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念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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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一周的军训在烈日和汗水的夹杂中度过，比想象中过得快。
正式开学上课的那天，班主任把座位表贴在前门上，回到讲台对着全班人说：“刚刚贴出去的是最新的座位表，大家以后就按这个坐。不过有些话我想先说在前头，我这个班主任现在跟大家都不熟悉，座位也是随机安排的。一中有规矩，防早恋，所以男男坐一起，女女坐一起。座位太靠后或者太偏的话，你们也不要太在意，更不要抱怨。想学习在哪里都是可以学好的，对不对？我知道在座的同学能考上一中，以前初中在班里肯定都是被老师宠着，提什么要求满足什么。可是现在，整个班都是好学生，要平等对待不是？”
好学生，巫念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巫念的座位在靠边那一组靠过道的位置，最后一排。所幸这一组安排的人数也比较少，五排，比中间两组少两排，所以也不算太后。
她同桌的名字很有意思，叫李可乐。个子小巧的一女生，一见面就笑盈盈地打招呼，眼睛大大的，戴着一副圆框大眼镜，笑起来有很浅的酒窝，音色有点奶气。
而前面，坐在她正前方的男生叫郝徐边，至于另一位，是唐修扬。巫念忽然想起，这两个人好像在军训的时候就关系不错了，还被教官揪出来训过。
那是军训第二天，当时大伙儿还在树荫下就地休息，巫念在一旁也没弄清什么原因，就听见怒火中烧的东北大汉教官叫出两个男生，罚他们做三十下俯卧撑加十分钟站军姿，众人一听，皆倒吸一口气，太狠了吧。
两个人往人前一站，哟，其中一个她还认识。
两个男生一开始的前三个俯卧撑姿势敷衍，估计是想蒙混过关。下一秒就被教官一声呵斥，扬言再不认真就留他们两个在解散后单练半小时。
全班坐着看热闹，不少人齐声数着数，接下来眼前两个人越做越标准，让教官挑不出毛病。数到二十个的时候，旁边的男生动作明显慢下来，唐修扬反而越做越快，最后三下还来了个单手俯卧撑，然后完美结束，利落起身。
巫念在两个人开始站军姿的时候低头喝水，然后垂着头休息。没过一会儿，耳边响起旁边几个女同学小小声的交谈声。
“你觉不觉得右边的男生长得有点好帅啊。”
“何止是有点啊，说不定以后是我们班班草诶。”
“等一下我们一起去要手机号吧？”
“好怕等下被拒绝啊，刚刚你有没有看到，他被教官叫出来的时候，表情又凶又痞的样子……”
巫念听着旁人的讨论，抬头看过去。
猛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射过来，依然无比刺眼，她被迫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站得笔直的男生。仔细端详后，巫念发现其实唐修扬比初中时期要帅气很多，五官长开了，下巴微扬，眼神深邃，目光懒散，抿着嘴，不算太凶，但确实显得有点“生人勿近”的意思。眼前人站如松，身高看着比以前涨了不少，长腿笔直，比例也很好。确实是一身普通军训服都可以显得出挑的颜值。
正看的入神，忽然人家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自己，巫念内心一个糟糕，仓促地眨了几下眼睛，又用手揉了揉，假装是被阳光晃晕了眼。
巫念内心暗暗道歉：对不起，我是被您的“男色”晃晕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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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坐在教室的边边角，巫念抬头能大略看到整个班的概况，因为还没定校服，同学们都还穿着自己的衣服，颜色款式各异，乍一看挺“大杂烩”的，但也显得整个氛围很青涩。她抬眼看了看眼前两位男同学，嬉笑交谈，显然已经很熟络了，估计两个人是提前跟班主任说好了要同桌的。
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萌同桌，人家正在看着八卦杂志，坐姿很乖，目不转睛地。
两个人自从一入座的时候打了招呼，气氛就进入尴尬冰点，没啥沟通。巫念又看了一眼前座打得火热的两个人，女生之间的交际往来真的是一门哲学，男生恐怕这辈子都懂不了。
直到过了大半个上午，某个课间，巫念正支着脑袋神游，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被碰了碰，她转过头。
李可乐幽幽地把脑袋凑过来，神情小心翼翼，悄声对她说：“你在这个班里有以前玩得好的同学吗？”
“没有呢。”巫念诚实地摇摇头，配合着李可乐的说话音量。
“我也是！”李可乐眼睛明显亮了亮，“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虽然听上去很苦情……但是也挺好的。”巫念冲她笑了笑。
李可乐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笑眼弯弯看着巫念，终于用正常音量说：“巫念，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好不好？”
“好的呀，走起。”
前桌的郝徐边和唐修扬诡异地扭头看了对方一眼，也是够神奇的，后面半个上午不吱声，突然来了一段欢天喜地的“厕所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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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新学期新气象，每每到了一个新学期的开始，都会给予人一股新鲜感，一股三分钟热血的干劲儿。具体表现在同学们上课时对每位新老师的打量关注和全神贯注地听课，还有很不得抓住老师讲的每一个细节点都做好笔记，以一种发奋苦读的姿态。
刚组建不久的高一3班的正式上课第一天，就是很好的写照。
彼此不熟络的前前后后充斥着尴尬气息，因此上课都格外专注，交头接耳都基本没有，有的交流顶多是“刚刚那页PPT的笔记你抄完没有？等会借我抄。”。
生物课后课间活动，窗外的走廊上有细细碎碎的嬉笑声，课室里零零散散坐着一半不到的同学。
郝徐边：“下午约不约篮球啊？我叫上我认识的几个同学。”
“不怕我打得不好给您老丢脸啊。”唐修扬转着水笔，漫不经心。
“初中就听过你大名了好不好唐修扬。”郝徐边“嘶”了一声，“当时我们圈子都在传，说实南中学的唐修扬特能打，一是能打架，二是能打球。”
唐修扬轻哂：“得得得，我去打就是了，你别把我吹得这么神。”
“卧槽你这球鞋我也有！不过我的在家，同一款，不过颜色不一样，下午一起来穿啊……”
很多时候，男生之间的打交道比女生要纯粹简单得多，上午一起讨论买什么球鞋，下午出去约一场篮球赛，明天就是称兄道弟分享《男人装》的好哥们儿了。
“哇巫念，你字太好看了吧，比好多老师写的字都好看！”李可乐边抄边说，“抄你笔记我都开心！你以前是不是练过字的啊。”
巫念谦虚，“还行吧，小学的时候学过几年毛笔字。”
两个男生闻声都转过头，顿时三个脑袋围着巫念。
郝徐边扭着头看巫念的笔记：“跟刚刚生物老师的字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啊。上课她写在黑板上的那点儿知识点我琢磨了好久才看清，现在真想把巫念的笔记砸她脸上教她做人。”
唐修扬在一旁看着，想起巫念初中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字好看”得很突出了。他们初中还没有投影仪，他好几次下课串班回来，都能看见她站在黑板前帮老师抄各种答案，不过他都懒得抄，只是隐隐记得字不错。
上课铃响起，数学课。班主任在开课前面向全班问了一句：“哪位是巫念同学啊？”然后看到第四组一个长得挺白的马尾辫女生一脸疑问地举起手。
班主任背着手走到这组学生前面：“你就是巫念对吧，听说你写字很好啊，班长推荐你来出咱们班后头的黑板报。”看她没说话，就接着说：“不需要太复杂，以给高中加油为主题就行。不用整啥花里花哨的，咱们以学业为重，不搞啥板报评比。把一整块儿黑板铺满就行。”
班主任这会儿对班上同学都不熟悉，正为了找谁出板报发愁。开学初始，陈维因为入学成绩班排第一被班主任选为班长。然而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直接向班主任推荐了巫念，因为知道她字写得特别好，也知道她性格不太会拒绝人。最后显得妥妥当当地给班主任解忧，又落得自己一身轻松。
巫念对班主任应了声好，以极小的弧度扯了扯嘴角，笑容勉强。
呵呵，整块儿黑板铺满就行，铺满就行。
李可乐皱着眉凑近巫念的耳朵，小声抱怨：“谁都不熟悉干嘛就得是你？这不是专挑软柿子捏嘛。”
巫念小声叹气：“没办法啦，我现在说不，也不合适啊。”
李可乐愤愤不平：“陈维真鸡贼啊，估计是想着说自愿没人举手的话，班主任会直接把任务推给他，于是问都不问就把你给推出来了。”
巫念皮笑肉不笑：“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可乐：“他说得倒轻巧，光写一二三四五六七铺满黑板都要多久啊，还就你一个人干。”
班主任走回讲台的时候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那个……黑板报只写字有点太单调吧，要不巫念你再随手画个画，丰富丰富。”然后随口性地问了一句：“有没有人帮忙画一下啊？”
“我要帮她！老师我会画画！”李可乐揪着巫念的衣摆，猛地举起手。因为太激动，音量挺大。
班主任显然是被比自己讲课音量还高三个度的声音吓到了，“行行行，就你了。”
据唐修扬和郝徐边后来反映，李可乐当时的那一吼“我要帮她！”，愤慨得像前来抢亲的“我要娶她！”，气盖山河，不抢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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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巫念才想到，这么大块儿黑板填什么？自己手头上没素材，总不可能抄课文吧。
李可乐用手指碰了碰巫念的胳膊，向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iPhone5，用气音说：“我偷偷带了手机，等会儿开了流量给你搜，嘻嘻。”
放学后，班上同学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两个人在后黑板面前捣腾。
巫念用书包住李可乐的手机，看着百度搜索里的名家名段，握着粉笔在黑板上抄写着，字体遒劲有力，甚至不用提前画几行下横线，也能把一行行字写得平整好看，熟练得像是老师在课上写板书。
李可乐则是垫着脚在一旁，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着画，修修改改。
小学、初中、高中，每一个阶段班上都会有那么几位同学，字写得格外好看，字体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被老师频繁地夸赞，被周围同学日常羡慕。因此经常在课间时间被老师差遣在黑板上抄各种答案给全班，还有被安排到负责班级黑板报的文字版块，或者是被同学拜托写几句祝福或者寄语。
巫念就是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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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扬打完球回来拿书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女孩儿踩在椅子上，快速书写着。背挺得很直，身形很消瘦，长长的马尾辫随着手中的动作小幅度地一摆一摆。大片儿黑板已经被粉笔字和粉笔画填得差不多了，留了中间一块区域，像是要写标题。
唐修扬擦着汗走过去，才发现地上还蹲着一坨——李可乐蹲在地上，正在收拾粉笔。
李可乐没看清来人，吓得“啊！”地大叫了一声。巫念背着身，一时手足无措，各种藏手机。
“是我。”唐修扬扶额。
巫念回过头，轻拍胸膛：“吓得我赶紧藏手机，以为老师来了。”
毕竟班主任在一入学的时候就下了规矩，带手机者一律叫家长。
时间已经接近六点，巫念跟李可乐最后讨论着主题写什么好，不能太俗太乏味。
唐修扬直接坐在后排的书桌上，低头慵懒地划着手机屏幕，拿起身边水杯单手开盖，喝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怎么样，在网上特火。”
空气安静，人没吱声，唐修扬抬头看巫念。眼前的女孩子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抿着嘴笑得有点儿尴尬 。
他仔细想了想，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没毛病啊。
“行吧，反正大家平时也不注意。”巫念说着自顾自点点头，转身开始用粗体字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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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乐家离得近，步行回家十分钟就能到。巫念从车棚取了车，就推着车跟李可乐走在校道上聊着天。天色渐暗，傍晚的风轻轻吹起女孩儿的发尾，两个人脚步轻快。
李可乐惊讶问：“你每天上学都带课外书吗？书包不重吗？”
“至少初中是的。我特别喜欢买书，家里书柜都满了，初中功课也不重，每天带着书去看，体育课也窝在教室里。”巫念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
“喔……我前阵子在看刘瑜的《送你一颗子弹》，感觉蛮好。”
“看过这本，很喜欢刘瑜。”巫念点点头。
“你有没有看过笛安的书？我闺蜜超喜欢她，每本都买了。”
“她的龙城三部曲我有，真的好看。”
“求借求借！”李可乐嗷嗷叫。
“行啊，等我回家……”
忽然感觉自己的书包被人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巫念下意识回头。
是唐修扬。骑着他的灰色崔克飞快走远，背影中后脑勺的发梢被风吹动，座包被他调得很高，显得腿很长。然后伸出右手招了招手，没有回头，像是在说再见。
他比她想象中友善很多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念念
