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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茶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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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听说今晚有烟火大会呢?你去看吗?”
“可别提了,我师伯今天让我们早些回去默书呢……我可不敢去。”
“听说那莜游茶馆的阁楼看烟火是最为壮丽的啊,好想去看看。”
“你疯了吗?你知道那里喝一盏茶要多少海珠吗?你想被师伯揍死吗?”
……
谈话的两个小修士渐渐走远,清涸立于原地眉梢一挑,倒是将方才那些话听得一字不漏。烟火大会不错不错,今夜师尊和师兄师姐们怕是又在谈经论道。自己倒可以出来好好欣赏一番,明日也可以跟师姐师兄们吹嘘,不不,分享一下壮阔的烟火夜景。于是她,不带分毫犹豫地,选择了动身寻找被誉为最佳观赏处的茶馆。
此时正临中秋,街上来往的人群车马也比以往多了许多。清涸左右闪躲着,一路跌跌撞撞走进了茶馆,却发现茶馆内早已人满为患。她向店小二询问是否还有靠窗雅座,小二答说楼上阁楼还有一处靠窗雅座。但小二说到此处便沉默起来,开始上下打量起清涸。
清涸在小二突如其来的审视下觉得十分不自在,正想开口打断他,却倏地想起那两个小修士的对话:“你知道那里喝一盏茶要多少海珠吗?”,霎时间明白了小二有这般探究的缘由。
于此同时,小二眼中的清涸也似乎不大一样起来。开始时以为这不过一户普通人家的小姐,此刻细细打量后竞发现几分耐人寻味处。
他眼中的清涸,如墨般的长发被淡金色的发带松松挽起,身着皎色长裙,腰间系了一个月牙形的黑色玉佩。发带,真有细碎的金屑,值钱;长裙,六洲之内数一数二的细丝薄纱,值钱;玉佩,成色温润上佳,值钱!再看神态,五官精致小巧,嘴角总是稍稍勾起。又细看,眼神十分透亮清澈。
气度不凡,肯定有钱!
思索至此,小二正准备谄媚几句,清涸却先一步开口了。“如果小二是担心我付不起这一客榻座,大可不必担心。”她悠悠说道。小二却立即眉开眼笑,还故作夸张地大舒了一口气,似乎早就等待着这一句话,立即领着清涸上了阁楼。
跟小二要了一壶茶,清涸便望着天边渐渐浸没于夜色中的熹光,不自觉地取出藏空袋(置纳物品的袋子,其内能存放的空间视持有者的修为而定)中存放的玉笛,准备在烟火大会开始前给自己吹两首小曲休憇一番。耳边忽尔响起的尖叫声却划破了她原本的慵懒之意。她循声望去,只瞥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正被一个壮年男子殴打。
但闻那男子愤懑地说道:“什么破翊棠派,不让进就不进,老子还不稀罕这小门小派!”说完后那男子冷哼一声,又狠狠地踹上了一脚,“倒是你个野小子,没事还盯着老子看,我正好气没出使,老子今天非教训你不可!”一旁的小二正在努力阻拦那名男子,却劈头盖脸遭到一句“等会连你一起揍”。
清涸听罢不禁感到有些无奈地蹙起眉头,那名男子口中的翊棠派,正是清涸的师门。所谓六洲之地,乃是以北启为中心的六洲组成。此刻清涸等人所处之地为南岭,即为北启的正南方位,再往东便是妖魔丛生的荒夷。除荒夷外,各个地区的门派都要经过严格筛选。目前的南岭除临天这一名门大派外,亦有九歌、翊棠、竹画等新起门派。
但令旁人疑惑又惋惜的是,原本有望比肩临天派的翊棠,却在几年前收了一名女弟子后便再不纳任何弟子入门了。消息一出,南岭各个大小门派皆是一片哗然,对于这名女弟子也是众说纷纭。有人猜测她是沈棠未曾公布于世的女儿,翊棠之所以不再收弟子是为了栽培这一株独苗。也有人断言她天资过人,翊棠派之所以不再收弟子是为了隐藏实力……但清涸最清楚的,便是这位处于风云话题间的最后一位女弟子,是她自己。
她也曾问过师尊为何肯不再征收弟子,但未能得到回答。她入门时年纪尚小,而今对于自己是如何入门的竟是没有半点印象。问及师兄师姐,也只说当年师尊在试炼清涸后便决定不再纳入新弟子了。
此后,她便也不再多去深究师尊为何不愿再敞开师门征收新弟子。只是没想到今日,翊棠的拒收弟子竟也成了当街行恶的理由,实为荒唐……
“啪嗒!”一声清脆的杯盏碎裂声骤然响起,清涸猛地从纷乱的思绪中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此时正缓缓拾起他刚才打破的杯子,看来不过无心之失。
她重新将目光放在那个打人的男子身上,眼见店小二已经拉不住了,那男子又一次一脚踹在那个少年腹上。清涸终于压不住内心的不平,将手中的玉笛玩味一转,自言自语般悠悠说了一句:“是由翊棠起的因,就由翊棠来结果。”
玉笛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扬,就已是一道风刃,疾疾割向那男子正架在少年身上的腿,硬生生划开一道三寸长的豁口,也将那男子击飞几米。眼看那男子就要被击落,清涸却又是一个闪身,稳当地落在男子面前,紧紧揪住他的衣领。
那打人的男子只见一道素衣墨发的身影风息间就来到自己面前,她脸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并且笑意逐渐加深。于是便听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浮纹,压低声线,一字一句开口道:“凭尔区区负青之辈,也敢妄言我翊棠”那男子起先是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瞳孔紧缩,一时间显得惶恐无比,想要挣扎却发现被清涸揪着完全无处可躲,只得结结巴巴地开口认错:“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扰了大人清净!”
清涸冷哼一声,放开了那男人的衣领,睥睨一眼,转身说道:“赶紧滚。”男子闻言这才跌跌撞撞地起身,走到店门口时似乎尤有不甘地看了清涸一眼,回头嚷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丧星,要不是你,翊棠又怎么会自你之后再无弟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茶馆内众人皆是瞠目,刚刚清涸这一架可谓是速战速决的单方面碾压,正在众人以为事态将平时,谁知这男子却又认出了她的身份,还出言挑衅。眼下,众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在清涸身上,生怕她一言不合又追出茶馆继续打起来。但清涸站在原地,只是原本落于那名躬身卧地的少年身上的目光,稍稍扬起。而后再未说过其他,也未做过其他。
她望着那名还带着伤的少年,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医馆。”边说边架起那名少年的手臂,搀着他走出了茶馆。虽然各门派的弟子都具备一定的医理知识,门派内也有专供疗伤之所。但修士们的身体恢复力毕竟更加强悍些,治疗方法也就简单许多,眼下受伤的少年却是没有任何修为的,还是送去医馆更为妥当。
清涸的脑海里还盘桓着刚刚茶馆内那名男子所说的话,也就并未注意到被她搀扶着的那位少年耳尖那一抹滚烫的赤色。到达医馆后,清涸正打算把诊疗的费用给包扎的医师,却发现自己的藏空袋不见了。虽然此时藏空袋里只剩下了海珠,但清涸心下还是猛然一惊,无数呐喊顿时在脑海中响起。
我的海珠!我的钱!就这么没了!没了!等等,最尴尬的是,现在医疗费用要怎么办!
清涸嘴角一抽,真想当场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那名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淡淡一笑说道:“我可以自己付诊疗费用。”闻他这般一说,清涸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那我先行离开了。”“等等!”少年似乎有些慌乱地拉住她的衣角,“敢问姑娘的名字”
“清涸。”
少年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又问道:“你们翊棠派,真的不再收弟子了吗?”清涸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好看的浅褐色,眼眸中描满了懵懂与希冀,他的问题,应当是不带恶意的。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医馆。
本来还盼望着能够看上烟火大会,可当清涸看到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时她便意识到,烟火大会已经结束了。她叹了口气,却听见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她看见刚刚闹事的那名男子,他身后还跟着约莫四五人。
那名男子身后的四五人大约都是负青至步芥的修为,而清涸却于前几日已然升入踏莲,实力确实属于有些悬殊了。“怎么想报仇”清涸觉得有些好笑地问道。“你今日在茶馆这般羞辱我,我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那男子有些气恼地答道。清涸一勾嘴角,点点头,只吐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