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51、迁徙过冬

　　一夜好梦，再次睁眼，身边被角整齐的掖在我四肢处，乍看倒像个粽子一般捆的严严实实，我使力蹬着，勉强腾出一只手在身侧乱摸一通，空的……
　　环顾四周，竟也不见凤凰，我甚为失落，却仍是快速起身穿衣，待穿至一半忽觉不大对头，拎着锦缎的手不太配合的顿住，我狐疑的盯着腹部，今日似乎又大了些，可我平日里不喜荤腥，饭量更是不比从前，除却爹爹会时常下厨做些我爱吃的糕饼面食，莫不是这糕饼食多了亦会身量见长？
　　我咂咂嘴，自言自语道：“这个倒是独独偏好糕饼包子，好养活，好养活……”
　　片刻功夫，穿戴盥洗完毕，这才风风火火推门而出。
　　苍茫茫的一片飞雪群魔乱舞，扑簌簌拍在我脸上，远处林间枯枝被积雪拖赘入地，随着清脆的一声“咔嚓”纷纷扬扬的细雪四下飘着，冷风直往脖子里灌，冰刀子一般贴着心窝划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感觉眼眶蒙上一股热腾腾的水汽，周遭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我闻声看去，绰绰约约一个人影从漫天大雪中走来，他走的极快，我心念微动，双手便被人合力握住，
　　“怎的不披件外袍，冷麽？今日大雪，你莫要出门了……”
　　凤凰细心的拂去我鬓角雪花，复又将我冰凉的指尖握住送至唇边一口口呵着气，“小鹭那孩子头一次见着雪，玩的疯了，你先进屋，我去去便回。”说罢，拢紧了我身上有些单薄的衣襟。
　　我不禁莞尔一笑，云团一般的雪的确让人看着身心愉快，况，棠樾出生不久一直稳居魔界，虽能唤水，却从未见过雪，尤其一夜间，天地如此磅礴盛装，饶是我也想撒开怀抱扑到雪堆里，更莫说棠樾一个乳齿才过的小儿。
　　凤凰虚虚揽住我后背，欲将我推到门后，我反手捉住他袖袍，掌心惊觉一片凉湿，原是他踏雪而来，肩头袖口兜满了雪，他本就是只惧冷的鸟儿，遇上这样冷的天气，如何受得住？
　　我心中一痛，定睛看去，他面上漾着层薄雾，长长的睫翼粘着霜白雪花，几缕墨发似乎染白一般，靠近颊边处，遇着他温热的肌肤后，立刻化成了水，我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滴水准确无误的滚入他襟领，却未如期看到他神色有异，不免纳罕。
　　“又在走神……”
　　额头冷不丁的被他轻轻一弹，我假装吃痛，捂着脑袋哎哎叫唤着。
　　凤凰却倒吸一口气，关切的拉开我的手左右察看。
　　“是我下手重了麽？以往你倒躲得敏捷，今日被冻傻了不成？”
　　说着伸手过来摸向我面门，吊梢凤眼却是打趣一瞥，薄薄的嘴唇弯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映着他发上白雪，竟别有一番风韵。
　　我闪身躲过了他的手，小跑着奔进冰天雪地里，兴起的大声嚷嚷着：“凤凰，我与你……这样看着算不算是白头偕老……”
　　我自顾自仰首看向天空，只觉入目一团团灰蒙蒙砸下来，有冰凉的东西落进眼中，眨眼便与我融为一体，须臾，我亦是同凤凰一般，发如雪，眉染霜，如此，正应了人间常谓的‘白头偕老’。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有些东西读来拗口，写着费劲，却听着格外动人。凤凰怔愣的看向我，眉梢眼底藏不住的欢喜，那欢喜一瞬幻成他眼中柔波荡漾，亮晶晶的眸子光彩夺目，叫人移不开视线。
　　“我不光要你的‘白头偕老’，我还要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何愁不会有‘万年之好’。”
　　凤凰朝我招手，我立刻屁颠屁颠的挪回他身边，要知道我这般有骨气，定是不会轻易折腰，呃……若是凤凰，便另当别论罢。
　　玩闹过后，凤凰将我湿了的鞋袜脱去，我索性缩着身子抱着脚搓来搓去，以此取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准备换掉淋湿的外衣，许久未有这样的雅致，若是手边再有点瓜子、糕点，真真是色香味俱全了。
　　“锦觅，你若想看，大大方方告诉我，为夫自然不吝于叫你大饱眼福……”
　　凤凰一句话，简直惊天地泣鬼神，我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连连摆着手，“哈哈，客气……客气了……”
　　我终是未能如愿看到凤凰可口诱人的，啊呸……勉强及格的身材，揶揄一阵，便被他捉住脚踝套上了鞋袜。
　　二人互相拥着说了会话，东拉西扯，南辕北辙，倒也心境平和了不少。
　　可我盼着这样的日子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我与凤凰多待一刻。
　　雪后，很快放晴。棠樾依旧欢喜从东头跑到西头，攥好一个个的雪球摆成一排，拿着自制的弹弓练靶，每每热的一头汗，爹爹便赶忙拿着备好的帕子帮他擦拭干净，随后笑得益发畅快，花白的发鬓渐渐有了墨色。
　　天气愈来愈冷，我虽真身为霜花，也时常觉着透心透骨的凉，凤凰更是极少出门，俨然成了闺中少爷。
　　我左右思量，人间的鸟儿每逢冬季须得迁徙去温暖的地方躲避寒冷，凤凰纵使是只神鸟，也不能免俗。
　　这人间……怕是不能在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