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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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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阿沅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空荡荡的大殿里面,也只有她一人。周遭明亮,地板是琉璃铺就的,极尽奢华,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几根柱子,也用的是最好的石材,贴着她的脊背,冰凉透骨。
地上有一只黑乎乎的蜈蚣,缓缓地爬过她脚边,顿了顿,又缓缓地爬远了。
阿沅想,如若不是她到了阴司,就一定是被妖界捉去了。
那么,师父呢?一想起来,喉咙就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为什么没有在离开前检查霜华剑呢,如果换成千璃,这多半是不会发生的,这一切都怪她。
而她又庆幸,是她换下了九华。她不想要让师父到了最后一刻才发觉只有自己一人,她虽然笨,但她陪着他,在最后一刻都还陪着他。
她一定不会让他失望。所以她喊了:“师父!”
如果她没事,师父或许也没事,只不过落在妖界手上,凶多吉少。所以她喊了:“傅……傅音……”
她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把眼泪尽数逼回。
“铃铃”的声音传来,谁在摇晃一把银制的铃铛,一袭红衣出现在门口,那个女子颜色绝美,只额心一朵罂粟,显得异常妖冶。她发色漆黑,衣裳血红,更显得惊艳。声音来自她脚踝,挂着铃铛镯子,她赤脚站在地上。
二人对视,女子狭长的眼眸中充满轻视。
清脆的声响一路逼近,站定在阿沅眼前。
“惑姬?”阿沅警惕地盯着来人。
女子嫣然一笑:“聪明。”
那个幻境是她制造的,阿沅想,这样熟悉的一张脸,桃花树下对着傅音笑的,就是她。
她问道:“我师父呢?”
她的笑容更加妖娆:“自然在我手上。”她忽然捏住阿沅的下颚,抬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笑道:“你生得有些像我。”
“呸!”阿沅眼中是熊熊怒火,“谁生得像你,你到底把我师父弄到哪里去了?”
“哼。”她撇了撇嘴,松手丢开她的脸颊,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恍惚,又立刻恢复平静。她抬头看着殿里高高的殿顶,轻声笑道,“傅音么,他活不了了。”
“还有,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不要太难过……”
是夜,不见星光,只是地面上的琉璃越发透亮,晶莹闪烁,映得室内犹如梦境。阿沅仍被捆仙绳缚在石柱上,保持着直直站立的姿势。
她心中的绝望深不见底,快要将她吞没。恍惚中,有人靠近。
白色胡须飘荡在她眼前,她微微睁了眼,勾起嘴角:“伞幺,是你。”
老头似乎看不见她眼底带着怒意的嘲讽,仍然笑眯眯的:“小姑娘,你想要逃出去吗?”
他的话似乎永远带着蛊惑的意味,只是这一次,没了傅音,阿沅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沉思要不要下注。她低头看着佝偻矮小的伞幺,不动声色:“你有什么办法?”
伞幺笑意盈盈:“你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就能出去了。”
那日她初到昭帘,傅音俯下身,亲手将这镯子套在她手腕上,他说:“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往后都戴着。”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温暖如玉,足够她记一辈子。她眼眶一热,倔强地摇了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伞幺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晶莹剔透的白镯子,伸手勾了勾那捆仙绳,咂咂嘴道:“血祭。”
啪,啪,鲜红的血液滴在绳子上,“嘶”地升腾起一股白烟。阿沅平日里术法不好,要挣脱这捆仙绳,无异于天方夜谭。然而她今日竟是铁了心,一遍一遍地念动口诀,运气,直到精疲力竭,汗水濡湿了碎发,直到嘴唇干裂出血,一抹妖娆。
她终于逃脱,腾出困住她的水面,湿淋淋地趴在岸边。十四岁的阿沅不知道,傅音传位给她的时候,妥帖地隐藏了她的光印,不然,惑姬怎会容她跑掉。
还好,只祭了些血而已,她颤抖着站起身来,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无法腾云,一步一步地往昭帘走去。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圆月,心中是一阵一阵疼痛。
此夜她孤身一人,唯负使命,但命运总弄人。
惑姬白日里的话回荡在脑海里:
“你生在沅水边,所以叫阿沅。”
“傅音不是你师父,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