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乔簌簌

72、第 72 章

　　小苏大人心事纷纷，在显国公府的小院子里踌躇了许久，才提笔与苏老大人写了一封信。

　　他在外游学之时，曾与父亲写过不少家书，有轻快的，有汇报官场之事的，而从来没有这么一封信，让他写得如此艰难。

　　小苏大人思虑再三，才将这一封信写完。

　　过后，才又写了一封信与小苏夫人，与之前写给苏老大人的那封信的迟语不同，小苏大人的这封信的字倒是写得又快又多，他将心中所有的困惑与悲伤都写与自己的夫人。在这个时候，他困惑、痛苦，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处，而想来想去，如今只有妻子与女儿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小苏大人将两封信交给钱管事，让他快马加鞭送回江南。

　　却不料钱管事似早有先知，将一封信递给了小苏大人。

　　“这是……”小苏大人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钱管事。

　　“老爷吩咐过，若大人一进京城便被圣上传召，并派人送信给江南，便将这封信给您。”钱管事恭敬的对小苏大人说道。

　　“父亲他……”小苏大人接过了那封信，原来父亲早有先知？他是如何知道圣上将他召回宫中是为了这个？

　　小苏大人步入寝房，三下两下将信拆开，一目十行，将信中文字全都看完，他有些脱力的坐在躺椅之上，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这些？原来三皇子来江南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为圣上找当年庄家的旁支？

　　如此这些，一环接一环，若不是圣上派了三皇子下江南，只怕他在江南水汛之时已经殒命。

　　苏老大人在信中写道，你天资聪颖，若出身再高一些，只怕能得圣上重用，而如今却因为皇商出身在江南平庸度日，希望你能抓住此机会，一飞冲天，做一些真正想做的事。

　　末了，苏老大人还在信中说道，你切勿担心你夫人如今有身孕在苏家，苏家会对她一如既往，直至她诞下孩儿与你团圆。

　　其他关于小苏大人要如何报答苏家的话，苏老大人只字不提，他只说，当年收养他便是因为受过庄家的恩德，如今也算是圆了这一场恩德。

　　小苏大人看完这封信，终是落下泪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苏老大人对他又何止回报庄家恩德那么简单？他是真的将他当做儿子，执手学步，循循教导，养育成才，最后又将这些事告诉他，为他谋得最好的前程。

　　小苏大人擦干了眼泪，重回了书台，他沾了笔墨，与苏老大人重新写了一封信，而此信中的对苏老大人的称呼，仍是父亲。

　　这从江南而来的姑父从显国公府急急忙忙的入了宫，回来又改变了口风，没有住到自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反而在显国公府暂住了下来，这让叶章柳心中有些惊讶。

　　她不似哥哥们，能在书房里行走，知晓许多的第一手消息，只能转了一个弯儿去了蒋氏那儿问问。

　　苏家一行人来到显国公府，对于硕大的显国公府，并不是一件什么十分繁忙的事儿，但如今小苏大人入了宫变成了庄家人，却让蒋氏稍微繁忙了起来。

　　就算显国公府家风再正，也不能管到每一个侍奉的丫鬟婆子小厮头上，若是有人见小苏大人也住在了显国公府上，未免心中对苏家看轻，怠慢了客人，那便不好了。

　　叶章柳见母亲正忙，她并没有经过婆子的通传，而是熟门熟路的从后门进了大堂，站在屏风后面，听母亲与管事的婆子们说千万不要怠慢苏家。

　　她静静的听了许久母亲对婆子们的敲打，等婆子们一一告退，她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有些好奇的问道，“母亲为何又要与她们说这些？”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你怎么又偷听？”蒋氏嗔怪叶章柳道，可面上并没有什么不满，这屏风本就是她特地为叶章柳设的，她想着叶章柳年纪也不小了，很快便定亲，处理起家事来便并不避着叶章柳。

　　叶章柳怎么可能怕这些？她先亲自端了一碗茶递给了蒋氏，又有些讨好的与蒋氏锤了捶背道：“我有一事不解，想要与母亲问上一问。”

　　蒋氏稳稳的端过茶，喝了一口茶，“有什么事不解的？”

　　叶章柳左右看了看，低声与蒋氏道：“这晴妹妹果然是江南而来的晶莹剔透的人儿，惹得祖母都特别喜欢呢……”

　　她不直接问，但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却让蒋氏能十分明白，蒋氏瞪了叶章柳一眼道：“你这个小冤家，在你母亲面前还装什么相？有话直说！”

　　叶章柳咳了咳道：“我就是想知道为何祖母对晴妹妹这么好。”要知道，她那位庶出的姑姑厚着脸皮回门，可是得不到祖母的什么好脸色的。

　　蒋氏刻意没有将这些前程往事与叶章柳说，便是想考验下这个女儿的眼力见儿，如今见她一眼便看出了什么，心中感叹这个女儿总算没有白教。

　　蒋氏看了叶章柳一眼，叶章柳知蒋氏只怕是有什么长篇大论要与自己说，连忙扶着蒋氏到了太师椅面前，两人坐着，“母亲，请说。”

　　“其实事情也简单。”蒋氏顿了顿，似想着如何将事说明白，“当年你祖母身边有一个丫鬟，与你祖母一起长大，情分极佳，这丫鬟长得花容月貌，家中已与她定好了一门好亲事，准备等她年岁一到，便让她恢复良民身份，过过小日子。”

　　“这丫鬟只怕便是晴妹妹的祖母了。”叶章柳十分聪明，她有些好奇的与蒋氏问道，“然后呢？”

　　“插什么嘴？”蒋氏被叶章柳打断了思路，有些不爽利的说道，“你也知道你祖父当年……”

　　她不好说自己公公的坏话，又叹了口气说道：“过于宠爱那洪氏，甚至让那洪氏差点在后宅压了你祖母一头。”

　　那洪氏的事叶章柳当然是知道，祖母与去世的祖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多是因为她的缘故。

　　“洪氏当年为了挑拨你祖父、祖母的关系，居然出了昏招，让你祖父注意到了你祖母身边的那个丫鬟，说你祖母若不帮你祖父纳了那个丫鬟的话，便是善妒。”蒋氏摇了摇头，“这洪氏真是又毒又蠢，她打定的便是你祖母性子刚硬，不会将身边的丫鬟给你祖父的注意。”

　　“后来祖父纳了那丫鬟？”叶章柳轻声问道。

　　“纳了。”蒋氏想到了当年的风风雨雨：“当年你祖父、祖母闹到不可开交，你祖父甚至以善妒之名要休妻。”

　　“祖母有父亲、有大姑姑，祖父不可能休妻！”叶章柳显然对记忆中那个只会对庶出姑姑笑的祖父并不大喜欢，她低声说道。

　　“总而言之，那丫鬟低了头，自愿给你祖父做了妾。”其中旧事蒋氏也不想与自己女儿多说，“生下了你的这位姑姑，可是她嫁与你祖父并不是对你祖父有情谊，而是因为成全与你祖母的主仆情谊。”

　　“然后呢？”叶章柳又问道。

　　“大概是因着她心情不大好的缘故，身子不大好，早早的便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蒋氏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丫鬟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她不过是宠妾与主母之间的棋子而已。

　　“原来祖母才对晴妹妹这么好……”叶章柳又抬头问道：“祖母明明那么看重姑姑，怎么又将她嫁去了江南，难道是真的身子不好？”

　　女儿的敏锐让蒋氏有些无语，她不想与叶章柳说得太多，只道：“当然是身子不好，难道还有别的缘故不成？难道你还怀疑你祖母是为了报复将她嫁去江南？要知道，她可是记在你祖母名下的嫡女呢！”

　　母亲显然还有一些未说之事，叶章柳知道母亲的性子，不说的便不会多说，她撒娇与蒋氏道：“母亲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如此怀疑祖母呢？”

　　“等你这位姑姑回京城了，你要好好的与她学一学。”蒋氏语重心长的对叶章柳道：“其一，当年你大姑姑不在的时候，便是她侍奉在你祖母膝下，你祖母待她，只怕比你大姑姑还亲；其二，她多年无子，却能让你姑父从无二心，也是十分厉害。”

　　能让母亲开口称赞的定不是简单的人物，叶章柳拍手笑道：“若这位姑姑接下来生了个儿子的话，只怕人生便只有顺遂了。”

　　“就算生了个儿子，你这位姑姑还是得操心。”蒋氏摇了摇头道。

　　“为什么？”叶章柳有些好奇的问道。

　　“有哪位母亲会不为儿女筹谋呢？”蒋氏笑道，小姑子与她写的长长一叠信，里面全是请她与苏听晴相看的。

　　叶章柳听了，抿嘴一笑，“那是，我与晴妹妹永远都是母亲的小棉袄。”

　　“你明儿与去你晴妹妹探探口风，看她喜欢什么样的。”蒋氏吩咐叶章柳道。

　　叶章柳“哦”了一声。

　　蒋氏见女儿的模样，也叹了一口气，夫君几年前便说女儿不急着婚配，如今有了叶皇后这座大山，女儿的婚配便更是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