱光衣服冻死在这里。”
赤司看了将军一眼,想了想黑子倒在雪地里的场景,心里有些无奈:“走吧,已经在外面逗留太久了,这副身体撑不住。”
虎鲸长吟一声,载着他游入深海之中。
……
人类的专注与执着实在令赤司疑惑。
明明从黑子的表情看来,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存活的希望,但根据企鹅们的描述,他还是日复一日地在星舰里工作,偶尔还会背着仪器外出在冰原上寻找着什么东西。
“他会对企鹅们说话吗?”赤司坐在珊瑚座椅上问一头海豚。
“有时候会,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海豚想了想,恭恭敬敬地答道,“他好像不知疲倦,也不畏惧死亡,说话的时候尚在笑呢。”
“笑?”赤司愣了一下,想了想,摆手让海豚退下。
将军游了过来,唤道:“王。您很在意这个人。要不要我把他抓回来?”
在幽静的深海,赤司的左眼也变成了赤红色,眉眼间的威严感也随着金色的消失褪去了。他用手背蹭了蹭虎鲸的肚皮,决定要亲自去看一趟。
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支持着黑子如此努力,也好奇当他一个人行走在广袤的冰原之上,他倒底会说些什么话。
那样一个严肃又认真的人,原来也会笑吗?
这一次,赤司没有叫将军跟在他身后。
他摆动尾鳍,躲过汹涌的暗流,穿梭于柔软的海水中,无数次想起那个青年的脸。
黑子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惊艳的人。鲛族容貌精致俏丽,若与鲛族对比,他顶多只能算作一尾灰色的小鱼。但那普普通通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让赤司感觉到一种安静的味道。
赤司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跃出海面的时候,那时他在空中尽情地舒展身躯,不远处的浅海正反射出淡蓝色的天空……
随着离海面越来越近,赤司的左眼又重新泛起了金色的光。他感觉自己的心里乱作了一团,有些什么东西正叫嚣着要向外挣脱。他活了十六年,按岁数和阅历来说已经算是同族中的长辈了,实在没想到自己还会拥有这种复杂又无处安放的心情。
许是老天垂怜,就在他带着些许烦闷探出海面的时候,那个令他心烦意乱的人族青年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蓝天、白云还有日光和高原上清冽鲜凉的风,全都在那一刻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赤司愣住了。
这是一种陌生而亲切的情绪。赤司情不自禁地盯着黑子的背影,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然而过了一会儿,赤司却突然发现黑子好像有些不对劲。他仿佛闭着眼睛一样,双手向前探出不断摸索着什么,脚下也乱得一塌糊涂,不断地在原地转圈。
赤司抬头看看太阳和远方刺眼的白色冰原,想了想,发出一声悠长的啸声。见黑子动作停顿了一下,便又叫了一声。
黑子骤然转过身来,警惕地朝着他的方向,他紧紧皱着眉,眼眶通红,脸上遍布泪痕,虽然面朝赤司但眼睛却全然没往赤司这里看。
“是我。”赤司朝他叫道。
黑子听见声音便摸索着慢慢走过来,看着世界里唯一的一抹红色慢慢俯身,跪坐在赤司面前的雪地里。
“是赤司君吗?我看不清东西了,”黑子沮丧地说道,“是不是雪盲症?”
赤司不置可否,伸手勾过黑子的脖子引着他贴向海面,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黑子的眼睛。黑子不知他要做什么,差点被他拉着掉下水去,抓住身下的浮冰费了好大劲才保持住平衡。
“这样会好些。”赤司见黑子不停眨眼,不解问道:“你们那个第二帝国倒底有何好处?竟值得你只见到一个奇怪的讯号就孤身前来探索?”
“说不定是曾经同生共死过的伙伴,”黑子的脸被冻得发紫,“去年和我同期的两个人就在星际战争中失踪了,我不想再见到这种事……如果、如果我能救他们,那我一定会尽力。”
“可你现在快死了,”赤司冷冷地说道,“还有两天,你就会想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讯号被冻死在这里。”
“存在的,”黑子已经能看清面前小范围的东西了,他看着赤司的眼睛坚持道,“它就在这附近。”
赤司和他对视了一会,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其实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的领地,我想这里不会比你的帝国……”
“谢谢你的好意,赤司君。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回到我的国家。”黑子看到赤司皱起眉头,继续说道:“说实话,南极真的很美,水下的世界我不曾看到,却也对此充满敬重。我在月球出生、长大,从没见到那里有一个像样的湖泊,更不要说海洋了。我们的水源都是人工合成的,平时存放在水库中统一调配。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很羡慕,也很喜欢这里。”
“那你就在这个喜欢的地方自生自灭吧。”
黑子笑了笑,他见赤司怒气冲冲的样子觉得有趣,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赤司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还是个孩子吧?年纪轻轻就做了王,想必是鲛族中的佼佼者了……”黑子看着赤司,轻声说道,“希望……希望你的国家在你的领导下,繁荣昌盛。”
“再见。”他说。
赤司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子站起身重新往远处走去。他的侧脸上已经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脚上的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脱掉了。赤司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潜入水底,用不了多久,下海觅食的企鹅就会为他带来黑子的死讯。
他跟在黑子身后,就这样看着这个人,一步一步地,缓慢地,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找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